第7章 报复
“姐姐……”甜甜亦步亦趋地跟在橙橙后面，看着姐姐蹑手蹑脚地靠近那个大哥哥，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害怕。
她拉住橙橙的衣角，摇摇头，说：“姐姐，怕……”
橙橙安抚般地拍了拍甜甜的小脑袋：“怕什么，看姐姐的！”
橙橙一向不是个喜欢吃亏的性子，今天在邱煜辰手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不报复回来怎么能出心中一口恶气呢？
那个男孩身上有一种她很讨厌的傲气，本来看他长得还不错，想要跟他一起玩耍，却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能出手欺负人！
穆橙橙转头看见窗下自己在荷塘边捉的两条小鱼苗。
阳光下，鱼儿们正在塑料杯里欢快地游动，身上的鳞片泛着五彩的光。
她脑袋瓜一转，牵着甜甜就往窗棂旁走，还故意大声说：“甜甜，我们去放生小鱼苗怎么样？”
甜甜不知道姐姐什么意思，乖乖地点头。
穆橙橙和胜利者一样举起杯子，找的角度刚好够在矮凳上百无聊赖坐着的邱煜辰看见。
邱煜辰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敌过心中的好奇，站起身往这边走。
穆橙橙不由得偷笑，看着两条活泼可爱的小鱼，心里默念了一句：‘鱼儿鱼儿对不起了，就委屈你们一会会，等下我会把你们从臭水沟里救出来的！’
穆橙橙让甜甜蹲在水沟远远的地方看着，以免弄脏了裙子，自己却往最滑的那片青苔走去。
她是在乡下呆惯了的，脚丫早就习惯了泥土的湿滑。
这一片土地因为富营养化，长了厚厚一层青苔，即使是她，也得很小心才能避免滑倒呢！
不过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喜欢赤脚在这片青苔上玩滑冰游戏，那种失重的感觉就很神奇和美妙！
穆橙橙把两条小鱼轻轻地放入小水坑，看着他们在水中愉悦地游着，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反而很是欢快！
穆橙橙玩了一会儿，哒哒哒哒几步就轻盈地越过青苔，吩咐甜甜：“妹妹你在这看着小鱼，姐姐去打点水过来给小鱼喝！”
看着甜甜乖乖点头，她偷眼瞄了瞄邱煜辰，附在甜甜耳边轻轻地说：“要是那个男孩去水坑，你不让他过去，他不听你就过来找姐姐！”甜甜新衣服这么漂亮，可不能被那家伙给弄脏了！她想起妈妈严肃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妈妈最近是变温柔了很多，会给她梳头，会给妹妹喂牛奶喝，她喜欢这样的妈妈。
她可不想再给妈妈添麻烦！
＊＊
邱煜辰很讨厌那两个乡下人生的土包子。
大的那个黄毛丫头一脑袋自然卷，皮肤还晒得黑黢黢的，跟他在城里遇到的同学一点儿也不一样，既不漂亮，又不可爱。
小的那个呢，长得倒是还行，就是看着傻乎乎的，都掉水沟里了还不哭，没一点意思。
看着那臭丫头手里拿了两条小鱼，他倒是觉得很新鲜。
在城里他只见过金鱼，家里养的那几条活蹦乱跳的，不管他怎么揉捏，只要妈妈滴一两滴水，就重新恢复了活力，怎么也死不了。
这两条鱼倒是也挺好看，看着黑漆漆的平平无奇，但身上的鳞片竟然能泛出彩色的光，他觉得挺有意思。
等穆橙橙一走，他就拔腿往水沟边走。
甜甜站在那，牢记着姐姐的吩咐，咿咿呀呀又是摇头又是跺脚地阻止。
邱煜辰才不管，一个三岁的小屁孩能阻止得了他？
看着穆橙橙如履平地的样子，他就没有把这绿色青苔当一回事，还是大步流星毫不在意地踩了上去。
“砰——”
邱煜辰脚底一滑，顺着青苔就摔了一个大屁股蹲儿！
这还不算完，他一个没止住，整个人都往水沟里跌了过去！浑身的泥水加上一屁股的青苔，原本精致贵气的小公子瞬间变成了一个狼狈的泥人！
“呀，这是怎么了？”一直在暗处观察的穆橙橙端着盆水出来，一脸幸灾乐祸地笑道：“城里来的大少爷身上也弄脏了？”
“你这乡下的臭丫头！！！”邱煜辰脑子也不笨，怎么能猜不到自己中了计？
他从水坑里爬起来，就要跑过来找穆橙橙算账！
穆橙橙朝他做了个鬼脸，拉着甜甜就往屋里跑。
正好要开饭了，正好屋里大人多，邱煜辰也不敢拿她怎么办！
＊＊
大仇得报的穆橙橙肉眼可见的开心。
毫不知情的安佩摸摸她的头，心中无奈道：这丫头，被人欺负了还在傻乐呢！安佩哪里能想到她早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人不好出头的事，靠自己给自己出了口恶气！
安佩也觉得糟心得很，这一大家子人，她怎么也对不上号！
在梦里就那么走马观花似的看了一下重要剧情，重要面孔差不多忘光了，这三姑六婆是谁她真不认识！
应酬完这个又得跟另外一个寒暄，这乡下的关系错综复杂，聊着聊着，众位亲戚的眼光就微妙地带上了一些同情：听说这安佩为了给安小宝盖房子，在太阳底下晒晕了磕了头，看来不是谣言啊！这丫头以前多机灵，怎么现在连人都不认识了呢？
安佩勉强应付着众人的盘问，安适远从外头买酒回来了！
他打的是十块一斤的散装白酒，下面还有些淡淡的黄色沉淀，但对于乡下人来说，也是饭桌上不可多得的美味。
“来来来，大家不用客气，都吃都喝啊！”在安适远的招呼下，几个男人都围拢来，在长凳上大喇喇坐下，等着开饭。
“安佩，你去拿点碗筷来给你叔叔伯伯！”安适远毫不客气地吩咐着，来者是客，安佩也正好找个借口出去透透气。
碗筷拿来一看，桌子围着坐了一圈儿的男人，旁边一个小桌上分了大概三分之一的菜，女人都在那边站着，要么是服务自家孩子，要么坐在一边干等。
安佩把碗筷一搁，转身就走。
徐莲青还在灶上忙，安佩心里憋着火气，问：“怎么，家里凳子不够吗？怎么女人都没有座位？”
徐莲青把抹布放好，在身上擦了擦手，忐忑地问：“怎么了，往常不都是这样吗？”
“都是哪样？女人站着看他们吃？”安佩用手指着外头，安适远跟他兄弟喝酒吹牛，喝的是红光满面，她们这两个马不停蹄忙得连轴转的女人，却只能夹点菜窝在灶头这里吃点，或者挤在孩子那一小桌上。
“向来都是这样。”徐莲青嗫嚅着，她就从小再这样的环境长大，自然觉得没什么不对。被安佩这么一说，她心里倒是出现了些许酸楚。是啊，怎么能这样呢？怎么向来都是这样呢？
安佩望了望外头那热闹得景象，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她不属于这里。
她无法接受这样约定俗成的规则，她也不愿意被这样的环境同化顺从。
在这落后的农村，不论男人是怎样的无能，在家里总能颐指气使，享受着老爷般的待遇。
而女人，就算再勤勤恳恳，也连坐下吃顿饭的资格都没有。
安佩不想去跟这些人去争那一个座位，那一份坐下吃饭的权利。
既然在农村规则由男人制定，那她就一定要跳出这份藩篱，去外面更广阔的天地拼一拼、闯一闯！
下定了决心，安佩就不准备拖延了，她问怔愣着的徐莲青：“妈，你要不要跟我去深市？”
“去深市找爸爸吗？”橙橙看着妈妈久久没有回来，就想着来找她，没想到却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由得心里有些雀跃。
虽然她很久没有见过爸爸，但她依稀记得爸爸很帅气！而且爸爸会按时给她们打电话、还会给她寄来各种好看的绘本和糖果玩具！
她很想爸爸，可是妈妈更喜欢待在这里，给那个总也见不着舅舅盖房子。上次妈妈生病她可听说了，就是盖房子的时候累的呢！现在，妈妈终于决定要去深市找爸爸啦！她好开心！
安佩一怔，她倒是没想这么多，不过是上辈子的家在深市，上辈子的父母也都是深市安家，她还想去过去的家看一眼，看看父母是否还在那生活。
但孩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那里面盈满了对父亲的濡慕和渴望。
她不由得心软，既然孩子想去找爸爸，她就陪着去找吧！想着和一个陌生男人见面的尴尬场面，自己和他的身份还是这两个孩子的爹和妈，安佩不由得扶额苦笑。
这捉弄人的命运哟！
安佩摸了摸孩子的头，应许道：“是的，我带你去找爸爸！”
“耶耶耶！”穆橙橙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她连饭都不想吃了，恨不得立刻冲到房间去收拾行李，即刻就出发！
倒是徐莲青，她还有些犹豫。
“我就不去了吧……”她思前想后，除了不敢离开这片故土，还怀着对未知的恐惧。“这几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再说我要去了深市，你爸和小宝怎么办？”
安佩听到这话倒是笑了：“安小宝18了，马上要去读大学，至于我爸，这些年没有你不也一样过来了？”
这话说出来不好听，但徐莲青知道是真的。
老头子年轻时，整月整月地不着家，不是在外面打牌，就是在镇上和人厮混。那时她抱着安佩，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恨自己肚子不争气，留不住男人。
后来好不容易怀了安小宝，生下来发现男人还是不着家。
于是她就死了这条心，专心拉扯两个孩子长大。
她本来以为这日子就是这样，比黄连还苦，日日就是盼着安适远哪天高兴，赢了钱买只鸡或者带块肉回来改善下生活。
即使她不吃，看着孩子吃她就很满足了，何况还能尝到一点肉香呢！
可最近不太一样了。
徐莲青偷偷瞧了瞧安佩的脸色，自从女儿嫁了穆彦，她从来没想到女人还能管工资。自从安佩往家里拿钱，她也松了一口气。
不用早出晚归地做工了不说，安适远欠下的债务也被安佩悉数还清了。
她对弟弟更是一等一的好，姐姐给弟弟盖房子这件事，她心里格外过意不去，只能叮嘱安小宝长大了好好报答姐姐，给姐姐养老送终。
现在日子眼看着一天天好过了起来，家里也养了五只老母鸡，过上了天天有鸡蛋吃的好日子，要她舍下这一切，她怎么能下得了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