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领民的出路

田埂边上，趁着古梁农场的主管过去询问这一波的收成，莎尔薇拉凑到凯奥斯身边，挨着他低声问道：“老爷，您是身体不太舒服吗？要不要提前结束，先去休息一下？”

虽然凯奥斯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也没有说任何话，但莎尔薇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略微异常。

“没什么，估计太阳太大了。”凯奥斯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空，然后对那边在地里与小管事交谈的农场主管说道：“让他们今天休息，所有人的采集数都按着顶格再加现在他们今天已采集的数量记录，从今天开始，加餐一个月。”

凯奥斯的话音一落，离得近一点的领民已经直跪了下去，高呼：“谢老爷仁慈，谢老爷慷慨，谢老爷恩赏！”

田地里一下叽叽喳喳嘈杂混乱起来，不过得了通知的农场主管大吼一声，所有领民立刻安静，然后那主管扯着嗓子，半破音地把凯奥斯的话重复了一遍，接着便引来了一片整齐的“谢老爷”的欢呼声。

凯奥斯刚刚确实有一些触动，也想到了很多，但他也知道，自己是穿越者，对这个世界上的各种事情和现象，要先多看多想，不要贸然做大动作。

作为一位大领主，他当然可以在自己的领地上废掉这种魔力榨取方式，只从之前接触到的各种魔力装置，他就能猜到，必然有比这更“人性化”的魔力榨取方式，只不过成本肯定会更高。

哪怕没有这种方式，他也可以把这些农场都废掉——他完全有这个权力。

可是接下来呢？

那些领民的去处怎么安排，这些领民真会感激他么，真的会过得更好吗？

他不知道。

所以最后他只是像在成略厂一样，给他们都加餐一个月。

甚至让他们今天先停工，给所有人都加最高的采集数后，也特意加上一句“加上他们今天的采集数”。

现在，所有人都会觉得，只是这位刚刚袭爵的、年轻的大领主，想要散播一下自己的恩德，让领民们感激一下。

事实也确实是让这一田地几百位领民脑后的光圈颜色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正向增长，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纯粹的、额外的收益和好处。

当然，凯奥斯自己知道，他一定会做出更多的改变。

只是那改变不是现在。

也不会只在他的领地。

……

在农场，凯奥斯没有去听主管的汇报，只让他们把相关的资料都整理好交给皮特，他要带回去看。

而在农场的时间，他大部分都是在四处逛，在了解农场更加具体的运作方式，了解整个种植和采摘、榨取、封装、运输的流程以及某些设备的基本原理。

然后去到农场旁边的领民居住区，不过领民们实在太过“热情”，一大堆妇女抱着自家孩子过来请求他接收为契约仆从，甚至有一位妈妈一手举着两位共四位还不会说话的幼儿追过来，结果跑一半孩子就掉了一个下去，把看到这一幕的凯奥斯都吓了一跳。

还好后来那孩子被人抱起来，没被踩踏，也没摔出什么问题，让凯奥斯略松了口气。

不过他也不敢在领民居住区多待，给予了一番无差别的全员赏赐后，就匆匆离开。

要是他再多待一会，怕是居住区的领民们之间要打起来了，因为踩踏推搡而受伤的孩子也会出现，甚至可能会有太过“热情”的领民被莎尔薇拉一刀劈死。

不过和居民区顶着仆侍长头衔的管理聊了一会，凯奥斯倒是了解了更多领民的具体生活情况。

领民的居住区虽然紧挨着农场，但不论管理还是进出活动的区域，都是分开的，管理者也不一样。

整体的居住环境相比起之前成略厂的厂区住宿条件还要差许多，地面都是烂泥——也亏得是烂泥，所以刚刚从一位母亲手里摔落的孩子没有受伤。

建筑虽然规划得比较整齐，但大部分都是木屋，看起来也很简陋，冬天的保暖能力都可以想象。

领民们脸上倒是没有多少菜色，也没有瘦骨嶙峋，看着基本的食物保障应该没问题。

按着其他人的描述，凯奥斯琢磨着这些领民虽然叫领民，但和奴隶其实也没太大区别。

属于领主的领民都是没有自由的，未得允许的情况下，是不能自己离开领地，到处乱跑，更没有自己选择职业和住所的权力。

领主对领民也有生杀大权，就算某位贵族发疯，毫无理由地把一个居住区的领民全杀完了，圣佑宫也不会派出惩戒骑士团来干预或是追究，圣佑宫保护的只有贵族、领主的权力。

当然，其他贵族如果想以此为理由开战进行惩罚，圣佑宫也不会阻止，只会要求不能波及到不相干的领地。

而对领民来说，从出生开始，他们身上就天然印上了所属领主的印记。

最好的出路，是小时候就被测出优秀的修炼天赋，然后被选拔为契约仆从，和领主签领灵魂从属契约，前往领主领地中的训练营进行灵气或魔法的修炼。

修成之后，最差也是成为一名普通的开拓军团的一员，如果是在北界开拓，基本没有什么危险，但相对西界，斩获功劳，提升实力，进一步提升“侍卫”的身份等级，获得更高报酬和待遇的机会也会更少。

“侍卫”一线的终极目标是像贝南那样的“侍卫长”级统领，或者莎尔薇拉这样“贴身侍卫”级亲卫。

若是没有修炼天赋的，再看容貌长相。长得特别好看的，能优先选进“管家”路线发展，先培养成为仆人的基本技能。

没有修炼天赋，长相也不是特别拔尖的孩子，在居住地内集中的识字、算数教育时，会进行智力上的筛选，特别聪明、学习能力强的，也会进入“管家”路线。

“管家”路线的终点，就是皮特这样的“管家”，或者各个工厂、农场、商铺里代表领主管理和处理事务的经理、主管、管事，他们也都是“管家”级别。

管家这一线，如果比较出色，要负责一方事务或担当关键职位，同样会和领主签订灵魂从属契约。

没有修炼天赋、长得不是非常出色、也不是很聪明很有学习能力的，在满十五岁后，就会开始检查身体情况，合格后就为进入农场进行魔植收割和栽种做准备。

无法进入农场，身体不够强壮的男性，会被安排做一些需要一定力气的活计，比如运输的马车夫、搬运工等等。

大部分女性，以及身体比较弱的男性，如果口条还可以，长得也不是非常丑，会被培养成各地产业中需要服务性工作的职业，比如餐厅的服务员，后厨的帮厨。

如果身体特别弱，长相也不好看，会提前进行一些技术性工厂的技能培训，比如针织，比如木工，比如制陶等等。

而身体更差的，或是从农场里因为魔力反噬造成残疾淘汰下来的，则会进入不需要那么多技能学习的工厂。

当然，各种出路间，有时候区分也不是那么鲜明。

像胡安，就是先走侍卫线修炼魔法，成了魔法师后又转入管家线，管理工厂。

而像胡安管理的成略厂，负责厂内运输搬运的，也都那些农场退下来的、身有残疾的领民。

但可以肯定的是，对领民来说，在农场干活，是除了成为契约仆从外，最受欢迎的去处。

第一原因，自然是待遇最好，在确定要去农场后，他们的伙食立刻就能得到一大截的提升，仅次于走侍卫线修炼的那些人。

他们获得的报酬，虽然不能和契约仆从比，但相比起进厂、进店、搬运的工作，还是要高不少的，平时分配的奖励金、营养品，家庭给的食物配额，也会更高。

而且工作内容相对来说，也不繁重，收割就是重复着摘果吸汁吃肉灌装的流程，魔果的未来一般也不难吃，种植就更简单了。

对他们来说，一定比例的死亡率，超高的致残率，并不算什么。

因为他们坚信，如果吃多了魔果，有可能冲开血脉桎梏，直接成为有资格签灵魂契约的魔法师，上升到“侍卫”或“管家”的阶层。

就算他们不行，吃多了魔果，也能改造血脉，下一代拥有更强修炼天赋的可能性也会大增。

但看过了大量灵气、魔力理论书籍的凯奥斯却知道，这两种说法都是扯淡。

吃多了魔果直接成为魔法师的情况，其实是有的，但那基本上是十万甚至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而且也不是吃多了魔果，魔力冲开血脉桎梏，而是人家本来就有那种修炼天赋，只是测试的时候没测出来或其他原因被埋没了，吃魔果的时候发生意外，魔力没有封装住，冲击了身体，负责安全管理的魔法师不得不协助他调控魔力。

这种情况，其实是糟蹋了天赋，原本或许能到10级的魔法师，这一冲最多也就是5、6级，终生无望提升。而更多的，其实直接就炸体死掉了。

至于能改善后代血脉，更是无稽之谈。

大概率，这都是领主或者贵族们为了领民们在农场努力工作，而散播的谣言，久而久之在领民中成了“常识”。

凯奥斯在古梁农场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乘马车离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两个多小时的行程后，凯奥斯又是到达了一处工厂。

但让他有些没想到的是，这工厂生产的，居然是丝袜、薄纱连体衣，以及各种定制的内衣、纱裙。

凯奥斯估计，他穿越后第一次见到莎尔薇拉长袍下那套连体衣，就是在这生产的。

而且他问了下才发现，这个工厂，居然是原主在还没袭爵前，自己攒钱建起来的，虽然经常亏损，但还是坚持着开下去。

像去年，这个厂就亏了700多券。

这让凯奥斯有些疑惑，在他看来，这边设计的丝袜、纱衣什么的，比成略厂那些破烂灯座好看多了啊，怎么反而会亏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