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凯奥斯的目的（下上）

之前在圣佑联盟最为流行的魔植，都是“光辉魔果”这种类型，两月一成熟，冬季休两月。

每季并不需要重新播种，只需要检查下植株的生长情况，修剪一下，施加调配好的养料，再更换掉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坏死或生长发育不良的植株，工作量很小。

真正的考验，是收成的时候。

这种用来榨取魔力的魔植，在脱离植株后，魔力会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消散，所以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榨取。

而经过多年的迭代发展，最终这套以人力吞食、吸收魔力，然后灌注魔力棒的模式，成为了所有领主认可的最优解。

到如今魔植种植已经发展这么多年，魔植培育的种类、土地的预调制方法、在农夫体内植入的装置、农夫干活前的培训和药剂调理，都有各种变化和迭代，但整体的这套结构，却是非常稳定。

替代的方式不是没有人想过，自动榨取魔植的魔法设备也曾有人设计，甚至有法阵大师考虑过建立一个大型法阵，把整片种植区都囊括在法阵范围内，在每株魔植上都接着输魔管，然后一开启，就能把整个范围内的所有成熟魔植果实里的魔力榨出，储存到魔力棒里。

但问题是，这些方式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用法阵，一是魔力榨取效率有点低，除非是果实成熟后，把输魔管插到每颗果实里面，否则从植株的其他部位插管，都会有很大的浪费，可是直接插果实的话，在插下的时候就有可能造成果实魔力散逸。

更重要的是，不论法阵还是其他魔法设备，本质上都需要消耗魔力，如果这个消耗的魔力很高的话，收割榨取的成本可能会高到一个领主们不愿承受的地步。

相对来说，在很多领主看来，领民的命、身体和时间，是最不值钱的。

也正因此，现在这套魔植收割体系，才会如此稳定地运行那么多年，不论怎么提高效率，都不会动基础结构——领民依然是最大的“耗材”。

在巡游完自己的领地，返程时遇到圣佑宫的康柏魔法师，知道新魔植对单位领地内收成的提升后，凯奥斯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改变这个世界领主们魔植种植理念的机会。

凯奥斯这段时间采用魔券攻势，收了九个做各种魔法装置的团队，他们大多数，原本甚至都不是做魔植收割的。

所以即便是被一直关注他的“有心人”注意到，估计也会觉得他这是知道新魔植种植领地无法以理想价格卖出，在病急乱投医。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凯奥斯其实早就有了几套方案。

作为一个穿越者，凯奥斯没有得到原主的记忆，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如饥似渴地通过各种渠道获取这个世界的信息。

特别是书籍，别说图书馆里二、三层非艺术类的藏书一般贵族都不会去看，就是北山庄园里自家书房中的大量书籍，不论是原主还是他的父祖辈，都几乎没有人去认真看过，有很多书没有翻阅的痕迹，很明显他是第一个看的。

所以现在的凯奥斯，对于这个世界，在一些微观层面，现实市井的部分，人情世故的部分，可能还远比不上土着，但在对整个圣佑联盟、圣佑宫、领主、贵族、契约仆从、领民的整体认识上，他却绝对要比大多数贵族要清晰得多。

在魔力和灵气层面也是这样，论修炼，论真实的实力，哪怕他现在已经摸索到了“魔灵”的用法，但真打起来，可能还真打不过一个初阶灵气士或魔法师，天赋强点的灵气士学徒或许都能吊打他。

但要论对魔力、灵气宏观层面的认知，这两种存在对圣佑联盟，对当今这个世界的影响和作用，这个世界同样没有几个人比得上他。

……

在最开始，从康柏那里知道新魔植提高的收成后，凯奥斯想的，就不是简单的投机种植领地赚一笔。

只不过他想做的事，和他的目的，很难跟这个世界的人解释清楚，很难让他们放下心。

所以不论是对皮特，还是其他帮他办事的人，又或是潘德审判长，他都没有说太多，都是默认要“炒地”。

此时，凯奥斯正蹲在种植地上，抓起一抔土，手指慢慢地摩挲，观察着这些微湿的土块。

不远处，是几十名普通领民，正在对这些新魔植进行养料的添加和杂枝的修剪。

这些领民都是直接从他别的领地调过来的，种植领地上的活，除了收割榨取魔力这部分外，其他的活其实都很简单，稍微教一下就行，也不需要多少力气或体力。

种植部分真正有技术含量、麻烦的部分，圣佑宫都已经代劳了。

凯奥斯是亲眼见过的，康柏他们进行种植地预调制的时候，甚至要弄个大型法阵。

他对这种预调制的原理是有些好奇的，但他也知道，这些东西圣佑宫肯定不会让他知道，否则他们还怎么让领主们心甘情愿地用多倍的“生领地”来兑换各种经济领地？

跟着凯奥斯一块下到地里的一个贵族男性，为了和他持平说话，在他旁边单膝跪下，说道：“男爵大人，等‘新星果’成熟后，咱们是不是先让他们集中在一块领地实验？”

凯奥斯回头看向旁边这个男人，他叫德尔比.安托斯，虽然是贵族出身，但家里并没有什么资产可以给他继承，所以一早就在内城的图书馆工作。

是的，这就是那位带他到四楼，与他多有交流的图书馆工作人员。

即便在图书馆四楼的阅览许可到期后，凯奥斯也还是经常去图书馆，二楼、三楼依然有很多书籍是他有些兴趣的，这过程中也没少和德尔比打交道，偶尔也会送点得体的小礼物之类。

在他找沃克斯伯爵借了七十万魔券巨款后，就让德尔比从图书馆出来专门帮他做事了。

不仅是他，还有萧卓安，都在全职为他奔波办事。

不论信任，还是能力，毫无疑问皮特都是比那两位更强的，但在圣佑联盟，很多事情，即便有魔券开路，契约仆从的身份依然会是个限制。

当然，德尔比的能力也是很不错，甚至已经超出了凯奥斯的期待。

现在做魔植快速收割魔法装置的九个团队中，就有六个是他找来的。

当然，他们几个其实最开始找到的团队或个人足有二、三十个，但能被凯奥斯看上，觉得有价值的，就只有九个——不包括维蒂奇那些凯奥斯看中的、专做其他项目的。

“不，分开，按原本的计划来走。”凯奥斯说道。

德尔比有些担心：“这样的话，很多种植领地恐怕收成没法保障，再加上消耗……”

凯奥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来，看着这片整整齐齐种植着新魔植“新星果”的领地说道：

“你想多了，就算不用这些新手段，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农夫去收割那些成熟魔植。”

走回田埂上的时候，德尔比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男爵大人，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他们这次没有人能达到我们的要求呢？”

凯奥斯脚步都没停，很随意地说道：“这次没达到，那就下次呗，虽然‘新星果’成熟期比‘光辉魔果’要晚一个月，但不用休地，一年还是能有四次收成，也就是说一年我们能做四次实验。这次不成，就下次，下次不成就下下次，放心吧，我撑得住。”

这话凯奥斯不仅跟德尔比说，跟皮特、萧卓安说，也跟那些被他用魔券攻势聚拢到一起的、搞各种魔法装置、魔法阵研究的落魄贵族们说。

因为他知道，到了这一步，让他们放松心态，不要有压力，反而能够就设计好的东西发挥出全部性能，也能更好地处理一些突发状况。

事实上，凯奥斯心里的预计，是第一次收割榨取时就成功，最晚也不会超过两次，也就是半年内这里就一定要有结果，倒不是资金链顶不住，他借的魔券还很充裕，但是他的后续计划安排的很紧，时间很重要。

不过他们虽然有九个收割魔植的团队要同时开展收割实验，但实际上凯奥斯已经确定两个团队的东西是能够进行实用的——之前都已经在“光辉魔鬼”的种植地上实验过了。

之所以还是让九个团队同时进行，是因为凯奥斯要给其他团队实操的机会，那些人并不是这波没搞成，就直接扫地出门解约了。

研究魔植收割的本质，其实就是在研究魔力的提取、储存、转运、控制，并且是通过“魔力装置协作”的外在方式。

而这，正是凯奥斯所需要的。

……

三个月后，第一批新型魔植“新星果”成熟。

凯奥斯的各个新型魔植的农场外，都有过来打探情况的其他领主的契约仆从，甚至有些领主亲自跑过来看“热闹”。

本来凯奥斯是能让侍卫们把这些打探的人驱离的，毕竟他的领地范围可不止是那些种植地。

不过凯奥斯给出的吩咐是，只要他们不进入到种植地百米范围内，就让他们随便看。

在“新星果”的成熟期，凯奥斯基本上就待在其中一个农场中，全程看着一个团队的收割流程。

当然，说是全程，实际上也就一天。

一百多个领民，人人背着个篓子在田间行进，他们直接用剪刀把“新星果”剪下来，肩上垂下的拉锁，背篓上的盖子立刻掀起，他们便将果实往扔进篓中，再一拉拉索，盖子落下，将背篓盖上，然后继续剪果、扔果，一路前进。

在背篓快满后，他们会快速跑到种植地的边上，那里有一个挖空地面埋设的、巨大的金属容器，容器伸出地面有十个烟囱一样的口子。

背篓满的领民在一个个口子前排队，轮到他们后，就会打开背篓，在口子边上的强壮领民的帮助下，将篓子里的“新星果”全部倒进去。

随后，金属容器后面搭建的一个大台子上，一名4级初阶魔法师开始施法，操纵设置在那埋于地下的金属容器运转。

在一阵沉闷的、仿佛大地在打呼噜一般的轰隆声响过后，魔法师面前一个半米高的装置上，插着的几百根魔法棒，有8成都被充满。

早就守在旁边的领民，立刻开始进来将充满的魔棒一根根取出装箱，然后拿出新的空魔棒插上去锁好卡扣，等待新的一轮收果和榨取、灌装。

这个过程看起来好像非常简单，但其实有好几个技术点。

一个是刚刚摘下的“新星果”魔力会立刻开始散逸、退化，所以那些领民背后的篓子其实都是魔法道具，专门用来保存魔植果实，但只能保持30~40分钟，也不能完全阻止果实魔力散逸，只是大幅延缓；

一个是那大型的魔植果实榨取魔力的容器，按理说它应该叫魔法装置，但实际上他们是通过一个法阵团队来布置的，说是一个整合了大型法阵的魔法阵，似乎也没有错；

还有一个是那些魔力棒的统一灌装，怎么样避免榨取后太过强烈的魔力流将魔力棒冲坏，怎么样减小装置在进行自动封装时的魔力散逸、损耗。

这些技术其实并不是他们最近才新开发出来的，像那个储存魔植果实的技术，其实七十多年前就出现了，是打算将种植收割和榨取灌装魔力这两步分开，农场负责前面两步，工厂负责后面两步。

但是因为能储存的时间非常有限，做到极限也只有6到8个小时左右，而且消耗的魔力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达到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根本得不偿失。

其他技术也基本如此，都是因为需要消耗不少魔力，而被舍弃，并没有真正地走到实际收割榨取实验的步骤。

而现在，在凯奥斯的指挥和整合下，他们这个团队，通过不断的实验，成功找到了一个最佳的、最平衡的参数，不论是那“储果背篓”，还是那“榨魔熔炉”，都完美地搭配在了一起。

至于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通过实验找出完美搭配，那自然是“花魔券”了，只要钱给够，要求就容易得到满足。

当然，魔力消耗还是有的，但是这个消耗，对凯奥斯而言，属于完全可以接受的范畴。

而且他相信，这次实操后，下一季，他们一定能进行更完善的改良，消耗会进一步下降。

这个收割、榨取、灌装的方案，所有的难点都在魔法装置上，对人的要求非常低。

在地里收割采摘的，有九成都是上了年纪的妇女，是领地里平时做杂活的，他们过来后简单指导一下就能下地收果，完全不需要多少训练。

因为要平衡魔力消耗，所以那些背篓都不是非常大，就算装满果子，对那些平常就在领地里干活的中年妇女也不算多重，到了“榨魔熔炉”边上后，如果力气不够，还有守在旁边的壮汉帮忙。

至于主持“榨魔熔炉”运行的也只是4级的初阶魔法就可以，一个熔炉只需要一个、最多两个4级魔法师，就算一个农场布置多个熔炉，需要的初阶魔法师也不是很多。

相比起以前要培养一批收果的农夫，都要以年为单位，动不动就是五六年、七八年起步，这个方案自然是要容易得多。

凯奥斯那九个同时进行收割、榨取的实操实验的团队，全都有了结果。

如果把以前单位种植地里“光辉魔果”的收成定为100的话，那现在“新星果”的单位种植地收成基本都是300~380之间，比圣佑宫的康柏魔法师告诉凯奥斯的2-3倍还要高一些。

凯奥斯的九个团队中，消耗魔力最高的团队，他们用的大型魔法装置，大概收割单位种植地里的“新星果”并榨取魔力、封装成魔力棒，消耗为150，净收成大约是150~230左右。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收割的不是“新星果”，是“光辉魔果”的话，每收割一个单位种植地，就要倒亏50。

但凯奥斯最看重的、那用“储果背篓”加“榨魔熔炉”搭配的方案，每收割一个单位种植地，耗魔是40。

如果这次凯奥斯所有“新星果”的种植地都用这种方式收割，那么他这一季获得的收成，会是以往“光辉魔果”的2.6倍~3.4倍。

因为“新星果”是一年四收，而“光辉魔果”一年五收，所以一年的收成，会是2倍~2.7倍。

这是一个完全能够接受的数字。

当然，这个成本只算了魔法装置消耗的魔力，并没有算研发这个装置的投入。

不过凯奥斯本来就没打算真靠经营魔植种种农场来发家。

在开放式的九个团队的收割、榨取、灌装“新星果”的实验后，凯奥斯直接对外放出消息，他要开始量产“储果背篓”和“榨魔熔炉”，并且提供安装和魔法师培训服务。

对此，玉琅城中无数看热闹看得沉默的领主们，第一反应依然是：

会有几个领主真去买这玩意？

现在整个圣佑联盟，1\/4的“新星果”魔植种植地都在凯奥斯手里，其他种“光辉魔果”的，本就有自己的农夫了，怎么会买这玩意。

40%的损耗，对那些领主们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甚至都出乎凯奥斯自己预料的是，他产品都还没做出来，还没派人去推广，就已经有领主找上门来问价了。

然后凯奥斯马上就明白，这是他放开让人看各个种植地收割榨取魔植实验的结果。

收割的速度、整个流程、封装后的魔力棒，这些全都是能够直观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