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哪来的小乞丐，去去去，走远点。”

宁州城的一处酒楼前，店小二正不耐烦的驱赶着门口正在乞讨的几个孩子。

他们这登雀楼可是宁州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就这么被乞儿堵在门口，多影响生意。

幸亏现在不是饭点，掌柜的不在。不然自己这份工作怕是难保，要知道一家老小可就等着自己这月钱过日子呢。

这样一想，店小二看向小孩的目光就不善起来，手下意识就推搡起来。不过他也怕惹事，动作并不粗暴。

门口跪着的一群小孩顺着店小二的力道就要起身，突然其中一个小孩脸色一白，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这这这是装的吧？我都没使劲。”店小二看着小孩不省人事的模样一下子慌了神，急忙看向酒楼里的其他客人，重复道，“你们给我作证，我根本没用力气，这小乞丐是想讹我。”

还不等酒楼有人说话，一个七八岁的女孩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然后扑向地上的身影，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脸颊往下淌。

“姐姐你有没有事？都是晚晚的错，晚晚不吃白馒头了，姐姐你不要死好不好。”女孩虽然是一副难民的打扮，但肤色红润，脸上也只是抹了点灰，一看就知道被人保护得很好。

这样娇俏的小姑娘一番哭诉下，酒楼里顿时就有人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指责伤人的店小二：“就算她们衣着不雅，影响了贵酒楼的生意。可毕竟年纪还小，你好好劝走她们就行了，怎么能平白无故的伤人？”

“我没伤人。”店小二委屈极了。

“那我姐姐怎么会晕出去，分明就是你看我姐姐污了你们酒楼的地，所以暗下黑手。”小女孩虽然年纪不大，但言行举止却十分成熟，说话也有理有据，再加上年纪的原因让她天生处于弱势，引得不少人心都偏到她这边。

苏沐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的厉害，颈后也是一阵疼痛，耳边更是嘈杂一片，争论声和哭声此起彼伏，让她忍不住皱眉。

从她踏入引起入体再到筑基成功，只用了短短十年，也因此被认为是宗门新星，地位高。那些同门见她都要低头喊她一声师姐，还真没几个人敢在她面前这么放肆。

当然，苏晚除外。

记忆里她最喜欢抱着自己的胳膊听自己讲历练的事情，然后趁机向自己讨要几个小玩意。然后软软的说上一句，姐姐最好了。

每次听到这句话，苏沐就恨不得掏心挖肺的对苏晚。

苏沐想到这里，都忍不住骂自己一声怨种。

嗯，怨种这个词还是她从苏晚记忆里看到的，

原本属于自己的机遇统统被苏晚拿走，自己只落得一句“姐姐最好了”还感动不已。

恐怕苏晚一边拿自己的机缘，还会一边骂自己是蠢货。

可不是蠢货吗？苏晚的演技并不好，偏偏自己眼瞎目盲，将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当作宝，害了自己不说，还葬送了无数人的性命。

一想起苏晚，苏沐心情就变差了许多，就算自己自爆……

诶，等等。

苏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不是都自爆了吗？怎么还有意识？身体似乎也还在？

苏沐费力的想睁开眼睛，可眼皮仿佛山岳一般不可撼动。

苏沐试了两次都没成功，无奈只好先试试身体其他地方，还好四肢俱全。

苏沐动作很小，但店小二一直关注着她，还是很快就发现了。

“她没死！你姐姐刚刚动了一下，她还没死。”

正在琢磨让店小二赔多少钱的苏晚愣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苏沐没死，只是晕了过去。因为这就是她让系统干的，目的只是讹点钱。

要知道对气运之子出手可不便宜，足足花了她五个气运点。她当了苏晚八年的妹妹，也才攒了十一个气运点，一下子挥霍出近一半的存款，心疼死她了。

可没办法，苏晚真的过够这种乞丐生活了。自从一个月前村里发了大水，淹了田地，便宜爹娘也死了，她就跟着女主做乞丐了。

苏晚看原著的时候光顾着去记女主的各种机缘了，对于凡人篇也只是匆匆一瞥，只知道女主在去修真界之前是个乞丐，也正是这段时间的经历造就了原女主坚韧的性格，也成为女主成仙路上的助力。

苏晚在选择身份的时候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这也着实太苦了。

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每天只有一顿饭，吃的不是各种野菜煮的糊糊就是硬得能磕掉牙的黑窝窝头，偏偏苏沐这个蠢货吃饭的时候非要盯着自己吃，说怕别人抢。

就这些黑咕隆咚的糊糊，狗都不吃还会有人抢？要不是苏晚确定苏沐不知道自己有系统，都怀疑是苏沐故意搞自己，害得她只能看着系统商城的美食咽口水。

她在没绑定系统之前就是富家千金出身，绑定系统之后更是没过过一天苦日子，如何能受得了这种生活。

要不是因为上个世界自己没完成任务，这个世界奖励又非常丰厚，她早就放弃任务了。

想到这里，苏晚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多个世界的相处让她对系统充满了信任，根本不相信苏沐会醒过来，以为是店小二不想赔钱，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我姐姐现在躺在这里，都快没气了，当然没死。但你要是再耽误一会就说不上来了，不想蹲大牢就赶紧给我点钱，让我给姐姐找大夫。”

店小二顾不上再跟苏晚扯皮，心神都在苏沐身上，生怕自己真的去蹲大牢，连忙倒了一碗温水，一路小跑着到苏沐跟前，准备给她喂点水。

苏晚原本心里就不痛快，见店小二无视了自己，更是生气，一扬手就打中了店小二的胳膊，“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要是我姐姐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带去你见官不可。”

只顾着撂狠话的苏晚没注意到碗里的水洒在了苏沐的脸上，原本就已经恢复意识的苏沐借着这碗水的刺激，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可让苏沐没想到的是，自己刚睁开眼看到的这张脸，分明是已经被她湮灭了灵魂的苏晚。

虽然脸庞稚嫩了一些，可确实是苏晚小时候。

苏沐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冷静的掐了身边的人一把，耳边传来店小二的哀嚎声。

不是做梦。

苏沐下意识就要甩个灵刃出去，却发现自己四肢发软，丹田内更是空荡荡的一片，宛如一个凡人。

还有她这身体的骨龄……只有十一岁。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苏沐也忍不住沉默了。

怎么回事？

还没等苏沐反应过来，店小二就扔了碗，兴高采烈的把苏沐扶着坐起来。

“小姑娘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看个大夫？我看你这八成是饿的，突然就倒下来了，要不我给你买个包子。街头王大娘家的包子可好吃了，你等着我给你买去。”店小二是真的高兴，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废话，同时也不忘重申自己的清白。

苏沐醒过来了？苏晚猛地看向苏沐，满脸的不可置信。

但她毕竟是穿过好几个世界的老人了，很快就遮掩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扑了上去：“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差点以为、以为你……”

胳膊冷不丁被最厌恶的人抱住，苏沐眼神一冷，下意识就要甩开，却在最后一刻忍住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眼前这幅场景是她还未进入修真界的时候发生的。因为苏晚哭着说自己想吃白馒头，还似有若无的告诉自己要去大酒楼乞讨，那些大酒楼碍于面子肯定会施舍自己的。

前世自己就是在登雀楼前乞讨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昏了过去，让苏晚趁机讹了酒楼不少钱，也成为她夺自己机缘的第一步。

可自己明明已经魂飞魄散，为什么又会回到这个时候？

苏沐思索着，想到了苏晚身上的那个器灵口中的“大人”，一时间拿不准是什么情况，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要杀苏晚不难，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且看看对方有何目的。

想到这里，苏沐定了定神，正准备开口，却听到了一段耳熟的对话。

「系统，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弄晕苏沐吗？她为什么又醒了？」苏晚气急败坏的在心里质问着系统。

「故障查询中……目标人物为大气运之子，技能有一定的失败几率。」

机械感的声音响起，让苏沐差点没稳住自己的表情。也幸好苏晚正在和系统吵架，没有注意到苏沐的失态。

店小二倒是注意到了，不过他以为是苏沐身体不舒服，并没有多想。

「宿主在兑换技能的时候，系统已经提醒过技能有一定几率对目标任务失效，所以不算欺骗。」

「……」苏晚一阵语塞，技能的失效几率是亿万分之一，她怎么能想到自己会撞上那亿万分之一？

见苏晚没注意到自己，苏沐轻舒了口气，将恨意压在了心底，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大意。

是的，苏沐已经很确信这里并非幻境，有些类似于话本中的重活一世，而且是重活到了小时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重生了，也听到苏晚和她体内那个器灵的对话。但苏沐一想到未来的一桩桩还未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感谢天道，让她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错。

“苏晚，别担心，我没事。”苏沐毕竟是上辈子修练到筑基期的修士，很快便进入了自己的角色中，可让她再喊对方妹妹是不可能的。不过苏晚也没把苏沐当过姐姐，自然不在意这些细节。

还不等苏晚说话，苏沐又对店小二说道：“我没事的，只是有点饿，苏晚也是心疼我说话急了点，你别怪她。”

“不怪不怪。”店小二洗脱了罪名，感激得不得了，哪还会怪罪。

“小姑娘，你说你是饿晕的吗？我给你买包子去。”店小二脚下仿佛抹了油，还不等苏沐拒绝，就出去买了个拳头大的包子殷切的递给苏沐。

“你快吃，包子是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包子足足有成人巴掌那么大，皮薄馅多，透过半透明的包子皮还看到里面的糅合了各种酱料的肉馅，还没掰开就闻到了肉香。别说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苏沐馋了，就连一边的经常开小灶的苏晚肚子都咕噜响了一声。

“姐姐，既然你没事，那我们就回去吧。”苏晚暗暗吞了吞口水，殷勤的要扶起苏沐。

只要苏沐跟着她走了，还怕吃不到包子吗？大不了自己不吃晚饭了，全留给苏沐，反正她爱吃。

苏晚理直气壮的想着。

全然忘记了晚饭只是水煮树皮，跟肉包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急什么，让你姐姐先把包子吃了，放凉了吃容易坏肚子。”店小二生怕苏沐出事，连忙拦住道。

“要不……苏晚你吃吧，我还不是很饿。”苏沐佯装为难的看着苏晚，很明显苏晚这时的手段还很稚嫩，眼中的渴切都快溢出来了。

“你都饿晕了还说不饿，你妹妹这么关心你，怎么好意思吃你的包子。”店小二看看圆润的苏晚，再看看瘦脱相的苏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非常好意思吃”的苏晚听了这话，原本抬起来准备接包子的手一下子僵在原处，只能假装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缓解尴尬，然后情真意切道：

“是啊姐姐，你快吃吧，我不饿，晚上喝点水就行了。”苏晚就不信她都这么说了，苏沐能昧着良心吃独食。

“不行，水不管饱，妹妹你也吃点吧。”苏沐果然站不住了，将包子掰了三分之一，要递给苏晚，

苏晚心里有些不满苏沐只分给她三分之一，但手还是很诚实的伸了过去，嘴上道：“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吃的话，就辜负姐姐的心意了。”

岂料话刚说完，原本应该放在苏晚手上的包子仿佛没有被拿稳似的，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白白的包子皮很快就沾了一圈的灰，变成了“土包子”，苏晚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苏沐心中冷笑，面上还要装作急切的样子催促苏晚：“快捡起来，还能吃。”

苏晚跟着苏沐乞讨的这段时间，见多了和狗抢食物的乞丐，也见过一群人抢裹了一圈泥土的吃食，但真让她去捡那团黑乎乎的包子皮吃，内心还是有些不适。

不过和晚上啃树皮比起来，心高气傲的苏晚还是觉得勉强忍忍。

做完心理建设，苏晚刚弯下身子。就看到一只黑狗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飞快将地上的包子吞了下去。

苏沐脸上满是对食物的心疼，语气中也不禁带了点埋怨：“你看你，连个包子都拿不稳，被狗抢了。”

苏晚听到这话，气急败坏看向苏沐：“你故意的？”

这下还不等苏沐说话，店小二就先不乐意了，他原本就因为之前被苏晚污蔑心里不痛快，现在又看到对方如此撒泼，忍不住怼道：“你这小孩好没意思，明明是你自己没拿稳，怎么还怪起别人了？非要她喂到你嘴里才行吗？”

苏晚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苏沐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自己这话单纯就是迁怒。

不过尽管知道自己是迁怒，苏晚却受不了被一个凡人这样数落，有心给店小二一个教训，可看了看仅剩的六个气运点，也只能狠狠的瞪了苏沐和店小二一眼，径直跑了。

看着还没有进化到前世那般杀伐果断的苏晚，苏沐也觉得轻快不少，站在原地替苏晚说着好话：“她只是被我惯坏了，本性不坏。”

不过周围能听进去的没几个，大家心里都有数。

姐姐都被饿晕过去了，妹妹却脸蛋红润，声音清脆有力，一看就知道没受过苦。可见被姐姐保护得有多好。就这还要抢姐姐的吃食，自己没拿好又怪到姐姐头上，可见其人品。

苏沐看着周围人不赞同的表情，心中愉悦。

前世苏晚正是在这时候借着自己晕过去，哭得情真意切，仿佛下一刻自己就会死一般。引得店小二赔了一大笔钱不说，甚至有个路过的员外郎欣赏苏晚的品性，见苏晚是个乞丐，还准备收其为养女。

要不是十年一次的仙缘大会提前召开，指不定苏晚还真成了员外郎的养女。

可现在？苏沐的余光看到员外郎走进酒楼，脸上自责的表情更真诚了。

不枉她费大力气凝聚的半丝灵气，就是便宜那黑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