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那个桌子坏了，桌斗隔板掉落，一直没报修。”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班主任的声音那么悦耳，我在讲台下附和一般的微微点头。
可是司楠却看着我笑了一下，我的心立马慌乱了起来。
“没事老师，我先坐那，下课把第一排的空桌子和那个换一下。”
司楠转过头和班主任说话，他们二人完全不看我祈求一般的眼神。
“好，你去吧。来，同学们，把书翻到134页，咱们今天讲……”
我低下头认命般地站起身给她让座位。
当时挑座位我特地选了这里，没有同桌，也就意味着没有人打扰我，或者说是，没有人打探我。
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司楠居然要做我的同桌，难道是因为我刚刚否认胡一晨绊我，让她觉得丢了面子吗？
那个挑眉，还有她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当我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时，司楠戳了戳我的胳膊，我受惊般地浑身抖了一下。
然后我听到她轻轻的笑声。
我就知道。
果然是来笑话我的。
见我只是抖了一下，完全没转头看她，她又戳了戳我。我咬了咬唇不为所动，只是握笔的力度加大了些。
司楠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玩具一样，又反复戳了我几下，笑着说：“你怎么跟个木偶一样啊？”
我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转过头，内心在权衡是转头看她还是继续沉默才能让她停下这种无聊的恶作剧时，后排的李子奇探着脑袋冲司楠说：“她有病，你别理她。”
这种话我经常听，已经无感了。我反而有点庆幸李子奇这时候开口，这样司楠的注意力就能转移到他身上了。
或许他们接下来还会讨论我的身世，或者平平无奇的样貌，再或者是我压抑的性格。
可我没想到，司楠扭头对李子奇就是一句国粹：“傻逼，跟你说话了吗，滚。”
我缓缓地吸了口气，内心不知道哪个地方好像血管通畅了般的舒服。
“你他妈再说一句！”
李子奇明显被激怒了，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我握笔的力度更大了。
但我依旧没有转头，之前是因为无聊，现在是不敢。我怕李子奇突然把枪口对到我身上，也怕司楠骂我是“傻逼”。
我听过很多人骂我，按道理来讲已然是习惯了的，但我依旧无法做到直视着别人的眼睛挨骂。
“你是傻逼。满意了？”
司楠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温度，我突然想起来她在自我介绍里说的“脾气很差，打架很强”，脑海里忍不住脑补她和李子奇打架的画面。
李子奇还没司楠高……
我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随即司楠也笑了一下，李子奇恼羞成怒地踢了一下我的板凳，我立刻扶稳了桌子避免自己产生太大声音。
“哐！”
一声巨大的响声响起，我吓得瑟缩了一下，回过头看到司楠把李子奇的书立推倒在地上了。
李子奇的书七零八散地掉在地板上。
班里瞬间鸦雀无声。
班主任扶了扶眼镜，厉声问：“李子奇，你怎么回事？！”
我以为李子奇会辩解，却没想到他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不小心碰到了。”
“赶紧收拾好，别影响同学们上课！”
我有些惊讶，转过头去看司楠，才发现她刚刚一直紧紧盯着李子奇，那个眼神，像是动物世界里捕食的狼王。
我咽了口口水，忙转过头，没想到她又戳了戳我，我立马绷紧了全身。
李子奇那种人，只是嘴巴臭，最多会推搡我几下。可司楠，她的背景，她外露的性格，还有她不善的眼神，都能证明她是可以把我按在厕所里肆意霸，凌的人。
我真的害怕她。
所以我立马转过头，如同刚被抓捕的猎物一样颤颤巍巍地问她：“怎么了？”
“吃糖吗？”
“……”
我松了口气，看着她从兜里拿出来的棒棒糖，一时无语。
她又问：“好几个口味呢，你想吃哪个？”
我舔了舔唇，脑子里组织好语言后开口：“还在上课，这样，不太好。”
司楠微微皱眉，我脑门顿时出了一层冷汗，就当我打算开口说自己喜欢葡萄味的时，她把糖装回了兜里，说：“那你听课吧。”
我不太敢看她的眼神，就垂下眼睛僵硬地点了点头。
余光中瞥见她自己撕开了一个棒棒糖填到嘴里，很巧，是葡萄味的。
她冷脸吃棒棒糖的场景莫名戳到了我的笑点，我抿了抿唇忍住了。
这次如果再笑出声，不知道她会不会把我推倒在地上。
大概她觉得课太无聊，我又一副好好学习的样子，于是她转过头和后桌，也就是李子奇的同桌陈默说起了话。
陈默，人如其名。班级里除了我，第二沉默的就是他了。
但是破天荒的，他对司楠有问必答。我想也可能是因为怕司楠吧。
“喂，你叫什么？”
“陈默。”
“她进门被人绊倒你看到了吗？”
司楠指了指我，同时我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倾了些，我想知道陈默会说些什么。
“我没看见，”陈默说，“你还是不要和她有太多接触。”
我不出所料地垂了垂眼皮，原来在这个班里，不管存在感多低的人，都会讨厌我。
李子奇适时地冷哼一声，我立马把身体坐正，离他远远的。
“为什么？”司楠就像是个好奇宝宝一直发问，我却不想再听下去了。
我一直想不通，明明和我没有任何过节，甚至明明没有一点接触的的人，为什么会跟风讨厌我。
难道班级里有个共同的讨厌对象能增加集体荣誉感吗？
他们为什么要编造出那些谣言，那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就算缺乏八卦谈资，也不能丝毫不积一点口德地编排别人。
我又是做错了什么，要被他们这么欺负。他们在欺负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有可能被孤立，被排斥，被欺辱吗。
可能是生理期第缘故，本来已经习惯了这些的我，竟然又开始生气了。
我趴在桌子上，胡乱的记着笔记，脑海里在一遍遍地祈祷时间过的快一点，晦暗的高中生活赶紧结束。
我没听到后来陈默和司楠都说了什么，事实上，我连班主任后来讲了什么都没听。
我的笔记本上歪歪扭扭写的都是“结束吧结束吧”……
下课铃一响，司楠立马问我能不能帮她搬桌子，我想起班主任说让我下课找他的事，就摇了摇头小声说：“我要去办公室。”
司楠又笑了，上下看了看我，说：“那你去吧，看你瘦成这样，估计也没什么力气。”
我低头站起身走了。
我是很瘦，之前吴建豪他们天天叫我“飞机场”，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叫我“猪头”。
我摇了摇头，把那些无聊的疑问甩出脑袋，管他们怎么叫，反正都是很难听的绰号，我不理会就好了。
办公室里，班主任抿了一口热茶后翻找出一张作文纸，他说：“学校正筹备作文竞赛的初赛，筛出来几个优秀的学生出来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咱班就一个名额，我觉得你作文写的不错，你愿意参加吗？”
虽然他表面上是在问我的意愿，但我知道，如果我摇头，他还是劝我参加比赛，毕竟班里也只有我有可能通过初赛。
于是我顺从地点了点头，从他手里接过作文纸，转身要走时却听到他笑着说：“这回可不能写小说了啊，仔细看看纸上的命题要求，下周三之前交给我。”
我握紧了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在现实生活中，我的反抗是无谓的，甚至会让他们以此为乐。于是我写了一本小说，女主是我，一个已经得道高升的仙人，因接受委托，来到人间历练。
我把我讨厌的人都写成了各种妖魔鬼怪，他们最后都被我杀掉了，且死状凄惨。
每当我写到这种情节时，内心就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
可这种愉悦，不过持续了两个礼拜。
我写的小说被发现了。
从那以后，除了身世和样貌，我的性格和心理也开始遭人诟病。
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觉得偷偷翻我桌斗的副班长有什么问题，甚至所有人都认为她才是受害者。
因为我把她写成了一只攀炎附势爱慕虚荣的蟾蜍精。
我拿着作文纸回到班里时，司楠已经换好了桌子，此时正把外面我的桌子推回去。
我还以为我回来要自己推回去。
我的心里对司楠的想法有了一丝丝的改变。
可这改变超不过三秒。
我的桌子险些被她推倒，虽然她眼疾手快地扶稳了书立，可我桌斗里的东西大多都掉了出来，最显眼的是几片卫生巾和半个干巴巴的面包。
“她怎么把面包和那个一起放啊？”
“怎么了，两个不都是面包吗？”
“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些话，我血气上涌，身体快过大脑地上前蹲在地上把东西都捡起来塞进桌斗，没控制住表情地瞪了一眼司楠。
她笑了。
我就知道。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