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注定敢爱的人一身伤
此人神情倒并没什么恭敬,说完之后径直走向上座便坐下。
来者虽是坐下,眼睛直直地看向那扇白色锦缎秀红枫叶的屏风,深红色的枫叶秀成凤凰的形状,锯齿上镶着干枯的黄色。如此鲜艳明丽更衬得屏风后那一身白衣之人,眉目秀美,身姿卓绝,满目芳华。
屏风后,南乔木也在打量着这个随意走进来的人,这个人这张脸正是她的‘无尘师兄’。细细观察才发现,此人容貌于那日甘府相见时有细微改变。虽然是细微改变却给人一种天差地别的感觉,如此高超的易容技术南乔木只听说过一位,那一位恰巧藏身于咸阳宫中。
鲁战和半夏两人一来一回的争吵,众人一时也失了玩闹的兴致,纷纷告辞离去。
鲁战看了一眼如同木头般立在那里的半夏,很是扫兴的摆摆手。暗自骂了一句,踹开大门,大摇大摆的准备离去。
无尘轻举酒杯,嗅了嗅杯中酒,很是刺鼻,便放下看着走出去的鲁战轻声道:“站住。他们可以走,但你不行。”
鲁战并没有停住脚步,面对来人的不可一世很是不屑。
......
南乔木隔着屏风看着场间只剩下无尘、鲁战、半夏三人,心里暗叹道:真是三个臭皮匠呀!接下来或许会是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可自己今天已经看过一场戏,没心情看戏,也不想再看戏了。不过是三个男人炫耀着自己玩弄女人的拙劣伎俩而已。
于是起身走向内室,离开此间。
无尘看着南乔木转身离去,知道她心中一定满是失望,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
鲁战看着坐上之宾轻哼一声,继续向外走,没走两步便被小侍卫朱孔阳拦下。
看着朱孔阳出现鲁战震惊的看向坐上之人,退回屋内,跪在地上恭敬道:“不知道您今天会来,竟冒犯了您,万死之罪......”
陈星辰眉目阴沉,说道:“你不来找我,只能让我来找你了。”
陈星辰看向窗外,不再言语。鲁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恐怖、冰冷的威压付骨而来,气氛似乎将至冰点。
一旁的半夏亦是跪着不言不语。陈星辰扶手示意,半夏起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星辰说道:“去西北边防报道吧。如果你还有些骨气就去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
陈星辰走后,南乔木再次走进暖阁看着屏风后那个独自抽泣的大男人,露出一口微微泛黄的牙齿,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窗外散落的烟火如同微雨,窗内人独立。
......
......
次日黄昏,暖阳还在,风微醺,似乎已有了早春的气息。醉春楼最高的临风台上,南乔木身着红衣迎风而立。身后摆着一张黄花梨实心圆桌,桌上放着一个精美的盘子。
脚步声响起,半夏一身素衣走上来。微笑着看着窗前那个红衣人。
南乔木转身微笑说道:“公子来的好早。请坐。”
半夏惶恐赶忙到:“仙子姑娘不是秦国人吧。在秦国只有太子殿下一人能被称作公子。愚不才,曾做过几年的教书先生。仙子叫我夏先生即可。”
南乔木微笑问道:“初来乍到,此间可有什么讲究?”
半夏微笑道:“听闻是太子殿下早年间的一个玩笑,皇帝陛下称帝之后颁下法令,从此之后此间只有皇帝才能称朕,寻常人不能再用此字。太子殿下便在法令下增加了一条,秦国公子只有一个,从此秦国再没有人敢自称公子。”
南乔木默然,微笑的看向桌面上的东西问道:“夏先生,可知此为何物?”
半夏拾起盘子内的东西,放在手心说道:“半夏。”
南乔木说道:“是的。半夏。毒草、良药本就是本草的双面,若非天地设精华,若非人类凭执着,就没有这向死求生的焕然重生。小女子卓见,认为先生如同本草半夏般是剧毒也是良药。所以想听听先生的故事。”
半夏收起笑容默然道:“也没什么故事,只是生活呀!生着生着便只剩下了活,有时候甚至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
南乔木命人端来美酒说道:“生活总是愁苦万分,找到一个值得倾诉的人就会好过很多。”
半夏苦笑一声问道:“可是那日我有所失言?”
南乔木微笑道:“先生心中有一个挂念的人。”
半夏喝着酒说道:“令姑娘见笑了,算不上是挂念原本早就该忘记了。”
南乔木又问:“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半夏思索良久苦笑道:“温柔又痴情的人。可往事种种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总想着烟尘般的往事散了就散了吧,没什么可惜的。”
南乔木轻抿着酒杯,留下深红的唇印:“那为何又会想起?雁过留声,更何况是一个人。”
半夏又是一阵苦笑说道:“为什么会想起,我也不知道。莲花台上初见姑娘便觉得世事无常,如同那年惊鸿一瞥,只是不知她还好吗。”
南乔木见半夏眼眶湿润问道:“既然时常想念为何还要放弃?”
半夏无奈道:“我是一个穷书生,曾经的我也是满腔热血,一腔孤勇。可我除了一身的诗书气,一无所有,甚至连到秦国都需要她的接济。想想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抛弃她。是不是很可笑?”
南乔木并没有笑,同情道:“积水之疾,至于漂石。时局所迫,可以理解。”
半夏似乎有些醉了,突然狂笑起来,泪水横流道:“积水也好,鸷鸟也好,无论什么都不足以形容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里的人。诺大的城市,万家灯火,没有一盏属于我。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个为了梦想不可一世的人,在某个瞬间就像野草野花,不过是一个无根的异乡人。”
半夏叹着气说道:“这里的夜漫长到,仿佛要把一个又一个人都吞噬。生活早就没有了值得庆幸和悲伤的事,只有无措和等待。可我是幸运的,我遇见了相府千金鹿池暝。她就像一束阳光照亮了我阴暗的生活。她愿意放下身份,放下观念,放下一切来接受我。”
天色渐暗,冷风不断地灌进脖子里。天空失去了颜色,慢慢的压过来。
暮色下的朝歌城阴沉、庄严、肃穆、沉重。
半夏苦笑道:“我有罪,我爱了两个人,负了两个人。弄得一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