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途中
有了小九,宁子窈便不将停云这个永远看起来都不像小厮的人当作小厮了。因为有了一个无论如何看起来都像小厮的小九。
“小九,知道如今出门在外,你要叫我什么吗?”此时宁子窈已经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前往北疆的路上,自然是作男装打扮。
小九听到她的话,这才将眼神从糖葫芦上面移开,“丁少爷。”不错,如今宁子窈已经是化名丁子幼,是蜀地丁家的嫡次子。
宁子窈看着小九这不争气的样子,“老板,来两串,”又看了他一眼,“三串糖葫芦。”然后自己拿着一串,剩下的两串都给了小九。
停云:你们礼貌吗?合着就我不配吃糖葫芦呗。
很明显,无论是宁子窈还是小九都齐齐心照不宣地忽略了暗处的停云,也更听不到来自暗处的停云的暗中腹诽。
宁子窈:什么?你说还有一个人?停云啊,他不喜欢吃糖葫芦的。
小九:什么?还有一个人?要分一串糖葫芦出去?不要!
于是,宁子窈和小九在吃糖葫芦这一件事情上达成了诡异的默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啦。
“前面有个酒楼,也是到用午膳的时间了。小九,饿了吗?”宁子窈看着左边糖葫芦咬一口,右边糖葫芦咬一口的小九问道。
此时小九嘴里含着两颗糖葫芦,模样活像一只仓鼠,他不好开口说话,只是点头如捣蒜。
宁子窈:好的,明白了,这是很饿。
酒楼的名字叫客似云来,是如今所在地荔城最出名的一家酒楼,果然如其名字一样,如今大厅里都聚了好些人。宁子窈带着小九,“让让,让让。”然后一路便挤到了最里面去,正想叫掌柜的来间雅间之时。宁子窈发现自己撞到了一个人,正欲开口说声抱歉,宁子窈便见到那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绣着浅蓝色花边的男子转过头来。
不由得心头一怔,看得呆住了,而眼前这人看着她的模样发出了一声轻笑。那轻笑声和那勾起的笑容,刹那间仿佛天边破开的云彩。
“这位小兄弟,没事吧?”那人开口道,声音也是意料之中地好听,如清泉流过山间。
这一句问话将宁子窈的思绪拉了回来,是啊,她现在是个少年,还对着别人犯花痴?何况这这一个人,她还认识。
名满天下的锦公子,“月下摘花任清欢,何人似锦揽星河。”是专门描述他的话,洛阳城举办花会,正是才子佳人齐聚之处。锦公子是望月楼的主人,在那场花会之前,也仅仅只是将他与望月楼联系起来罢了。
据说是那场花会的有一个晚上,锦公子走在到处都布满了鲜花的洛阳城大街上,却是突然飞身而起,摘了一朵花,递给了一个小姑娘之后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便用轻功离开了。彼时街上的人惊为天人,写了许多这一场景的诗词,唯独那一句公认写得最好。
至于,为什么锦公子要突然摘一朵,还是送给一个小姑娘,没有人知道。也只应那姑娘太小,不然那些诗词定要添些风月的味道。
宁子窈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了那一年的花会,两年前恰好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出京都的一次。但也只是坐在雅阁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对诗的学子,看着收到花的少女。她没有看到描写得花团锦簇的那一幕,但是她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在下楼离开的时候有个小姑娘腼腆地递给她一朵花,还说“最美的花自然要送给洛阳城最美的人。”
她当时只是笑了笑,觉得这姑娘实在可爱,还给她买了两根糖葫芦。
在此之前都是听关于锦公子的传闻,而在宁子窈前一世的时候,她一个人在淮阳的第二年。锦公子在淮阳长公主府养了小半个月的伤,不知是如何伤的,但宁子窈也没有问过。
只是那小半个月,这锦公子日日在水榭弹琴,她自父母兄长去后的惊梦之症倒是好了许多。至于后来,倒是没怎么听说锦公子的消息了,望月楼易主,幕后东家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许多人都猜测锦公子应已身故。
想到了这里,宁子窈眼里却也没有惊艳了,再抬眸望他的时候已经是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锦公子很是不解,“为何这丫头,每次见他情绪都变化极快,似有同情,又似有可惜?”
“无事。”宁子窈淡淡地开口,说着便准备拉着小九往里走去,“借过。”锦公子一听果然侧身,等他们过去。
而此时客似云来大厅里的喧闹声音突然变大,“不过是个卖艺出身的破落户,在小爷这里装什么清高,小爷请你喝酒是给你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宁子窈听得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这蔡知府家的大公子,从小横行霸道惯了,这欺男霸女强抢民女的事儿,他干得还少吗?”
“是啊,这小姑娘好好地在酒楼里弹琵琶,被他撞上了,看来是凶多吉少了。”人群中有人一阵唏嘘。
而这一边,那蔡大公子,递了一杯酒在那女子的嘴边,要喂那女子喝下去,那女子偏头,一杯酒便全都撒到了外面,那蔡公子顿时恼羞成怒,抽起板凳就要往那女子身上打去。
宁子窈见状便往自己头上摸去,却发现自己今日作男装打扮,头上只一根簪子,这簪子一抽,她也要暴露了,今日也未带折扇,突然,宁子窈看见了小九手上的糖葫芦。
然后,那蔡公子的咸猪手上便插上了两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宁子窈:啊?我只甩了一根啊。
锦公子:哦,另一根是我甩的。
小九:你们还我糖葫芦。
于是,蔡公子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而小九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
“闭嘴,一会儿赔你一整棵树的糖葫芦。”宁子窈咬牙切齿地说道:“吃不死你。”
而另一边,蔡公子身边跟着的下人们都慌了神,只是慌忙地留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然后连忙将那蔡公子抬着走了。
宁子窈默默地问锦公子:“如果我没记错,也没看错的话,刚刚那厮只伤了一只手吧,怎么就走不动道了?”
锦公子瞥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道,“糖葫芦,我也得赔一半。”
宁子窈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随即正想说不用的时候,刚刚被恶霸欺负的女子突然走到他们的面前,美人含泪,盈盈一拜,好不赏心悦目。宁子窈的手都有些蠢蠢欲动,忍不住要去勾起她的下巴,看看这美人眼里只有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
“恩公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如若恩公不弃,小女子愿为奴为婢。”那女子柔柔地说道,却是对着宁子窈的。
宁子窈心想,你找错人了吧,我这模样看起来就只有十三四岁,我身旁的小九也是十三四岁,以身相许明眼人都该知道找旁边这人吧。难道这姑娘是个眼瞎的?
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宁子窈也觉得有些麻了:“这位姑娘,你先起来,我与我的小厮一道出来,一路轻装简行。况且我们是男子,带上姑娘恐多有不便。”
那姑娘先是不答话,只是默默垂泪,过了一会儿才抬头说道,“小女子对两位并没有非分之想,何况,何况小女子如今年岁已大,只愿在恩公身边照看着便已知足。”
宁子窈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何况这酒楼里竟有人起哄道,“小兄弟,这姑娘着实可怜,就把她留在你们身边吧。”
宁子窈无语,只得转身看向旁边的锦公子,给了他一个眼神:怎么办,帮一下?
而锦公子也回了她一个眼神:爱莫能助。
宁子窈气得磨了磨牙,“好了,起来吧,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往后你跟着我便是。”
“奴家红袖,见过公子。”红袖再对着她一拜。
宁子窈扶额,这叫什么事儿啊,好不容易将丫鬟都留在家里,现在好了,在路上还白捡一个。
阿九:结束了吧,可以去买糖葫芦了吧?
停云:与我无关。
人群见这场闹剧结束了也都散了,倒也有好心的人上来对宁子窈说:“刚刚那人是蔡知府家的大儿子,从小娇惯长大,你们触了他的霉头,公子可要小心。”
宁子窈点头:“谢谢老伯,我们省的,我们明日便离开荔城。”
宁子窈正准备带着小九和红袖出酒楼,就发现小九竟拽着她的衣衫,她转过头,挑了挑眉,眼神示意:干什么?
小九:“来吃饭的。”
哦对,她们来酒楼是来吃饭的,怎的现在看了一场闹剧,宁子窈反倒把最重要的一茬忘了。然后便又带着人往回走去,此时大厅里的人都坐了下来,基本都是坐满了的。
哦吼,还有没有位置,还是个问题。
“掌柜的还有没有位置?”宁子窈看向那个掌柜。
掌柜的摇摇头,连忙陪笑:“客官见谅,如今只剩一间雅间,被这位公子定下了。”
宁子窈点了点头,也并不过多纠缠,“小九,走,找另一家。”
“如若这位小兄弟不嫌弃,便与我共用一间雅间便是。”锦公子开口了,端的一副有礼有节。
宁子窈正想开口说嫌弃,吃货小九已经拉着红袖就往雅间里走去了,嘴里还念叨着,“不嫌弃不嫌弃。”
宁子窈只是觉得现在很丢脸,非常丢脸,她捂了捂眼睛,“见笑了,锦公子。”
而此时的锦公子眼神闪了闪,他记得他们之间并未互道姓名,但也只是一瞬,他伸出手,“小兄弟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