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雷公藤
武者皆有自己趁手的兵器，医者自然也有自己的行头，尘染身为医者也是毫不含糊。襻膊过长，平日里不方便携带，故而做了这条宽度长度刚好覆盖于腰带之上的带子，供她日常取了，便捷行医。
她腰带间悬着的荷包装饰，也并不是普通姑娘家佩戴的荷包，里面不装银钱信笺，而是一卷银针。医圣青阳最厉害的是施得一手白虎针，尘染对穴位之术也是颇有天赋，深得其真传。日常不爱带诊箱，仅随身一卷银针。
她也不同希遥作过多解释，将襻膊斜在背上展平，一头攥在手里，一头从腋下穿过，再翻过肩膀从背后绕至另一边。
江希遥明白了过来，想必是她嫌宽袖碍手，用襻膊绑着方便行事。他靠过去长手一捞，帮着她把从后背绕过来的襻膊提至肩头，又自然地从她手里拿了另一头，结出了一个漂亮的结。
尘染看着他帮自己绑襻膊，有些错愕，第一次有人帮她绑，还是一位男子。但他动作极快，还没等尘染有所反应，就已替她结好了衣袖。
“姑娘请放心施救，希遥就在身边，恭候差遣。”
尘染见他如此配合，想他可能是为了山海镖局，便没在襻膊这件事上纠结，她朝着湛隐说道，“湛总镖头，这绿豆甘草煎煮需要时间，麻烦让小厮多取一些白水，让宾客饮用。”
湛隐颔首，立马吩咐。
“各位！毒从口入，催吐是最便易的手段，请尽可能的大量饮水，将方才吃下去的都吐出来！”尘染朝着所有人高声说道。
小厮们接了湛隐的命令各个灵活，烧水的烧水，提水的提水，一点也不像有中毒的迹象。这更加能说明，毒物就是从饮食茶水中流出。
场内宾客九成九都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症状，听着大夫如此说，有的赶紧接过小厮们提上来的白水，一顿猛喝。有的嫌弃喝水太慢效果不理想，伸了手指就往咽喉处一顿猛扣。
须臾，这练武场内从阵阵疼痛哀嚎，演变成了此起彼伏的作呕之声，好端端的接任式可以说是被彻底破坏了。
乌烟瘴气，一塌糊涂。
“催吐只能暂作缓解。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吐出来，也不是全靠呕吐就能驱尽毒素。”尘染微微蹙眉，她依旧往返在几位最严重的宾客身旁，“公子，你的人还没抓到吗？要知道是何毒物，我才能想法子确保所有人安然无事。”
江希遥信得过单渝的轻功，“姑娘放心，单渝的轻功在我之上，又有素玉协助，人定能带回来。”
单渝最喜欢练的就是轻功，他说他对轻功最为好奇，说若是能学得「凌波微步」，他做梦都要笑醒。不过他不知道逍遥剑是不是有此步法，师父从未向他提及。
“大夫姑娘！大夫姑娘！”老管家远远地边跑边喊着，“大夫姑娘，您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尘染起身，从气喘吁吁的老管家手里接过一个白布包。
“厨房的人说，方才进出时撞了一个冒失的小年轻，那厮掉了这个布包，头也不回转身就跑了。老奴想着会不会是……”
尘染接过布包，小心地展开解，包中是一些藤本灌木，小枝成棕红色，叶成青绿色卵型，边缘带有细密锯齿。已经晒干，叶片略微卷着。形状上看，像极了方才他们从茶壶里取出来的叶子。
她迅速回忆了医书上见过的图画，与之匹配的是……
“雷公藤！”尘染这三个字说得肯定，同时所幸这不是什么提炼的复方毒药。
“我还真是误打误撞，运道太好了。”尘染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份笑，她询问着，“管家，厨房里应该有新鲜萝卜吧？”
老管家也是被弄糊涂了，这位大夫姑娘怎么问来问去，不是绿豆就是萝卜，都是寻常人家里常备的东西，“有是有的，但萝卜能解毒？”
尘染信心满满，别小看了这些身边的寻常之物，“将鲜萝卜捣成汁，一人分一碗。顺序，就从那个最严重的顾老板开始。”
老管家未再耽搁时间，纵使满肚子疑惑，也还是赶忙又跑回了厨房。
“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张师弟！”是当时紧跟着顾老板倒下的那个小伙子。
尘染疾步过去，这位张师弟的脉象她方才已经第一时间诊过，并不至于这么快变得严重，“你张师弟有什么旧疾吗？”她一边问，一边检查了他的眼白，口舌，也均无异常，但指甲已成青紫色，腹部的剧烈疼痛已使得他满头大汗。
同伴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回答，“我张师弟患有痫疾！”
尘染抿了嘴，这雷公藤之毒，本身能对破坏服食者的四肢造成直接损害，“他是喝了多少茶水？”
“我遗漏了请帖在客栈里，张师弟怕我久等，就跑了取回，到的时候气喘吁吁，端着茶一直猛喝，”同伴慌张地不行，“恐怕是有半壶！”
说话的当下，还来不及等尘染作出反应，张师弟的痉挛被触发了，他口吐白沫，眼珠上翻，浑身上下不自觉地抽搐着。
尘染当机立断拿自己的手抵住张师弟的牙齿，以防止他咬伤舌头，“将他的头侧向一边，防止呕吐物堵塞咽喉。”
同伴“哦哦”了两声，有些手忙脚乱地将张师弟的头推向一边。
尘染腾出一只手，扯开他的衣领，“都散开，痫疾之症需要流通的空气！”
周围的都是中毒之人，有些症状轻些的看着有人如此，自然是避远了几步。有些严重的，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还挪得动步子。所幸江希遥一脚一个，将人都踢得远远的。要吐也滚远了吐，她的衣裙随着她蹲在地上救人，已经沾了尘土，他是见不得她再沾了那些污秽之物。
“来了来了，大夫姑娘，鲜萝卜汁来了，”老管家端了一碗萝卜汁过来，“要不要先给这位少侠服用？”
“你先分与其他人，痫疾发作通常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但此时万万不可灌服任何东西。待他症状缓解，再行催吐不迟。”尘染护住咽喉，双指在张师弟的天突穴上打圈，助力他自己捱过这顿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