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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多智近妖(5.2K

道理谁都懂。

但,并不是谁都可以坦然面对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许雍面色不断地变化,心中固然明白,李贵妃所言便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但其内心仍不可避免地产生侥幸心理。

甚至,不断地寻找着各种理由,进行着自我说服。

但,很可惜,其所寻找的理由总是有着各式各样的漏洞。

亦或者说--风险。

李贵妃深深地看了许雍一眼。

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上首。

该说的,她方才都已经说过了。

现如今便看许雍如何抉择了。

时间一息一息地过去。

许雍面上的挣扎表情逐渐的退去。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无比痛苦与狠厉。

见此,面无表情的李贵妃,内心深处不由得松了口气。

“呼~!”

许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随即拱手道:“多谢母妃提点,孩儿已然明白该如何去做了。”

李贵妃深深地看向许雍,紧盯着许雍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如何去做?”、

许雍再度深呼吸数次,这才缓缓开口回答道:“断臂求生。”

李贵妃缓缓起身,迈步走向许雍。

直视许雍双眼,一字一句提醒道:“雍儿,当牢记今日之教训,日后莫要子再让你轻易乱了心境,须知,心越乱、错越多。”

许雍心中一凛,不由得想到今日之表现,随即再度抱拳道:“多谢母妃提点,孩儿定会牢记在心。”

话音落罢。

许雍随即放低声音,低声请教道:“母妃如何看许奕这个人?”

李贵妃面色一顿,沉思片刻后缓缓回答道:“多智近妖,深不可测。”

话音刚落。

许雍直接愣在了当场。

能从李贵妃口中听到这种评价,无异于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身为李贵妃唯一儿子的他,可是清楚地知道李贵妃对许安的评价的。

“仅仅只是中人之资罢了,我儿可轻易取而代之。”

那句话说完,仅仅过了半年时间,巫蛊之祸便彻底爆发。

而现如今,李贵妃对许奕的评价竟是:‘多智近妖,深不可测。"

这如何不让许雍震惊。

不知不觉间,许雍心中的危机感浓烈到无法言喻。

后背更好似刹那间便湿透了一般。

匆忙定了定神,许雍声音略颤抖地询问道:“敢问母妃,如何破局。”

此破局,非彼破局。

李贵妃闻言秀眉瞬间紧锁。

顷刻间,后殿内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许雍数次想要张口催促,可惜,却无法发出丝毫的声响。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好似生怕打扰到李贵妃思索一般。

时间一息一息地推移。

过了不知多久。

李贵妃微微叹息一声,随即缓缓开口说道:“为娘对那许奕所知甚少,雍儿回去之后,将其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全部整理一遍。”

话音落罢。

李贵妃面色凝重地教诲道:“无论什么时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雍儿需牢记。”

许雍低头应是,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无错更新@

忽然。

许雍抬起头,将昨夜制定的策略,十地说了出来。

“母妃,此计是否行的通?”许雍忐忑地看向李贵妃。

李贵妃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说道:“暂且一试,看那许奕如何应对。”

归根结底,谁也没有料到,许奕竟会趁着关中大旱的机会走出宗正寺。

而他在宗正寺的八年时间里,对于李。

贵妃而言几乎一片空白。

诚如她方才所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仅仅通过一些片面的信息如何知彼?

话音落罢。

李贵妃不由得提醒道:“此事交于其他人去做,现在的你,万万不可过多地插手赈灾。”

做的越多,犯的错便越多。

同样的,这句话用在许奕身上同样有效。

李贵妃可不希望,自己尚未研究透彻许奕,许雍便再度栽在许奕手里。

“依母妃所言。 _o_m ”许雍面色一正,拱手行礼保证道。

......

京兆府所在光德坊外。

自晋王府归来的主仆二人方一驶入坊门外的大道。

便不由得勒停了战马。

无他。

前方入眼所见,人山人海!原本能容马车并行的大道,此时已然堵得水泄不通。

数不清的身着各式官服的官吏,面色涨红地混杂在百姓之中。

更有数不清的衙役,面红耳赤地不断大吼着疏理道路。

“六爷,这是?”赵守目瞪口呆地看向身旁的许奕。

许奕看向身着各式官服的官吏们,嘴角微微弯曲,轻笑道:“铁公鸡拔毛了。”

不待赵守追问。

许奕便伸手指了指那群混杂在百姓中的官吏,轻声说道:“昨日陛下有旨,凡是在京为官者,皆需为民做出表率。”

话音落罢。

赵守心中瞬间明了,说起来,一切还是那赈灾两面碑闹得。

赵守看了一眼人群中面色涨红,多有不耐的官吏。

轻声提醒道:“六爷,如此一来,您岂不是要遭人恨了。”

“无妨。”许奕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开口说道:“做官的不会在乎这点银两,相反,稍后到了京兆府,他们反而会一个比一个捐的金钱多。”

“至于为吏者,此时固然满脸怨恨,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心中的怨恨便会消失殆尽,其内心反而会感激于我。”

此言一出,赵守瞬间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满头皆是雾水。

赵守不解道:“这又是为何啊六爷。”

许奕看了一眼前方,固然有着衙役极力疏通,但怎奈何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没有两三刻钟的功夫,根本就无法正常通行。

随即,许奕扭头看向赵守反问道;“我且问你,明年是何年。”

赵守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回答道:“过了年便是正德三十年了啊。”

许奕失笑一声,伸手指了指人群中的官吏。

再度问道:“正德三十年对于他们而言是何年。”

赵守沉思片刻,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明年是何年。

忽然。

赵守脑海中灵机一闪。

大声惊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明年是京察之年!”

许奕笑了笑,随即缓缓开口说道:“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赵守兴高采烈道:“六爷之前教过赵守,这叫人性......亦叫等价交换。”

话音刚刚落罢。

赵守便猛提一口气,滔滔不绝道:“若是平白无故地让铁公鸡拔毛,铁公鸡肯定不愿意,甚至会千方百计地寻找各式各样地借口少拔亦或者推迟拔毛。”

“但,六爷在事前立下赈灾两面碑,结果便不一样了。”

“他们看似拔毛,实则只不过是用银两买民声罢了。”

“捐的越多,其在民间的名声便会越好,恰逢明年是京察之年,一个好名声或许能够为他们换来上等的考评。”

“而考评越好,便意味着升迁的机会越大。”

“正是因此,他们非但不会怨恨六爷使他们破了财,反而还会感激六爷给他们创。

造了这样一个机会,毕竟在此之前,纵使有人愿意以金钱换名声,也会因时机不对,而事倍功半!”

许奕不由得点了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

赵守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骄傲的笑容。

但,很快,赵守脸上骄傲的笑容便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不解。

赵守看向许奕,疑惑道:“可,为吏者不需要京察啊。”

许奕笑了笑,随即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拥挤的百姓。

提醒道:“那你说,他们又为何大老远的跑来捐钱捐粮?”

赵守想都未想,直接脱口而出:“有人是心地善良,但更多的人其实还是为了上赈灾功德碑。”

许奕面色一正,随即缓缓开口教导道:“心地善良与上功德碑并不冲突。”

“百姓是人,小吏也是人,百姓有的心思他们亦有。”

话音落罢。

赵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几十息后。

赵守拱手行礼道:“六爷的教诲,赵守记下了。”

许奕点了点头,随即抬头看向光德坊门前仍无比拥挤的百姓。

久久未言。

许久之后。

许奕洒笑一声,随即扭头看向身旁的赵守。

低声道:“你说,若是过几日,安排衙役与民夫,拉着这些功德碑在长安城各大坊间***唱功会不会很有趣?”

“***唱功?”赵守惊叫一声。

随即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群衙役与民夫拉着赈灾功德碑到处***唱功的景象。

若是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被衙役大声喝唱自己的功德。

这......

这......

光宗耀祖啊!!!

想到这儿。

赵守不由得打了一个颤栗,浑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

看向许奕的目光中不由得充满了崇拜,口中更是连连说道:“六爷!高!高啊!实在是太高了!”

如此一来,潜移默化间,许奕便成了最大的获益者。

且这种方式,任谁都挑不出个一二三来。

许奕洒笑一声,并未理会赵守的奉承。

***唱功的想法并非许奕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只不过,其内心一直在犹豫,是否应当这般去做。

这般做固然获益无限。

但与此同时,势必也将会引起正德帝的注意。

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还需慎重考虑才是。

......

预料中的两三刻钟。

最后却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勉强将道路疏理通畅。

并非京兆府官吏不够给力。

着实是人手太少,百姓太多,而这几日京兆府的官吏又常常处于高负荷运转的状态。

当道路疏通的一瞬间。 _o_m

许奕与赵守便在衙役的护卫下,快速地朝着京兆府走去。

纵使有着衙役的护卫,当二人抵达京兆府门前空地时。

亦不由得出了一身的热汗。

原本有条不紊指挥着重重事务的张开源。

眼见许奕二人牵着战马艰难地走来,不由得快步迎了上去。

“大人。”临到近前,张开源恭敬行礼问候。

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称呼,张开源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许奕微微拱手还礼,一切如先前那般。

还礼过后。

许奕将缰绳递给赵守。

随即与张开源边走边说道:“今日情况如何。”

张开源迅速回答道:“昨日事情传开之后,今日前来的百姓格外地多,粗略估计,今日捐赠钱粮数目当远超往日。”

“初次。

之外,便是那些官吏,自一开始那些官吏们便互相较上劲了,你两,我就出八十两,我出八十两,那人便出一百两。”

说着,张开源咧嘴笑道:“下官为官多年,当真是头一次见此等奇景。”

一切并未出乎许奕预料。

许奕笑了笑,随即吩咐道:“将他们全部带到府内,安排一些衙役传唱金额!”

此言一出。

张开源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眉眼弯曲连连答应道:“下官这就去办!”

话音落罢,张开源拱手告辞,脚步异常欢快地朝着正门处奔去。

许奕挑目看了一眼不远处争执的面红耳赤的众官吏。

嘴角微微弯曲,内心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你们要名,我要钱,等价交换嘛,谁都不吃亏。”

这也就是秦福平捐的早,投诚的早。

若是秦福平在此,真不知其内心又会作何感想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

一个又一个官吏被张开源请进了京兆府内。

紧接着,数十名衙役相隔两步自京兆府内缓缓向外延伸。

更有十人,人手一个铜皮大喇叭。笔直地站立在京兆府正门处。

京兆府衙役的异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渐渐地,京兆府门前的嘈杂声逐渐平息。@·无错首发~~

不一会儿的功夫!

衙役们口口相传,将府内情况传递到正门处。

正门处,十名收到消息的衙役互相对视一眼。

随即默契地同时举起铜皮大喇叭。

异口同声地大声将收到的消息吼了出来:“谏议大夫娄永奇为灾民捐赠一百两!”

余音仍未散却。

十人再度异口同声道:“御史中丞井元林为灾民捐赠一两!”

余音仍未散却。

十人连忙补充道:“谏议大夫娄永奇心怜灾民,追加一百两!共计两百两!”

接下来。

京兆府门前的画风彻底改变。

:“御史中丞井元林心怜灾民!亦追加一百两!共计两两!”

:“谏议大夫娄永奇!再度追加一百两!共计三百两!”

:“井元林再度追加一百两!共计三两!”

:“娄永奇!四百两!”

:“井元林!四两。”

刹那间,京兆府内好似开起了拍卖会一般。

最终,御史中丞走井元林以近两年的俸禄,一千三两力压谏议大夫娄永奇,两的微弱优势,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不一会儿的功夫。

井元林满脸喜悦地自京兆府内走了出来。

反观娄永奇,则满脸苦闷,看向井元林背影的目光中,充满了滔天怒火与恨意。

好在,百姓的叫好声,微微缓解了其内心苦闷,但却缓解不了其对井元林的怨恨。

政敌、政敌,本就是你死我活之敌,今日上演的这一幕,只不过是将以往的伪装毫不留情地撕破了罢了。

许奕躲在人群中,嘴角噙笑地看向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此举对于久经朝堂之人自然无益。

但对于许奕而言却不然。

经此一事,他能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弄明白朝堂之上错综复杂的关系。

最起码,能够简单清晰地看出谁与谁不和,谁与谁又是政治场上的死敌。

且,此举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矛盾早就被他转移到交锋双方身上了。

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娄永奇与井元林的之争,仿佛为这场明争暗斗拉开了帷幕。

接下来的两三个时辰里。

京兆府内,当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斗的不亦乐乎。

唯独只有京兆府与许奕,那当真是赢麻了。。

不知何时。

赵守再度凑了过来。

满脸担忧道:“六爷,这么搞下去,不会出事吧。”

许奕抬头看了一眼正门处早已换了数波的衙役,耳中回想着方才的斗争。

不知不觉间,已然有人将斗争的激烈程度上升到两这个层次。

好在,并没有人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所拿出来争斗的银两都属于其正常收入范畴。

随即许奕看了一眼叫好叫到有些麻木的百姓。

经此一事,百姓势必对朝廷俸禄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如此一来,一来能够降低百姓对贪官污吏的容忍度。

二来,则会激起无数百姓对当官的向往。

在一定程度上,许奕可以说是为国为民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许奕收回目光,定了定神,随即轻声道:“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话音落罢。

许奕随即补充道:“真当他们不知道是京兆府在背后捣鬼?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鬼精,心里早就和明镜一般了。”

“那六爷还让张府尉这般做?”赵守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疑惑地看向许奕。

许奕轻轻叹息一声,随即缓缓开口说道:“刚夸过你孺子可教,现在怎地转不过弯来?”

说着,许奕看向赵守低声讲解道:“方才便说过了,明年便是京察之年,每到京察之年,势必会有人升职,有人降职,有人丢官,有人丢命。”

“这种时候,若是能够破财消灾、保住官位,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当所有人都在破财消灾时,若是多出一些银两,便能压下政敌一头,比政敌获得更多的机会,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到时候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呢,又岂会怨恨于我?毕竟财好破,机会却不常有。”

“至于那些失败者,失败之后更是会将自身失利,归结到政敌打压以及自身财力不足上,又岂会怪罪我这提供平台之人?”

话音落罢。

赵守面露思索,久久未语。.

许奕轻笑一声,随即再度将目光放置于正门衙役处。

归根结底,这只不过是人性罢了。

赵守若是能够理顺其内逻辑关系,日后成就自然会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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