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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以牙还牙

“站那里干嘛,快过来。”湘衣姐姐爽利地笑道:“我听谷符说铃儿病了,就做了点药膳。”

“谷符这小子消息真够灵通。”我笑着摇摇头,不知他吃饱了没。

“我看见茶馆里你的东西都……我们都以为你走了。”阿诺哥哥直愣愣地跨步过来,将吃食递给我,却不敢抬头,佝偻着身子。

“你的脸也被伤了,是我的责任,我不会走,”她双瞳雪亮,“我今日本打算去找曾经生意上往来的一些朋友,但是这几日渡口的船太少了,价格又贵,便没去成。包袱收拾走,是因为那地儿离这远,我少不了要在那里住几天。”

“那你之后,不走了?”

湘衣姐姐回头望着我,眼神示意我快吃,遂即深深叹了一口气。“只能多叨扰一段时日了,等你脸上的伤好了再说。”

阿诺哥哥摸了摸脸,神情有些郁郁。

她搓着干裂的手指尖:“你放心,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他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忙解释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怕此事像昨晚那样牵连到我们,这个你放心,之后绝不会发生了。其余的事,大家都愿意一起承担,”阿诺哥哥神情严肃,“是不是,铃儿?”

我捣蒜似的点头:“湘衣姐姐,你别走,我病了,你可得留下来照顾我。”

她嘴角牵了牵,抬头注视着我的眼睛,眼底落寞:“我从未这样想你们,只是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也懂,你们之前帮了我这么多忙,还白白给了我一个安身之地,我真的觉得你们为我做的事已经足够多。”

“他们那么一大帮乌合之众,而你只有一人,你真的敢保证,一个人可以对抗过那群老狐狸吗?”我一下问住她,只见她少有的沉默不语,双睫垂下,一只手的指甲嵌着另一只的皮肉,满手淡红的嵌痕。

“一个人冒险,是匹夫之勇。”我牵过她的衣角轻轻拉了拉。

她点点头。

“你现在打算如何做?如今琅锦阁的招牌已毁,若是想斗倒他们,恐怕我们得再添一把火,”我放下吃食,一字一顿,“置之死地而后生。”

“琅锦阁是爹爹一生的心血,我曾答应过他,要把铺子做到这城中顶好,如今……”

我接过话头:“如今,你却要亲自摧毁它。我明白这不好受,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法子了。湘衣姐姐,琅锦阁已经变了,它辉煌时正是有你们父女的心魄在,可如今早已被荼毒尽,不复往日。”

“现在,它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空壳,若你父亲还在,定也不愿见到铺子被他们糟蹋成这样,对吗?”

“嗯。”她静静坐了一会儿,不再说话。

阿诺哥哥凑上来:“铃儿你,你刚才说话像变了一个人……”

“我?”我一时凝噎,我说什么奇怪的话了?

“怪正经的。点子比我还多,你不会病得东歪西倒的时候脑袋里还在一刻不停地想法子吧?”

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才敢笑起来:“义不容辞。”

湘衣姐姐眼神爱怜地盯着我,又带了一丝无奈。“快多吃些补补,小脸惨白成这样,怪吓人的。”

没过几日,天气暖和了些,我就领着茶馆一班子人跑到琅锦阁铺子门口。

大家摆好架势呜呜哇哇叫起来,谷符这小子最嚣张,直接躺倒在地上,脸部扭曲涕泪纵横。

我心下感叹:好小子,耍赖皮一流!

虽然我为此痛失了好几锭月钱,但这位戏这么好,这价格也算值。

我也不甘示弱,左呼右揽,接着盘坐在地上又哭又闹,恨不得以头抢地,

我们乌压压一群人在大街上像狗尾巴草一样簌簌乱颤,很快就引来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这时铺子里的人终于出来了,一个呆愣愣,一个横着眉,古语有云相由心生,果然没错。

我正要使出浑身解数嚎一嗓子,这两人背后遂即又冲出五六个身型健硕的大汉,个个怒目圆睁。

我和谷符二人对视,他的哭脸更真实了几分。

果然,他们也有准备。

“闹什么闹!你们是什么人!”领头人吼道。

“什么世道啊!人善被人欺,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害得我家破人亡,你们要遭天打雷劈啊……”我缓了缓,口水有点噎着自个儿了,接着痛骂起来:“宁守一你个奸商!以次充好,你不得好……”

谷符这小子,我之前教他的话居然忘得一干二净了,只作痛心疾首样锤着地,不停重复我的话。

“天打雷劈啊……天打雷劈啊……”

“胡说什么!我们当家的是你们这群蠢货能污蔑的?啧,快快快都给我拉走!拉走!”

那个领头的手指勾住自己翘起的八字胡,不耐烦地挥挥手,几个大汉呼啦啦全冲下来。

我赶忙起身拉住旁边一位看热闹的大爷,声泪俱下:“大爷,你看看他们这副嘴脸,快,大家都看看,都来看看,这琅锦阁的人横行霸道欺软怕硬,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娘就是被他们害死的,奸商,奸商——”话还没说完,我就立即被人捂上嘴,整个人没了重心,谷符慌忙跑上来扯住我的手臂,哭喊着:“放开我阿姐!放开我阿姐!”

场面一时悲惨至极,连我自己都要信我和谷符是真的难兄难弟了。

我眼泪汪汪地盯着谷符,只见他鼻子下垂着两条晶莹的大鼻涕,看得出他很努力,但是天不遂人愿,这两条已经不受他控制了,任凭他怎么吸溜都是无济于事的。

我嘴角不自然地抽搐起来,幸好这大汉捂住了我的嘴,使得我的嘴巴无法顺利动弹,不然我准要露出马脚。

祸兮福所倚这话不假。

几个心善的大哥大姐跑出来,质问他们凭什么抓我们走。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把几个大汉团团包围。

谷符也已经被捉小鸡一样提溜起来,见我不慌不忙,他心领神会。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平白无故的污蔑我们琅锦阁,砸我们招牌!”那位胡子爷怒不可遏,可很快也冷静下来,想招儿对付我们。“大家可千万别被他们骗了!这一群骗子看上我们铺子的钱财,骗取不成想出这辙想我们声誉尽毁做不成生意,其心可诛!”他说着走下台阶,一把扯过我的领口,口水在我脸上乱溅:“这厮不是什么好人!”

我自然是佯装过的,也不怕他们认出来,便破罐子破摔,佯哭着倒下去:“来人啊!琅锦阁掌柜当街打人啦!”

一位有着浓密胡须,长得十分正气的大哥从人群中挺身而出,义正辞严:“你还不快放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随着众人的怒火越烧越高,迫使他们放开了我们,我便开始伤心欲绝地娓娓讲述我“凄惨”的故事。

“我们平民百姓,平日里给大户人家做些针线活,那日主人家买了琅锦阁布庄的料子,打算做身衣裳,结果那料子入了水变得又丑又烂,还掉色到了主人家身上,再也洗不净了,我娘就被主人家怀疑从中做怪,这料子如此差价格却高昂,琅锦阁不知用何法子骗过了他们,还倒打一耙,我娘被污蔑手脚不干净,竟被主人家活活打死了!留下我与弟弟,我们可怎么活呀!”我抽出那块烂布,“士农工商,如今这铺子的当家却如此嚣张跋扈,定是背后有人撑腰!今日便要来讨个说法!”

“你这女娃不要无凭无据血口喷人啊!”

“既然你说她所言有假,”那大哥取过我手中的布,“那就让我们进去,这布是不是你店里的,她是不是血口喷人,一看便知!”

“是啊,让我们进去看!”

“就是!不让进就是奸商!”

“把我们老百姓当什么!”

说着还有几个婆子姑子冲出来,表明自己也上过当,买着的料子不是劣质,就是狸猫换太子,还被忽悠着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

众人轰轰烈烈闹起来,那胡子爷气得浑身发抖,铁青了脸冲到我面前,狰狞道:”说!你们到底是谁!是不是隔壁布庄的!想整我们是不是?”他说着说着,突然转变了态度,将我拉到了一边,眼神有些乞求:“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你说你说,你缺多少钱,我们给你就成了!”

见这场面,众人渐渐停下吵闹,窃窃私语起来。

我见情景不对,连忙推开他大吼一声:“他心里有鬼不敢让大家进去!”

“他们是骗子,我们琅锦阁这么多年招牌,大家有目共睹的吗,怎么会出这种事砸自己的铺子呢!”

我哭得梨花带雨:“大家千万不要听这个人胡诌!”

“姑娘啊我跟你说,倘若咱们家真出了这种事,我第一个遭天打雷劈!再说了,你娘是你们主子打死的,跟我们没关系,你要闹找也是找你们主子!何苦跟我们做小本生意的闹是不是?”

“你们良心败坏,以次充好,还想祸害更多的人吗!如此嚣张跋扈,便是把我们老百姓都当成任人宰割的羊!”

“畜生!畜生!”众人谩骂声一片,我立即道:“你若是问心无愧,就让你们当家的出来!跟我们去见官!进了府衙你若有冤情尽管说来!”

“就是啊!”

“走!去见官!”我闻声回头,背后那位仗义的大哥冲我眨眨眼,我心中不禁笑他的口音太怪了。

当然他奇怪的口音跟我一样,因为这人正是阿诺哥哥假扮的。

事情到最后,他们还是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回了铺子,他们不敢见官,这是肯定的。如今大闹了一通,一传十十传百,明天他们就能在全城扬名。我本就什么也不求,只是想把他们的生意全部搅黄,众人唾弃。

等人渐渐散了,我们也去河边洗净了脸,等天色黑下来,绕路回了府。

我刚入了府门,正对面就撞见公子。

他脸色败灰,见着我才冷冷招手让我去书房。

我在书房等了半个时辰,才听见他椅子的响动声。

“想通我为什么罚你面壁思过了么?”他淡淡来了句。

我本就又累又困,直言道:“没有。”

“今日,你可真是出名了一回。好生威风。”

“公子,”我索性转过身盯着他,鼻子里呼着粗气,“你为何总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他抬起眼,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这就是你的法子?”

“是。”

“胡闹。”

“今日之事传扬开,势必会对他们造成影响,生意一差,便也无暇顾及怎么对付湘衣姐姐了。”

“嗯,那我是不是要在宁湘衣面前好好夸夸你啊。”他修长的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椅子把手,“他们的行事作风你也见过,睚眦必报,你就不怕如此张扬行事被人报复?你编造的谎话被人揭穿?倘若他们愿意去官府明查呢?如此危险,你却一句话都未与我商量。况且你不是一个人,谷符和茶馆的人被你都带去了。你觉得这些小伎俩,那几个老狐狸会看不透么?”

“我说的不是谎话。所以我笃定,他们不敢乱来。”我垂下头,平静气息。

“湘衣姐姐曾遇过一位姑娘,那位姑娘救了她的命。当时她被赶出家门后觉得此生无望,想要自戕,好在那个姑娘在崖边叫住了她,她才没跳下百丈高的山崖。后来她在那个姑娘栖身的破庙住了几日,见她每日以采药捕虫蛇为生。经过询问才知,那位姑娘家中的变故竟是由被叔父一手掌控的琅锦阁所致。她本与母亲相依为命,却因这失去了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而她还被蒙在鼓里。当时她掏出那块让她母亲丢了命的烂布块,还以为是母亲做错了事,可湘衣姐姐一眼便看出,那是料子本身的问题。她无颜见她,只告诉她她的母亲没有错,为她采了多日的采药便离开了。之后决心重振旗鼓,也有此原因。”

公子沉默了半晌。我呼了口气,低垂着眉眼,觉得疲累至极,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你说我不与你商量,是因为你从不相信我。倘若你多问我一句,而不是将我所做的直接全盘否定,我都会觉得,我在景府与你相处这么多年,该是你信任之人。”

“公子,你从不相信我,而我也从未真正看清过你。”我步履匆匆,跨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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