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金龙凤蟹
唐渊到底还是没能当成余简的便宜哥哥,余建平有些失落,好几天都有点闷闷不乐。
连着小工韩瞐都受到了影响,整个厨房里压抑得让他透不过气来。他偷偷跑到后巷子,扶着膝盖大喘粗气,又发现四下无人,开始拿起手机浏览信息。
早上一连好几声震动,他没腾出手,现在这么一看,那人是要有新的动作了。
他定了定神,把手机放回裤子口袋里,整理好衣衫,又重新踏回食肆的后厨。
中秋过后,江南的第一缕冷空气也到了。北风过,螃蟹起。
唐渊在江南投资了一片蟹塘,第一批湖蟹已经运到,他自己留了一些,其余的都送到了余家两兄弟那里。
虽然没有做成亲戚,但两家人的关系似乎更加紧密了,连唐静灵有空都会经常往余家跑,顺带着李经国一起蹭饭。
唐渊对着余建国和余建平也是更加敬重,当然,这当中余简着实功不可没。
“螃蟹”余简眼中亮晶晶,有些欣喜地看着唐渊,“还是湖蟹”
青壳、白肚、金爪、黄毛是优质大闸蟹的特点,蟹背亮泽,蟹肚莹白,爪尖有力,蟹毛挺拔。
余简仿佛能看到螃蟹内部黄多膏满的状态,馋得口水差点流下了。
唐渊好笑地说道“今年蟹塘的产量不错,这才是第一批,后面还有呢。”这片蟹塘他是跟着李含致一起投的,当时资金需求比较大,李含致又不愿意跟家里开口,他手头上正好还有些钱,就入了股。
优质大闸蟹对水环境的要求特被膏,必须要含有丰富的矿物质和有机物质,要清澈见底,又要丰茂水草作为栖息地。
喂养需三荤三素,小鱼、小虾、螺蛳、水草、玉米和黄豆。
头一年也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喂养不当,还没到六月,蟹苗就死了好些。李含致急的口唇生疮,就怕让唐渊的钱打水漂,亲自跑了趟江南,待了好些时候。
等到第二年三月,蟹苗的强劲就显示出来了,六月的时候童子蟹也收获了好一批。但这真正品味大闸蟹的时候,还是得九月过后。
“嗯嗯”余简蹲在地上一个接一个把螃蟹翻过来又覆过去的看,直到确认了公母,这才拍拍手站起来,兴致满满地对他说,“看在你这么殷勤送螃蟹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过两天请你吃好吃”
隋书中记载,隋炀帝跑到江都,当地人用糖蟹来招待讨好他。隋炀帝吃了一口,对这味道惊为天人,以后每次吃,都要让侍从把蟹壳擦干净,再贴上金缕的龙凤美云,还起了个文邹邹的名字,叫做缕金龙凤蟹。
隋唐隋唐,这唐朝很多习惯都是隋朝的延续,糖蟹,也是宫廷美食中不可或缺的一道佳肴。
螃蟹的表面先用刷子清洗干净,尤其是腿毛的部分,里头藏着好些微细生物。余简翻出余圆小时候洗澡用的大盆,装了满满一盆子水,撒上盐,调成淡盐水。洗干净的螃蟹放入水中,让它们慢慢吐出脏东西。
余奶奶坐在大树底下,摇着扇子看她不停地忙活,招招手呼唤“阿简,过来喝口水。”
这吐沙的过程可不能马虎,需时时关注,水稍有浑浊便要更换。余简头也没回“等一会哦”
清水换了四五回,螃蟹游荡在其中,吐出的泡泡也是清晰的透明色,下一步便是再次刷洗干净。
蜜汁饴糖水调制微微浓稠的状态,把螃蟹一只只放入其中。螃蟹喝了这甜蜜的糖水,慢慢停止了爬动,进入了醉生梦死的状态。糖渍的时间要整整一天,且必须放在阴凉之处。余简给他们裹上保鲜膜,置于冷藏室里。
一天后,螃蟹还活着,但动作已经不大灵敏了,这时候取出,放到瓮中,倒入些许花雕酒,再放上调制好的酱料,继续腌渍二十四小时。
等时间到,揭开瓮顶盖,里头糖蜜混合着酒香,那真是让人口齿生津的曼妙之物。
唐渊早早就接到了余简的信息,趁着午休时间到了余家食肆,大厅里客人余了两三桌,也是进入了尾声阶段。
唐渊找了个座位,自己动手摆好餐具,等着余简把美食端上来。
“哟,来得挺早啊”余简提着一个小瓮,脚步生莲地从门外走进来,她都还没到呢,唐渊都坐下了。
唐渊连忙从她手里接过小瓮,语气里可是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吃饭不积极,那还有什么积极的”
余简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这话倒也确实没错但是从唐渊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有点违和
小瓮里的糖蟹,是用余简特制的蜜水腌渍的,风味更盛。盖子一打开,就传来一股甜腻腻的香甜气息,唐渊倒吸一口气,惊喜地说道“桂花蜜。”
余简抿住唇,白了他一眼,鼻子跟狗一样尖。
螃蟹还是清清白白的模样,但表壳上包裹了一层金黄色的蜜浆,又隐隐约约有一丝酒味。
余简让服务员从后厨拿了些姜丝,又从瓮里舀出一勺渍水,这才连着螃蟹一起推到唐渊面前“缕金龙凤蟹,欢迎品尝。”
唐渊赤手拎起螃蟹的大蟹钳,揭开蟹壳,里头的蟹黄金黄油亮,饱满浓稠,用舌头一吮入口,鲜美回味于舌尖久久不散
桂花蜜水和酱汁完美融合,又咸又甜的口感没有一丝违和。蟹肉跟果冻一样,绵白如玉,在嘴里一抿就化,丝丝甜意在口腔里迸发。
一口气吃了两只蟹,唐渊才堪堪停住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发出感叹“难怪人家说这螃蟹才是秋月里最美味的食物”
说着,手又要伸向小瓮,却被余简轻拍,又缩了回去。
小姑娘瞪着他“螃蟹性凉,不能多吃。你肯定就等着吃螃蟹,没吃其他东西吧”
唐渊有一瞬间被戳穿的心虚,但转瞬即逝,他摇着脑袋,不肯承认“没有的事,快让我再吃一只”
而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旁边传出清晰的吸口水的声音。
两人应声望去,大厅里那寥寥的两桌客人一眼不眨地盯着桌子上的那个小瓮。
其中有个小朋友嘴边,一串晶莹剔透的水渍缓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