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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

一个时辰后,秦法考试毕。

于辅监,即在职工簿将考卷收上去以后,众人长长舒了口气,大多喜忧参半,喜在秦法终于考完,忧在怕是很快就要打道回府。

“诸位,此次特招与以往不同,需诸位考全科目,而非一科过才能考下一科。最终,大理寺会以排榜的方式选拔出色人才。秦法虽是重中之重,但倘若诸位在其他科目展露大才,大理寺会酌情放宽要求,不会拘泥于秦法一科。”

毕竟当下大理寺太缺人手,连狱丞都派去外值,再不招点人进来,怕是再有几个大案过来,大理寺就得只剩下大理寺卿一人当值了,何况多事之秋大案要案总是不缺的。若非此等情况,秦法不过关,哪怕再有他才,大理寺也会本着宁缺毋滥之原则,不会招留。

庄朴之言给了不少人希望,尤其是高犬。他的秦法答得可谓一塌糊涂,正悲忧于理想破灭,未成想突然峰回路转,是以一下子恢复了精神。

“勿躁。本丞有言在先,让大理寺放宽要求的前提是在某一科的考核中尤为突出,或精通他人所无有之才,唯以上二者可得优待。”

此言一出,有不少人随之泄气,因为这话言下之意就是说必须得有一科是佼佼者,乃至独领风骚才能得到放宽的机会。

泄气者被庄朴看在眼中,他暗暗将这些人记住。大理寺从不收此等遇难即怯者,不单是因为这样的人大多本事差些,更是因为这样的人在大理寺根本干不下去,甚至会白白丢掉性命,还可能连累大理寺。

好在大部分人仍是斗志昂扬。

未多耽搁,庄朴继续说:“报考工簿吏者留下,其余的皆跟随狱丞到武场去。”

狱丞吏与司直吏皆须武艺过关,狱丞吏还要考如何对待犯人与嫌犯,如何处理地牢中的突发状况,即刑审与狱事。以此二科检验考生对北秦刑罚的掌握程度,又是否能从犯人口中撬出真话,是否会被犯人欺骗。

司直吏则是要考验尸、走审及暗查三科,司直吏后两科考试比较特殊,将在明日进行。

而工簿吏需考记簿、理书、冥记三科。

先考记簿,记簿即是记下主考官口述之事。主考官乃想到什么说什么,并会长篇大论,记簿者需迅速记下要点而字迹不乱,且要自行理清条理,不可夹杂个人之情,记录必须准确而公正。

令庄朴感到意外的是,方脸壮士报考的居然是工簿吏,而马脸卢蟠却是报考的狱丞吏或司直吏。

在报考工簿吏者休憩两刻后,庄朴让辅监给他们分发簿子与笔墨,接着就开始倒着讲述拂烟楼无头尸案,其中穿插对四年前案子的回忆,让一众考生记得焦头烂额。

唯有二人从容不迫,正是女扮男装的秦恒公主与方脸壮士。他二人并不急着动笔,而是听了一阵后才开始写,且写写停停,不像其他人那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埋头苦记。

结果,埋头苦记者记得乱七八糟,毫无条理可言,记得有几分条理的,则尽是个人之情的宣泄。只有王煊与右鹰的簿子整洁清晰,前因后果尽数写清,细节之处无一遗漏,并且毫无个人之情,没有对受害者的同情,也没有对加害者的愤恨。要知当初庄朴的案簿都难免夹杂了个人之情,拟定判罚之时甚是激进。

光是这一科就已高下立判,工簿吏两个名额非他二人莫属,之后两科约莫就是走一过场。

理书一科简单又不简单,考生需将乱七八糟的成百上千个簿子在规定的半个时辰内分类整理,并挑出庄朴要求的相关簿子。

当然这些簿子都是考簿,即簿子内容皆为虚想假设,没有半点与实际相关之事,但这假的案簿就和真的一样,十分“烫手”。不少考生看了簿子内容都脸色一变,战战兢兢的,怕是在胡思乱想——若是未考上而遭大理寺灭口怎么办,实属杞人忧天。

理书一科最优者仍是王煊与右鹰。右鹰理得稍许粗糙但无错处,王煊却是理得极细,比原本工簿提前理出来的顺序还要有条理,让辅监工簿赞叹连连。

庄朴也愈加觉得秦恒公主深藏不露,与大人当真是相配。

最后冥记一科与记簿差不多,不过没有纸笔,只能用心去记。在庄朴讲述完一件复杂的假案以后,辅监才发放纸笔,让考生将方才所记写下。

这回更是凄惨,除王煊二人外,其余人纸上落字寥寥,最好的记下个大概,但毫无重点细节可言。

如此已不必比对三科成绩,工簿吏两个名额毫无疑问所属王煊与右鹰,至于他们二人谁更优,明眼人皆能看出来。

右鹰自己便知道不如王煊,于是在试毕后恭贺化名为“周西”的王煊夺得工簿吏特招魁首。王煊笑笑,亦恭喜他得偿所愿。

至于其他考生,表面上恭贺他们,实际心底难免怀疑他们走了后门,提前获悉考题,尤其是周西。他们在外登记时曾见大理寺的人对他行礼,大理寺卿又姓周,如此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怕是早已内定了。

这些外来考生自然不知王煊是何身份,就算知道,约莫也不会改变想法,毕竟他们的傲慢入骨入髓,瞧不起女子,也不认为有女子之才能够超越他们。

而身处秦京的应招者虽同样心有嫉妒,但并无怀疑,无他,只因知晓大理寺是最为公正之地。若连大理寺都允许“后门”的存在,那么这世道对于他们这等无权无势的小人物而言未免太过残酷,他们打心底不愿相信大理寺偏私。

工簿吏考试结束得很快,云峥在听说公主夺魁后无甚惊讶,唯有无奈。在公主找上他时,他守诺领她去见大人。

彼时周霖仍在翻看有关于永淮王及永淮党的卷宗。

当年因支持永淮王而死的官员不少,有奸臣也有贤臣,这些人之中或被株连九族,或仍有后人在世,尤其贤臣的后人不在少数。

原本圣上是打算斩草除根,却碍于那些贤臣颇得民心,即便有谋逆之意,圣上也不好做得太绝。

何况当时民心分裂,支持永淮王的百姓有不少,倘若圣上不仁,怕是会逼迫这些同样算是谋逆的百姓揭竿而起。

故而只得留着这些贤臣后人,不过派了不少耳目盯着他们。后来周霖建成北秦情报网,便将这些耳目一并纳入其中,是故贤臣后人的动向他基本皆有所掌握。

周霖不信贤臣后人无有报仇之心,他忌惮他们,不单因为他们乃谋逆者的后人,还因为他们大多是小有名气的文士。文士手中的笔有时可比武士手中的剑要可怕得多,倘若这些人被有心人控制,出自他们之手的文章怕是会左右民心归向,甚至可能致使北秦王朝被颠覆,各个执棋者尽是满盘皆输。

奈何周霖没办法撅折他们手中的笔,遂唯有让百姓不信他们,也就是让这些贤臣后人,或者说让已死的贤臣失去民心。

除非必要,周霖并不想用非常手段。

为此,他必须找出这些贤臣可以构成触犯秦法的点,并且得是有害于民或自私自利之处,否则难以动摇这些已死之人在百姓心中的崇高地位。

自然仅从这些卷宗之中无法获悉多少有用之事,必须外派大理寺官吏切身去走访暗查。倘若那些贤臣后人实在有害而无过,那便只能动些手脚了。

至于为何不依靠情报网中的不良人,乃是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在朝为官过,不尽能了解为官者之心,又不似大理寺官吏这般专攻调查刑审,有些东西他们再有能耐也难以发觉。

正是基于对来日外值需求考虑,周霖才会对特招一事放宽稍许要求,他是真不想大理寺只有他一个大理寺卿留守。

然事实上,此举并非长远之计。长远来看,周霖必须建一支文人军来对付某些祸国殃民的文士,否则就是敌人来攻,要么躲要么亡。

可惜若想文人军发挥效用,最是需要领头者深得民心,毕竟文士大多怀抱忧国忧民之心又自视清高,不屑与恶臣为伍,有些且身负傲骨。领头者名声若差万是吸引不来身怀大名大才的文士,又何谈建立文人军。

周霖以前名声差,现在名声是好些,但难免会让文士觉得这不过是他追名逐利或帮天子统治百姓的手段,不会服从于他。所以周霖不能做领头人,不过他知道有一人十分适合。

便是郭牧。周霖向上举荐郭牧做秦商巡督就是为了让郭牧进一步集天下百姓的民心,引天下贤能文士投奔于他,到时即可借郭牧之手建立文人军。况且其父定国公郭广是守卫边疆的西北战神,威名赫赫,乃无可辩驳、人尽皆知的大英雄。

文人之中就有不少崇尚英雄者,更甚者想自己成为救国救民的英雄而名留青史,是以他们必会希冀能够辅贤臣,辅贤主。

王屹赈灾归来,民心已得,若集民心之大成的贤臣郭牧再入其麾下,得之厚爱,那么文士必将拥王屹为贤主而辅佐之,文人军即会过渡到未来天子之手,得大义。大义在,民心在,何惧宵小耍心机。

到那时,北秦江山就能得以安稳,周霖便可卸去大理寺卿一职,将大理寺交给郭牧和云峥,急流勇退。省得碍眼碍事,兴许免不得还要背着恶名假死一番。

以上考量之前提是某个猜测不实,若猜测属实,就连周霖都不知以后该如何谋划。

左右他这个大理寺卿既不求功名利禄,又不在乎是否名留青史,报恩也好,维护北秦江山稳固也罢,于她周霖而言,皆不如摆脱孤野重要。

如若公主能将她带出那片迷雾,周霖会奉上自己的一切以作报答。

不过,就算公主不能全她心愿,周霖也愿意护她周全,毕竟她是他的妻,起码在女扮男装被揭穿,被她舍弃之前,周霖是愿意将她放在心上的。更是想助她摆脱樊笼,不论是哪种情况,周霖都不希望公主深陷于权力漩涡……

“当、当、当。”

门突然被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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