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既然要跟踪,就需得乔装打扮一番,尤其是被跟踪者眼熟以及百姓眼熟之人。王煊还好,她出行向来是乘马车,尽管并非没有与百姓面对面过,但穿着男装,寻常人不细看约莫会当她是秀气又矮小些的男子。
云峥则必须好生打扮一番,大理寺的人,特别是常常跟随在周霖身边的人,被认出来属实太容易,是以云峥直接易容成一个相貌普通的平民。
对此,王煊略有惊诧,因为那人皮面具质地颇佳,做工也极好,又十分的薄。这样上等的面具,或者说手艺如此高超之人可遇不可求,据她所知秦京城内唯有她手下的江湖人怪医有此能耐。
然,且不说怪医一人千面,大隐于市,想寻到他甚是困难,就说怪医算是她的门客,怎会随意与执法司有牵扯,除非……怪医生了异心。
“云寺正?”王煊故作惊疑。
云峥颔首,说:“公主不必害怕,此乃易容术,日后公主您兴许也会用到。”
“嗯……好生厉害的易容。书上说易容是江湖人的本事,有的是用很薄的易容面具,有的用胭脂水粉就能变成另一个人,云寺正这是哪一种呢?”王煊好奇地盯着云峥的脸左看右看,直把云峥看得红了面,竟是红透了面具,不,是面具太薄才会如此。
果然与出自怪医之手的面具很像。王煊暗暗蹙眉。
寻常的易容面具大多粗糙且厚,但凡细看即可轻易识破。此外,带着粗糙面具之人神色会很古怪,神情亦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更是不可能面红。然怪医所制面具不同,不仅薄如蝉翼,易变神情,且不伤面容,甚至就连汗珠都能渗过面具流淌,可谓之真正的“人皮面具”。
云峥稍稍别过脸,如实回答:“回公主,此乃面具易容。大人手下有不少不良人,其中就有一位专精易容之道的云游客。”
“云游客”三个字让王煊暂且打消怀疑,她笑道:“原是如此,若有机会我确实想一试。”
公主未好奇得立即就想来试,让云峥松了口气,毕竟此等易容之物非是那般好得,大理寺总共七件,皆有所属者,不好拿给公主一试。说来三个月了,大人在惊才会后订制的面具应是做好了吧,就是不知东先生云游去了何处,莫坏大人事才好……
待估摸着蒋攸差不多走出大理寺,二人不再耽搁,同样从大理寺后门出去。
然而原本预估尚未走远的蒋攸已经不见踪影,看来他是想到会被人跟踪,是以在大理寺蹑手蹑脚悄悄慢慢的,进而让跟踪者做出错误的判断。
很厉害,明明没有什么武功却能够凭借才智甩开身负武艺者。赞叹的同时,云峥有些犯难,眼下失去蒋攸踪迹,若想找到他只有三种办法,一是上房远观,二是寻问百姓,三是猜测他可能去往之地而守株待兔。
可假如蒋攸没有走远,就藏在某个地方,云峥一旦上房或寻百姓就会暴露踪迹,一旦守株待兔就更难找到蒋攸,蒋攸完全可以避开他所在的地方。
另外云峥猜蒋攸就算藏也不会藏在大理寺附近,毕竟他基本不会武功,敛息之能约莫不会很强,藏在附近很容易被精武者察觉。
他这边尚在沉思,王煊却是回头看了眼大理寺,已然知晓蒋攸藏在何处。
如她所想,蒋攸仍在大理寺之中,她确实料到云峥会跟踪,也知道一个有经验的猎人不会紧跟猎物,让猎物察觉狩猎的气息。她便利用此点引猎人出去,而后反客为主。
现在云峥才是在前迷茫的猎物。
王煊发现了,却不打算点醒云峥,因为昨日她与蒋攸那短暂的试探已经互相透底。王煊让蒋攸今日找机会去城中永淮党的据点见苏漠,说是由秦恒公主举荐而来,在隐瞒真正身份的情况下加入永淮党。
苏漠的父亲苏闵是永淮王最信任的亲信,如今的永淮党就是由他一手建立,苏漠亦是从小就身处永淮党,成人后接替其父位置,并一直听王煊调用,忠心耿耿。但王煊总有一种冥冥之感——苏漠身具反骨,早晚会反。
她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因此安插了不少细作在永淮党中,可至今为止无有一个细作传来有问题的密报,这本身就很有问题。太过干净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
此次王煊派蒋攸大张旗鼓加入永淮党,本身存着试探的心思。不论蒋攸进了永淮党后有什么变化,由于常能在大理寺见到她,王煊便可以通过蒋攸的变化与言行来推断永淮党内部的情况。倘若蒋攸没有变化,则要么说明她未得苏漠信任,苏漠并非面上那般忠心,要么说明蒋攸确实可以为她所用。
无论如何,这步棋都不会输。
故而王煊定是会帮蒋攸引开云峥,这即是她跟着云峥的目的。
“云寺正,让我的暗卫去探路如何?”
另一边,煞是显眼的靳元并不着急回大理寺,而是在热闹的主街闲逛。此乃他的习惯,每到一个地方就先闲逛一两个时辰,既是体察当地民情又是搜集情报,有时还会有案子主动撞上门,省去诸多寻找的麻烦。
靳元外值的这几月无疑就是在“没事找事”中度过,他之所以这么做,全全是因为他那顶头好大人。
大人让他在北秦全境大海捞针地找与三公或相党有关的冤案,且不能被人察觉,属实刁难人也。靳元想了很多办法,还曾盗过某地卷宗,但因为相党处理得太过干净而收获了了。
后来有一天,他半夜在长阙一小县城闲逛时碰到个濒死的小偷,小偷偷了小城县令的官印,说是要给真正的县令送去。可惜小偷伤重将死,便将官印托付给了靳元。谁让当时惟有靳元在他身边,哪怕看上去不太靠谱,小偷也只能临死赌一把。
靳元尽管不想惹麻烦,但真假县令一事给了他接触当地秘密卷宗的机会,帮真帮假都不吃亏。于是靳元在多次试探真假县令之后选择帮“真”的。
鉴于那城中所有百姓都认为“真”县令是真的,故而他便确实是真的,靳元没有拆穿的打算,谁让“真”县令确实有才有德,“假”县令民心尽失呢。
真县令为表感激之情,遂将密卷交给靳元过目。靳元看过后难免失望,因为那密卷涉及的是所属皇党的工部尚书蒙赋,并非相党人。
不过此事给了靳元一个好思路,只要他在某地遇上事关官府的大案,并凭此掌握当地县令的把柄,还愁打探不到想要的消息?左右他是很相信那些心中有鬼的县令在与上边人合作时必然会留个心眼,留一份牵制上边的证据,否则不得被人过河拆桥拆到奈何桥去。
至于上边人的把柄是否有多一个人知道,这些亡命官可不在乎,他们只在乎眼前看得见摸得着的,一切以后如何如何皆是废话。
是以靳元拿把柄威胁他们,他们怕立刻掉脑袋,只得顺从,尤其在靳元自报家门之后,就连亡命官都怕得真想死。
由此靳元忽然悟了,大隐隐于闹市,既然没法小心翼翼地暗查,那么就反其道而行之,将声势弄得越大越好,最好全城百姓都知道大理寺靳寺正热衷于惩治贪官污吏,乃为民做主的大好官。如此即便相党有疑,也只会当是大理寺笼络民心的手段。
实际情况确实与靳元的料想相差不大。大理寺恶名在外,特招却有那么多人应;大理寺卿恶名更是在外,秦法公之名却受那么多百姓赞誉,难说其中没有靳元的功劳。
不过可惜的是,靳元这几月下来虽笼络不少民心,但对于大人交代的任务并无多少进展。
相党不愧是丞相一手带起来的,这善后工作做得比之大理寺都不遑多让,反倒是皇党留下的尾巴太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相党抓住一网打尽。没准丞相已经抓着了,不过在等待好时机罢了。
好在这几月也不算白忙活,不单是聚拢民心,靳元还带回一个惊天大案。
就这么随意的在主街下京段逛一逛,靳元都发现不少那东西入侵的迹象,他越来越觉得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那件大案,而非抓相党的小辫子。否则,不久之后北秦就得迎来足以致使天崩地裂的大危机。
想到这儿,靳元闲不下去了,赶紧加快脚步往大理寺的方向疾行而去。这一急,他便撞上一个抱着小娃娃,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的男子。
“哎呦。”被撞的靳元仅是往左侧小跳一步,胳膊有点麻,却娇气地叫出一声。那撞人的反倒直接摔倒在地,一声不吭,只是他怀里的娃娃嚎了起来。
于是甭管是正卖菜的还是买菜的都聚到靳元身边,看热闹。
秦京可比往常有热闹气儿了,就是他们是不是忘了闹市围观起哄按律要罚掌嘴的……靳元暗道。
庆幸的是,百姓这次围观有功。追捕抱娃男子的高斩、高犬外加被二人架着跑的卢蟠总算追了上来。卢蟠累得一停步就瘫坐在地,猛喘粗气,反观高斩二人连汗都未流多少。
紧接着,高犬拿长棍抵于刚坐起的抱娃男子肩膀,高斩则是感谢百姓帮他们抓住嫌犯,其他并未多言。
见状,靳元拿拳头敲了下手心,煞是惊喜道:“你们是司直吏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