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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65章

马车于平路奔驰,由急渐缓,终止于晚霞落地。

马车停下后,庄朴四人赶紧聚到一起忙活,生火架锅,切肉磨粮,配合得好不默契。不一会儿,肉粥的香味飘出,几人的肚子跟着叫了一两声。

“唉,要是能配上野兔好酒,岂不美哉~”坐在锅旁的靳元摸摸自己饿扁的肚子,砸吧下嘴,语气随意。

正用长柄木汤勺搅晃粥的庄朴闻言,好心提醒:“有也美不得,别忘了,你不能吃多,不然穿不进衣裳,大人准要你好看。”

“知道啦知道啦,你就不能让我多做会儿白日梦吗。”靳元仰面躺倒在地,颇是有气无力。

对此,裴武加以宽慰:“这次委屈靳寺正了,等到了镇子休憩,我请寺正吃酒。”

“嗯,还是裴兄弟会说话。”靳元扬起嘴角,郁闷省去三分。

“哎,寺正,你说大人是不是还没消气啊,我看那衣裳特地备了寺正你能穿的尺寸,不会是故意的吧?”柳河摆着一副纯良模样。

“哦?一段日子不见,挑拨离间的功夫见长啊小柳,最近没少干离间嫌犯的活罢。”靳元挑起一边眉,笑着说,并无讽刺之意。

柳河嘿嘿一笑,挠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谢寺正夸奖。最近我确实主审了几个犯人,都是些讲义气的硬骨头,不挑拨一番,他们怎么都不肯出卖同伙。这不就和孟寺丞学了两手,练得我都养成习惯了。”

“啧啧,那家伙从良前真的难对付,差点就让我和霄深(云峥的字)打起来。要不是大人在旁盯着,我俩还真抓不住……他。”

瞄见华袍衣角的刹那,寒气从毛孔深入内里,靳元的笑容僵在脸上,是起来也不妥,躺着更不妥。他到了还是速速起身,微哈着腰,讨好地对大人嘘寒问暖,一副能屈能伸的狗腿子模样。

靳元日常一见大人就卑微,众人已是见怪不怪。可王煊未见过,想她初见靳元之际,彼英姿飒爽,从容潇洒,连与刺客缠斗都不忘调侃与自夸,风骚中夹带幽趣,哪里像现在这般比之宫中寺人都不遑多让。可见靳元何其惧怕周霖,约莫会避免与她单独接触,不好拉拢利用。

她便是盯着靳元瞧。周霖遂也看向靳元,眼底漆黑一片。靳元霎时满头大汗,笑状似哭,心下大呼“求放过”!

好在庄朴及时解围。

“大人、公主,粥好了。”

于是周霖收回目光,看向王煊,恰巧王煊亦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彼此相视浅笑,总算是放过了可怜又无辜的靳寺正。

同时裴武拿来草席与软垫铺在地上,请公主与大人落坐。接着柳河送来两碗稠粥与调羹,相当周到。

“吃罢,可以了。”看他们仍在旁候着,周霖无奈一语。

话音落,四人这才一人一碗粥,除了靳元,另外三人又拿了一包干粮啃,速速打发起肚子。

“不急,天色尚早。”

大人发话,四人便立刻细嚼慢咽起来。

王煊不由心道:大理寺老官吏对周霖实在太过敬畏,怕是难以策反。若想不通过周霖掌控大理寺,难如登天。不仅如此,依大理寺目前的状况,周霖一倒则要么乱而群雄争霸,要么和而群龙无首,无论如何皆为不可用。

除非有一人能顶替周霖,怎奈文政武艺能比肩周霖者万中无一。就算能找到勉强与周霖差不多的人,短时间内也根本无法在大理寺建立足够的威望,服不了众。王煊自己倒是于文政上有自信与周霖一较高下,但她不通武艺,又是女子,同样服不了众。能顶替周霖的只有在大理寺就值多年,有一定威望的老人,可这些人却敬畏周霖,让她看不到可乘之机。

其实尚且不必急于思量后路,毕竟周霖现下在乎她,又三番两次表明“痴情之意”,未到非杀他不可的地步,然王煊却感到极为不安。周霖的状况着实难料,他今日将她当做摆脱孤野的同伴,明日若突然看开,不再在乎她,那时她该当如何?

左右王煊信不得他,那种似情非情太过缥缈,尽是变数,她手中又无有能掣肘周霖的无可辩驳之把柄,不踏实。且依周霖那通对于五年前飞溪谷一战的解释,王煊怀疑宋戾与周霖有联系,如此宋戾所予的消息恐是不可信。

他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王煊瞟向周霖,瞬息即被他察觉。

“再要一些?”所指肉粥。

看了眼手中还剩半碗的粥,王煊摇摇头,冲他柔柔一笑,复又仔细吃起粥来,思绪一掠而过。

希望今夜能有所收获。

不一会儿锅碗皆见底,庄朴几人将东西收拾好,随后着手为晚上游击战做准备。金疮解毒,麻绳硝石,铁夹□□尽皆戴上,又一人拿了瓶大理寺特制剧毒,以及几包干粮肉干和装满水的水囊,倘若有个万一,他们得在林中待上几日。凡事要做最糟之设想,做最好之准备,此乃大理寺就职准则之一。

待尽皆准备好,天色快将暗沉,周霖下令:“去罢,若刺客不多,直接处理。若无有把握,按谋划行事。”

“是!”四人抱拳应。

旋即庄朴、裴武、柳河三人自东南、东北、西南三个方向深入林中,西北方向则是由王煊的暗卫无晴负责查探。

按照周霖的谋划,他们的任务仅是将敌方斥候逼得后退,莫叫敌军耳目探到马车这边,以确保下一步能够万无一失。

等了半刻,未传来打斗声,周霖看向靳元。靳元撇撇嘴,认命地拿起大人事先备好的大尺寸衣裙进了马车。

“君泽,可需替他挽发梳妆?”王煊想着做戏要做全,故有此一问。

未想周霖听了略有不悦,冷硬回答:“不必,靳元擅妆,他自己可以。梓曦不必操心。”

“嗯……”王煊偏头仔细瞧了瞧周霖,她的夫君生得唇红齿白,长睫秀容,喉结不显,无甚男子阳刚气,即便冷着张脸也不显锋利,属实男生女相。

她不由忽发一语,“君泽倒是适合扮成女子”,并无特别之意。

然这句话却叫周霖心口一紧,好在以前也曾遭到过质疑,他立时冷静下来,说:“若有必要,不是不可。”

此语符合大理寺卿不择手段的风格,但不知怎的听在王煊的耳朵里,她总觉着此言“不稳”,有几许欲盖弥彰的味道。

她凝视着周霖,周霖也凝视着她,无有逃避,反而显得可疑古怪。

莫非大理寺卿有男扮女装的癖好?王煊心下轻笑,倒是对扮成女子的周霖颇感兴趣。

思绪忽然截止,因为周霖的目光偏移,王煊便也随之看去。

但见一只兰花手挑开车帘,一缕柔顺青丝随风摇曳,一位高挑丽人优雅跳下马车。观其貌:丹唇粉面,眼梢藏媚,身姿窈窕,举止妖娆。未免太有风情。

“君泽,他……”王煊的确惊讶,她从未见过一个男子能这么像……

“风尘女子。靳元曾为查一件案子假扮成烟花中人,并一举当选花魁,当众献艺。”周霖淡定为她解惑。

闻言,王煊不禁发出感慨:“叹为观止。”

“不算什么,大理寺寺正寺丞无一不是身怀非凡之技。云峥有探查之能,孟挚有离间之才,庄朴擅临摹笔迹,左锌会口技模仿。靳元即是易容本事颇佳,不必依靠人皮面具就能伪装成任何人,只消身形相差不大。”

“那大理寺卿呢?”

王煊眉目弯弯,品出他话中几许酸味。

“……”周霖沉默几息,在王煊期待的目光下故作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们会的我皆有涉猎,只是不算精罢了。”

居然蕴藏一二分得意?王煊不由得微微上翘唇角,目中深藏的寒意悄然变得柔和。她自己并未发觉。

一直关注她的周霖发现了,胸中血肉之心兀的跳得很快,他垂眸,掩盖目中喜意。且小心翼翼地不敢多瞧,怕被她发觉之后,那份真切就又隐没在虚幻之中。

直到王煊收敛了心绪,复又为冰寒笼罩,周霖才敢握住她的手,温和地说:“走吧,更衣。”

“好。”王煊笑应,此时便是虚幻了,不过周霖依然喜欢。

二人便拿着换用衣裳一同上了马车。至于靳元在何处,她们完全不在意。

靳元是学乖了,打从看到大人与公主浓情蜜意开始就隐藏起自己的气息,慢慢挪出她们的视线,躲到一棵树旁望天,不敢看戏,免得被警觉的大人发现。直到大人与公主进了马车,他才敢悄悄长舒一口气。

随即目光一扫,瞧见赶回来的柳河。靳元可谓甚是机灵,立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马车。

柳河会意,微微颔首,从货车上的衣物包袱中小心翻出一件合他尺寸的长袍,当下便速速换起来。换好之后又托靳元帮忙把发丝尽束,结椎髻,最后戴上与大人一般样式的藏青狼图冠,如此大功告成。

瞥一眼马车,大人与公主尚未出来,柳河无声轻咳,挺直腰板,摆起一张冷面,微扬起下颔,睥睨着靳元,实乃一副大人模样。

见状,靳元捂嘴偷笑,居然学起公主依偎着扮作大人的柳河,还锤了下他的胸口,无声哼一下,故作生气,好不做作。柳河则将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一脸认真又急切,状似在解释着什么。

他们玩得不亦乐乎,完全没发现已经悄无声息下了马车,就站在马车旁的周霖。

等他们玩够了、笑够了,往马车那一瞧,霎时与他们那“亲切可敬”、一身白衣似雪、青丝披散的大人对上眼,大人面上正挂着“和善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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