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参的欢喜禅1
“好。”李天逍看定她,冷冷道:“那你出去与苏晋说放过凤朝歌,从此以后安安稳稳当我的内卫统领,不可以有二心!”
云罗脸色突然煞白如纸。
李天逍冷然转身:“斩断他不该有的念头,对你对我还有他都有好处。苏晋此人武功高绝,才干卓越,我需要他。”
云罗一动不动。李天逍回头拧眉看着她,眼中的厉色渐深。
云罗恍惚一笑,慢慢走出了牢房。李天逍头也不回地道:“云罗,记住你始终是我李天逍的人,心里不可再有别的男人。”他说完大步走出了天牢。
云罗心中一痛,忍不住扶住了墙边。
“云罗娘娘!娘娘!他是太子殿下呢!!照着他的话去做你就可以出了这该死的天牢了!”牢房中屠三娘紧紧攀着牢门,眼中殷切,“跟着他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云罗娘娘!别傻了。”
是啊!别傻了,忤逆了他一次还能再第二次吗?云罗冷冷一笑,慢慢走出了天牢。
天牢外苏晋与凤朝歌已斗得不分你我,劲风四起,四周围着的士兵们已越来越退后。苏晋不用魔功,一手变幻万千的章掌法令凤朝歌难以招架。
凤朝歌虽然武功高强,可是却不是潜心钻研杀人琴音苏晋的对手,他手中宝剑的光芒被苏晋弹压得越缩越小,眼看着已无法全力施展。苏晋仿佛要故意磨折他的傲气,一点点逼着他入绝境。
凤朝歌脸上汗水涔涔,脸色已苍白,可是他却咬牙一声不吭。
云罗静静看着,淡淡垂下眼帘。一旁站着的李天逍忽然道:“十招之内,凤朝歌必败。云罗,你想要他再败一次吗?”
云罗眸光复杂,良久才道:“殿下相信了云罗的清白了吗?”
李天逍看着她,道:“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打扰她的死后平静,但是是你摘了青玉兰花,这却是事实。”
云罗菱唇一勾,缓缓道:“是,殿下的惩罚云罗心服口服。”
她说着拨开士兵,对着场中缠斗的翩翩蓝影柔道:“阿晋,别打了。”
苏晋猛地见了她,手中不停可是面上却是一松。凤朝歌趁他分心之时,虚晃一招,躲开了苏晋的掌影。
苏晋不看他,跃到了云罗跟前,握着她的手道:“云罗,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
云罗却一动不动,她定定看着苏晋,一字一顿地道:“阿晋,我不走。”
苏晋一怔,深眸看定她波澜不惊的面容,似乎不明白她到底说什么。云罗慢慢挣脱他的手,一双明眸看着不远处的李天逍,淡淡道:“我已是殿下的人,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殿下。”
她看着苏晋煞白的脸色,低声道:“阿晋,你说你要保护我。你做到了。但是……我不能跟你走。”她说完慢慢走到了李天逍的身边。
苏晋定定看着她,月色寥落,照着他孤零零的身影。夜风呼呼吹来,吹起他长长的衣袖,临风而立,他始终只有一个人。
云罗对李天逍微微一笑,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倦然:“殿下,我们回府去吧。”
李天逍眸光一闪,将她抱起放在马上,上马搂着她绝尘而去。
凤朝歌走上前,轻声失笑:“这个世间,你不强便会失去一切。江山美人……苏晋,你与我一样两样都无!而李天逍却得到了。”
苏晋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猛地一掌拍上他的肩头,冷冷拂袖而去,夜空中传来他阴冷的声音:“永远不要将你与我苏晋相提并论!你不配!”
凤朝歌只觉得一道巨大的力道袭上心头,他猛地远远跌倒在地,重重呕出一口血。他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切,不由哈哈一笑。
漆黑的夜,他的笑声尤其凄厉森冷……
……
云罗又回到了别苑中,只是精致幽静的望月阁换成了冰冷的佛堂。她蜷缩在硬梆梆的床榻上,脑中仿佛有一辆辆马车碾过,生疼生疼。苏晋的眼神又在眼前不停晃动,令她无法安心入眠。
她睁着木然的眼看着渐渐燃亮的天际。禅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有脚步声传来。她却并不不回头。温热的身躯靠近,她一动不动任由他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
“你在心里怨恨我?”他问。
云罗沉默良久才沙哑地道:“殿下明明知道我不会跟苏晋走。为何还要让我亲自说出口?这样对阿晋……太残忍。”
“我知道,但是他不知道。”李天逍的声音沉沉,带着一种她未曾重视过的威严。
她忽地径直失笑:“原来那一夜,殿下看见的是我与苏晋在一起。”她笑得讥讽:“殿下既然早就对云罗生疑,何必不早点挑破?”
没入天牢,不仅仅是因为她亵渎了那个女子最后安息之地,更是因他对她隐瞒的愤怒。他不容许她的心里还有别的依靠。
真是个霸道的男子!
李天逍只是沉默。
雨后,梨花带雨分外惹人怜惜。
晋国的雨季开始来了,每日午后都有暴雨,暴雨洗去了燥热,为这轰轰烈烈,多事的夏季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云罗住在了别苑北山的佛堂中。
李天逍的意旨是让她为明良娣祈福,赎她之过错。于是云罗挽起三千青丝,身穿缁衣芒鞋,日日在佛前念经。凝香也被送来与她作伴,还有一位乖巧的医女为她调养身子。
若是撇去别的,李天逍果然是个大方的储君。只要她温和顺从,他便能给予他能给的一切庇护与恩泽。
在芳菲楼,众位姑娘中她云罗向来在如何曲意奉承客人这一技学得最快最好,只是为何出了芳菲楼,她竟又统统倒回了回去?
她想不通,也不想去想通。
前来伺候的医女是宫中太医院中的人,名曰沉香。她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比云罗略大。容色普通,但是十分温婉细心。她为云罗把了脉后,又查看了身体后只是摇头叹息,转身去太医院请了个药方日日为云罗煎药,煮药膳。
云罗皱眉:“我没有病,沉香医女不用太过费心了。”
沉香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摇头道:“华奉仪还年轻,自然觉得自己身体没病。但是华奉仪幼年时餐风露宿,饥饱不定,身体中早就埋下了病根,再加上先前被人毒打内伤在身,还未治愈就又惊怒于心,病根更深更重。”
“而且据沉香所知,华奉仪从梁国千里而来晋国,一路定也是颠簸饱受风尘。这样的身体如何叫做没病呢?若不是你年轻气血旺盛遮掩住,将来老的时候一定会备受折磨。”
云罗一笑,乌黑的眸子看向眼前殷切关心的年轻医女,道:“老了?我从未想过老了会怎么样。也许活不到老的那时吧。”
在青楼,老是极其忌讳的一个字。青春逝去,皱纹爬上光洁白嫩的脸庞,这对她们来说无异于生不如死。
而她更从未想过虚无缥缈的将来。
沉香摇头,不赞同地反问:“难道华奉仪没想过以后会孕育太子殿下的子嗣吗?此时若不趁机调养身体,如华奉仪这样的身子是不容易怀有身孕的!”
云罗闻言结结实实一怔,孩子?!李天逍的孩子?
她想着不知不觉抚上尚平坦紧致的小腹。
沉香见她眉心紧皱,眸光复杂,微微含笑:“女子有自己心爱之人的孩子,这才是最幸福的事。”
云罗沉默了良久,淡淡一笑:“好吧,那就麻烦沉香医女为我调养吧!”
沉香见她终于答应,含笑退下,至此更尽心尽力为她熬煮药膳。在佛堂中的日子是安静的,早早安歇,早早起床。山间空气清新,也没有闲杂人等前来打扰,几乎是与世隔绝。
云罗闲时与沉香讨论医理。沉香原以为她定只是懂了皮毛,可一番交谈下来才知道云罗竟也懂得不少。而且云罗所知涉猎甚多,博闻强识不输男子。
沉香不禁赞道:“没想到华奉仪竟懂得如此多。”
云罗漫不经心一笑:“这有什么。芳菲楼中的姑娘们经过调教都懂得许多,就算不懂也能说出个一二来。不然银子从何处赚来呢?”
世人对青楼女子的印象时常有所偏颇。总以为青楼女子都是以身侍人,其实如芳菲楼等这京畿重地一等一的青楼,最赚钱的却不是那等卖身的姑娘,而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们。
她们一个个体态婀娜,气质高雅,琴棋书画样样拿手。达官贵人时常谈事宴请最喜欢清倌相陪左右。清倌一场酒席陪坐下来,时常日进几十金。以色侍人的下等姑娘一个月最多也就百金而已。
而清倌们也要懂得察言观色,更要懂得许多。因为没有客人肯请一尊什么都不会的活人当摆设。当年她便是这些姑娘中之一,赚的银钱足够把当年的自己赎个千百回了。
沉香一怔,顿时脸红耳赤。她曾听过云罗的身世,只是不知她竟然如此不避讳自己的出身和卑贱的过去。
云罗安静看着窗外的红消翠浓,忽地道:“懂得太多,可是人心却始终是永远参悟不透的一道玄机啊!”
沉香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只能默默退下煎药。
过了两天,胖乎乎的周昭训上来佛堂中看望云罗。云罗见她不辞辛苦爬上山,不由微微一笑:“周姐姐当真是辛苦了,将来有机会定要报答周姐姐。”
周昭训气喘吁吁,手中团扇拼命扇着,道:“华奉仪来了个好去处,叫我爬得好辛苦,这个人情将来一定要讨回来!”
云罗一笑,淡淡垂下眼帘道:“这个好说。”
佛堂后园,周昭训看着一身缁衣芒鞋的云罗,吐了一口气问道:“你当真要这么做?”
云罗唇边溢出丝丝冷笑,一双如点漆的明眸看向周昭训,反问道:“周姐姐难道不赞同?”
周昭训看着她眼底深藏的戾气,叹了一口气:“佛堂的日日诵经难道没洗去华奉仪心中的怨恨吗?”
云罗嫣然一笑:“周姐姐不知我,我华云罗平生最不能让人欺负。”
周昭训还在犹豫。云罗淡淡一笑:“周姐姐若是不帮我也好,且做壁上观吧。”
周昭训看着她清冷的笑意,一咬牙道:“罢了!谁让这祸事是我先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