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斗兽场

人类非常脆弱同时充满着自相矛盾。慷慨的施予会在他人眼里变成理所当然的获得，所谓的平衡会在他人眼中变成蛮不讲理的不公。

灰烬与琳德被带进一栋看起来稍小的建筑里，另外两栋建筑安静且散发着慵懒的气息，甚至还能看到天台挂着的衣服在惬意地随风飘荡，这种假日对那些员工来说算是难得的休息日。而这栋稍小的建筑则完全不同，如同有不明的异形摒息于其中的巢穴般让人感觉到不适的冰冷……与内在的灼热。

或许不是人人都能有条理的分析清楚行为的对错，愤怒与嫉妒在理性之下潜伏着寻找突破口。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那一面并不适合外显出来，他们会忍着，非常努力的去忍着为了自己在外人面前的从容与尊严。甚至会让人觉得那是一缸外表平静内部却灼热炸裂着的锅炉，特别是在这种看不到平和的日子中。

一副面具被这栋建筑的警卫发到琳德手中，她看上去很自然的戴在头上似乎曾经来过的样子，不过那有些生疏的调整姿势让人觉得她并不是常客。

“您也需要吗？”穿着亚麻填充的夹克与便宜肩甲的戴着锅盔的警卫尝试性的问向一身板甲的灰烬，见灰烬摇了摇头便转头向身后的内部人员打了个招呼打开了内部坚实的铁栅栏。

“安图格大人吩咐过，因为时间不长所以您只能看拳……没意见吧？灰烬大人？”这些警卫的装备看上去比门卫那可有可无的布甲要稍微好一点，但单论灰烬所见的情况或许已经他们和铁卫城的普通士兵装备差不多了。他们站成两排让灰烬与带上面具的琳德从中间进去。

“没问题。”灰烬边走边简短的回复道，在琳德看来就像是为了掩饰自己不了解而刻意装作了解的样子让她不由得走到与灰烬并排。

“嗯……你应该见过这种地方，对吧？”琳德一副为难的样子看向灰烬，但灰烬只是径直的往内部走去随意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意识到什么便回过头跟琳德说：“我明白。”

他要求着自己用类似人类的习惯去面对各种反应，虽然有些多此一举不过他认为这是最低限度的礼貌。要说这种地方灰烬恐怕已经猜到了，就如同每一处能要人性命的陷阱般这些地方则是针对人类的陷阱。只是那更多的是为了让别人看见愉悦与刺激而存在的陷阱表演。

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耐心与信心去开导自己散去心头的怒火与不甘，掌握的越多越容易陷入意想不到的价值纠纷。大部分人简短的时间里是做不到去理解、消散那些毫无意义的愤怒，只能通过宣泄去释放。

他们向下走去，一道门又是一道门，逐渐的也能听到人类的声音从深部传来，饱含愉悦与爆发力将体内如同垃圾般的压力尽数轰入炙热的空间中。那份外表的冰冷逐渐褪去将理性丧失的炎灼感送入两人的感官，琳德有些不适的单手抓住灰烬的左手，另一只手夹紧肩上的篮子。

“以前……我都是跟父亲一起进来的，他说这是上面特许的娱乐场所。”她自言自语着似乎是想借助灰烬获得一点安定感，灰烬意识到那些过于熊孩子的行为可能都是为了能让她自己暂时忘却失去家人的慌乱吧？那是一个孩子所能做到的下意识的逃避行为，接受那些事物对她这个年龄来说太早了。

虽然这里的事物看起来也在少儿不宜的事项内，但恐怕在这动乱的年代里这些限制已经荡然无存了。她也许已经把这些黑色刺激的声音当作理所当然了吧。

毕竟有需求便会有市场，即使是再怎么不符合道德，背弃人性也会在需求与愿意为这些需求花钱的人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最后一道门被推开，灼热的氛围从大门的另一侧被释放出来吹袭在两人脸上如同打开了一口热锅。这是一处如同古罗马竞技场般巨大的地下空间，四周都经历过修缮但从边角露出的铁链与镣铐能确定这里以前肯定不是什么正常民居该有的空间，或许是监狱改造的也说不定。除了这个方向是出口，四周还有其他的门不知道有什么用途。不过从有些人径直走向那些有警卫把守的门看来，那些门恐怕也是提供什么娱乐项目的。

普通的席位就直接暴露在这灼热的气氛中伴随铁器撞击的声响观众们不时迸发出狂热的喝彩。

“疯子！金下巴！撕了它！只是一只咒甲恶魔而已！在死之前弄死他啊！”一些人流着臭汗大笑着把手中的食物砸向中间的空地，仿佛那能逗起自己开心般。最顶上似乎有个像是记分牌的法术面版显示着当前下注的情况，以及这个被叫为罗雷克的男子的胜利场次。

2415场。

那块最中心的圆台上一个只穿着一块破布裤子与肩甲头发蓬乱的男子与一只仿佛犰狳与老虎混合的猛兽扭打在一起，男子手中的刀已经陷入猛兽背甲中还没来得及拔出便被压在身下。他索性直接用牙咬向那没有鳞甲覆盖的恶魔下巴，而那恶魔则把他顶在地上向场地四处推去。

“松口吧，畜生罗雷克！你该下地狱了！压了你死你可得快点啊！哈哈！”哄笑与怒骂撞击在热浪中让靠墙的警卫用力的敲了敲地面，令这些狂热的人们稍稍安分了几秒。甚至有人趁着这安静的几秒抓住某些人转过头去的空档抓着他的头部就是一顿暴打，让警卫不得不过去把这些顾客分开。

高处的VIP包间则将下层的打闹与竞技场上的搏斗混在手中的美酒一同饮入腹中，他们恐怕便是铁卫城中的贵族平时保持着优雅却在这种时刻随意的蹲坐在地上俯视下方的一切或者干脆透过窗户把酒杯扔到下方某个倒霉鬼的头上，完全把身份与行为都隔离在面具之下。

“斗兽场。”灰烬如此总结道，就如同那最古老的形式一样鲜血与扭曲的**总能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嗜血**，并将那些浑浊的抑郁排除体外。

“是啊，这个地方还真是闷热……”琳德稍稍拉下面具把汗擦了擦，不少制造风力的符文刻印在墙上半永久性的更新内部空气也难以将这混杂着人类狂热的炙热降温。在这种情况下理智往往便会融化在这嘈杂的乱响中。

啪啦！就像是刚才发生在灰烬盾上的声音，让琳德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在灰烬盾牌上方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探出头对着她嗤笑道：“琳德～琳德！你这杂碎怎么就跑来这种地方了？不应该去找你那骗子父亲吗？！”

仅仅只是片刻摘下面具就被人认了出来。不过少女并不在意那些家伙只是默默地向灰烬道谢，这个人已经两次出手将其保护了下来。一种可靠的感觉在少女心中油然而生。

“以前，那些人都很尊敬我父亲，哈。”琳德忽视着那样的声音看向一旁的警卫，那警卫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般把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两人迎向右侧的一扇写着VIP的小门。

普通席的一些人因为这突然的声音把看热闹的视线投向这边，顿时哄笑起来。不过并没有多少难听的话语与垃圾砸过来，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地位做出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被警卫警告。琳德用毫不退缩的眼神回应着那些嘲讽的声音，另一只手却拽紧了灰烬的手甲让灰烬稍微能感觉到少女的紧张。

“什么嘛，那些白痴……”琳德看向普通席中的一些身影：“那群只会跟风的垃圾，在新兵营里打不过我就只会这样——！”

人类在大部分方面比不过他人的时候会感觉到自卑，他们会想尽办法捍卫自己的自尊心。一些人会依靠躲避、努力、妨碍对方来忽略、弥补差距，但是有些人他们屈服于舒适的惰性，只会在一旁将自身的怠惰归功于他人不合群的勤奋与天赋。

“哟，是那个家伙，嘿。大伙知道我想怎么说吗？！哈哈！”有些幼稚带着一丝狡诈的酸话就这样钻入两人耳中。

但只要在其他的方向找到了可以简单获取的优越感便会紧追不放，无论那是否真实，无论那是否会对人造成伤害，对于他们来说都无关紧要。

只是一句话罢了。那是他们擅长说的话。

那其中有些是在新兵营中同样看不起琳德的新兵，但那样的人对于琳德来说倒是好处理的多。打就完事但像这样的冷暴力，她便无能为力只能尽可能去忽视。以及像这样说这样故意说出来寄希望于灰烬能帮她一点两点，不过不死人一直到进入房间把那些声音稍微隔离起来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毕竟那不是不死人擅长理解的领域，或者说灰烬对这些东西的理解就是砍就完事了。只是那样显然就和正常人的处理方式搭不上边，琳德也对这个想法并没有报以太大期望，少女就像习惯了那些风风雨雨般径直坐在沙发上拿起茶杯给自己灌起来。她只是来这里等待结果的而已，没必要因为那些人把自己气的够呛。

“2416！”野蛮的大喊让琳德噗的一下把口中的茶全喷了出来，还好灰烬站在窗边不然如果坐在对座他肯定会被喷一头。

“他做到了！我们的角斗士罗雷克！喔，看看那可怕的样子，他用牙齿把整个咒甲恶魔的下巴都咬下来了一半。真不愧是他，明明知道这家伙的血里可能满是恶魔诅咒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做了！金下巴罗雷克！不愧是他！”半空中响起主持人热情的高呼，让现场的气氛进一步升温。

琳德用力的把呛进气管的茶咳出来。稍微一刺激就把心中的抑郁和压力喷洒了出来，这个地方或许在某些程度上的确非常适合舒缓压力。

不过对他们来说这里只是歇脚的地方。琳德如此对自己确认，她相信像灰烬这种半天不说几句话遇到战斗还会选择逃跑的人，对于这种无聊的死斗不会有太大兴趣。

她抱着这种想法转过头去——恰恰相反。灰烬认真的看着中间的那块舞台稍微思考了一会，把站在角落里的服务生叫来。

“金下巴，什么人？”灰烬如此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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