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共赴画室
张爱玲曾经说过“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唯有轻轻问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夏日的清晨是一天之中最难得凉爽的时间，宋允川骑着单车哼着歌穿梭在巷子里，感受着夹杂着温柔的夏风。
从出门到现在，一路上他和门口路过的小野猫说了“早”，和早餐铺的奶奶说了“早”，和枝头唱歌的麻雀也说了“早”。
到了牧知予家楼下，他停下单车，摸了摸挂在车把上温热的豆浆，有些紧张的理了理自己的衬衣。
此刻，他等待的便是和即将出现的少女问一声“早”。
宋允川来的有些早，牧知予从床上慢悠悠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的时候刚好看到楼下靠在单车旁的少年。
她没想到，宋允川昨晚说的明天见是来等她一起去上课。
风携着树上的槐花飘落在少年的肩膀，他轻轻摘下耳机抬头时恰好望见窗口睡眼惺忪的少女。
宋允川笑了，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幸福过了，他冲着牧知予招了招手提起挂在单车上的豆浆晃了晃。
牧知予连忙拉开窗：“你等我一会儿，我就来。”
“不急，时间还早。”宋允川笑着。
当牧知予慌慌张张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宋允川耳机里的歌已经单曲循环了十二遍。
“呼——等急了吧！”牧知予脸颊红红的喘着粗气。
“不急。”宋允川从单肩包里拿出豆浆，摸着还热才放心交给牧知予。
“你吃早饭了吗？”牧知予接过豆浆和吸管较着劲。
宋允川默默又拿回来豆浆杯，扎开插进去吸管后才再次递给牧知予。
“还没，一起吃吧。”宋允川示意牧知予上车。
这是牧知予第一次坐他的后座，她很忐忑，怕自己太重会载不动。
宋允川见牧知予犹豫打趣道：“要不你载我也行，但是我没买意外险啊。”
牧知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之前的尴尬也烟消云散，宋允川接过她的书包放在车筐里，牧知予坐上后座两只手捧着豆浆杯。
宋允川：“咳——你不搂紧我，一会摔倒可不许哭。”
牧知予连忙一只手扯住宋允川的衣角。
“搂紧了。”宋允川低声道。
当感觉到女孩的胳膊轻轻环住自己的腰，宋允川的笑意忍不住爬上了嘴角。
“小麦，我小时候有那么讨人厌吗？”宋允川似乎心情非常好。
牧知予先是一愣，随即道“一般惹人厌吧。”
“哦？”
“不不不——特别招人喜欢。”毫无立场的牧知予连忙改口。
宋允川：“呵——你这人，现在还这么怕我？”
牧知予自认理亏却倔强道：“谁让你给我留下那么惨不忍睹的童年的，突然和大魔王握手言和总得有个过程不是？”
“也是，对不起小麦，往后好好补偿你。”宋允川骑着单车载着牧知予穿梭在巷子里，那句没说完的话，宋允川悄悄放在了心底，他想用未来的日子好好和身后这个女孩在一起。
“哦~大魔王，你也在这里吗？”牧知予没头没尾的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宋允川倒是配合，他轻声笑着回答道：“嗯，小绵羊原来你也在这里。”
牧知予：“什么小绵羊啊。”
“你啊”
两个人不觉笑了起来，解开了心里的结，两个人轻松得就像夏日的云。
牧知予想着，如果早点发觉宋允川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大魔头就好了，也不至于频频在他面前出丑。宋允川则觉得这个时机刚刚好，也幸好他的小绵羊比想象中的要坚强，没有被吓跑。
虽然两个人各怀心事，但想着的却都是有关彼此的事。
吃过早饭，两个人一起来到画室。徐薇远远看着一起走进来的两个人再次悄悄竖起大拇指，心里暗自佩服宋允川“孺子可教也~”。
高三开学在即，画室里绝大多数的学生都将要回到学校学习文化课，只有晚上放学后有时间来画室练习。
季老师贴出开学后的上课时间表，大家看过后都频频感叹时间飞逝。这次季老师明确把高三单独分出一个班级来，其余小班低年级的学生加上牧知予一共六个人。
还沉浸在假日美好中的牧知予炫耀一般的看向宋允川仿佛在说“羡慕了吧，我们高二还没开学呢~”
宋允川臭着脸，并不是因为羡慕牧知予还有假期。而是他们刚刚和好，开学后要忙着回学校上课，除了周末就几乎没有时间和牧知予相处了。
他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怎么样才能尽量抽出来时间多和她在一起。
“小川啊，开学前小班的作业就还是你负责，上点心，特别是个别基础差的同学。”说罢，季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牧知予一眼。
刚才还在嘚瑟的牧知予瞬间心虚的低下了头。
“好的老师。”宋允川道。
牧知予一脸讨好的望着宋允川，希望他看在旧相识的份上对自己高抬贵手，在画室的这段日子她可没少听说宋允川的光荣事迹，平日里的严格她也还都历历在目。
“好好画，不懂得问我，别想着我能给你开后门。”宋允川早就看出了牧知予的小心思。
望着衬布上的多面体，牧知予瘪着嘴硬着头皮回忆着前几天季老师的示范和讲解。
一整个上午，她都在和这个五边形凑成的几何体较着劲。以至于中午午睡的时候都梦到多面体长了腿追着自己跑了三层楼。
下午无精打采的来到画室，牧知予一眼就看到了画板上贴着的蓝色便利贴，她凑上前，轻轻揭下。
“认真观察，找好明暗交界线，画出暗部和投影，注意灰面、暗面和高光。要有耐心沉住气，不会的回头问我。”
纸条没有署名，但是牧知予知道这苍劲有力的字体出自谁的手笔，她记得宋允川小学时候可是代表全校去参加书法比赛的好苗子。
暖意在心间蔓延，一上午的烦闷也随之淡去，牧知予只觉得有了一种依靠的感觉，重逢以来，宋允川好像总是这样在身后默默帮着自己，是啊，怕什么呢，反正还有他嘛。
下定决心要认真画好多面体的牧知予撸起袖子“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水，郑重其事地坐在她的小板凳上，拿起画笔有模有样地比量起静物来。
宋允川坐在她的身后，看着眼前逐渐融入环境变回古灵精怪的少女，只觉得自己的生活又回到了儿时一般美好。不，应该说比从前还要美好。
他一直默默注视着牧知予，看着画纸上越来越扭曲的图形，他终于坐不住上前握住了牧知予因为想要努力画直线而过度紧张的手。
“多面体的线面很多，所以更要注意透视的准确。”
宋允川的话悠悠地传进牧知予的耳朵里，还带着呼吸的温热，霎时间少女的脸颊便爬上了羞怯的红晕。
“这里的明暗交界线是错误的，看到了吗？你画的和实物恰巧相反了。”宋允川的手掌干燥而温暖，他的手指纤细瘦长，指节分明。牧知予盯着他的手出了神。
宋允川：“你在走神吗？”
牧知予连忙解释：“没没没！”
“那你重复一遍。”
牧知予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认真点，我不可能教你一辈子。”
牧知予听着宋允川凶巴巴的语气，委屈地点了点头。
一整个下午，宋允川都在牧知予的身边耐心指导着她。
多年后，当牧知予用文字记录青春岁月的时候，每每回忆至此，想起那时的少年，便不觉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