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最后的班会

校园里一切都如从前模样，可是日复一日的时间齿轮却从来没有为任何人任何事停歇过。

五月的枝头停不住聒噪的鸟，五月的空气燥热而压抑，五月高三的教室是笔尖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

宋允川再次写完了一只中性笔，他甩了甩胳膊，低头换着笔芯。趁着这个空档，他轻轻揉着中指磨出的老茧缓解着不适感。

旁边的同学看着宋允川挂在椅背上的垃圾袋，里边躺着一根又一根的空笔芯，畏惧地摇了摇头。

学霸拼起命来实在太可怕了。宋允川几乎每天都坐在位置上低头看书刷题，没人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江湖传言他“失恋了”所以化悲愤为动力。

同时也没有人知道宋允川放弃美术联考的原因，他在心底悄悄藏住了这个秘密对外绝口不提。

班主任老师倒是很高兴，她觉得凭宋允川的文化课成绩会有更好的出路。

只有宋允川自己心里知道，在没有重逢牧知予前，他是计划出国留学的。他想去国外深造继续画画，但是如今他悄悄妥协了。

自从那件事后，宋允川深深发现自己有多么无力。

如果他还是孤身一人，一味追求梦想和爱好，随遇而安的生活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可是如今他有要守护的人，他计划着如何能给她一个充满温度的家，他想自己的未来里有她。

宋允川想去她喜欢的城市，他计划着选择一个金融类的专业，早日创业给她一个有保障的依靠。

从那件事之后，宋允川也只是远远在她身边看着她保持着安全距离了。

有时候宋允川也会忍不住想，没有了他的生活，牧知予还习惯吗？会不会偶尔路过那家巷子里的老店忽然想起他？

他会，每次放学他都故意路过那家店，每次都只为了故意想起她。

墙上的倒计时每天都在变化着数字，各科老师都在“抢时间”帮学生们巩固更多的知识点。

不知从何时开始，高三的教室里下课后变得安静了许多。

有的人在整理着课上未完成的笔记，有的人趁着下课赶紧趴在桌子上休息，就连出门上厕所的关门声不知何时也都变得更轻了。

人们唯一能听到的便是时间倒数的声音。

徐薇忽然从梦中惊醒，猛地抬头看到墙上的倒计时松了口气。

她梦到自己高考那天迟到了，怎么跑也赶不到考场。

“做噩梦了？”简白趴在课桌上测着头声音慵懒。

徐薇吞了吞口水白了他一眼。

“放轻松，不就是一场考试吗？”简白笑了笑埋头在手肘里。

“你为什么每天都不紧不慢的？”徐薇疑惑地看着自己这个古怪的同桌“你不紧张吗？”

简白的声音变得闷闷的，他道：“我打算复读了”。

“什么！”徐薇拍桌子的声音太大，引来了周围人的不满。她连忙赔笑道歉。

“你疯了啊？”她压低声音凑近简白。

“认真的。”

“屁啊，你成绩多好别以为我不知道！”徐薇晃了晃简白的胳膊，半天也没有回应。

这一刻她充分明白了什么叫做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了。

随着高三最后一次班会的召开，宋允川的高三生涯也即将画上了句号。

班主任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重复着高考的注意事项：“不要乱吃东西，合理安排作息，准考证不要忘记带了这很重要！进了考场紧张就深呼吸——”随着班主任的叮嘱，讲台下一些感性的女同学已经开始忍不住偷偷抹起眼泪来。

班主任老师淡淡略过这帮低着头哭的学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要忘记涂答题卡！特别是考号下边的位置。不要怪老师唠叨，你们再耐着性子听完这节班会，往后老师就再也不会唠叨你们了。”

角落里徐薇的哭声突然打破了这份压抑的静谧，随即而来的是山洪倾泻一般的情绪爆发。

这几个月来的委屈和艰辛，这三年来的陪伴与成长，一瞬间所有的情绪扑面而来。

讲台上的班主任望着教室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学生们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道：“想哭就哭吧，哭过了擦干眼泪，我们继续一起面对！”

宋允川微微红着眼眶，他用漫不经心的举手请假举去厕所，来掩饰着心中不忍分别的感伤。

静谧的走廊里宋允川站在窗边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忍不住深深叹息，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一切却好像都变了模样。

他捏了捏眉心，摇摇头嘲笑自己突然的多愁善感。

抬手看了一下时间，随即宋允川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匆匆往楼下走去，他走的太急以至于直到女孩迎面装进怀里才停下脚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沉默了。

“砰砰——砰砰——砰砰——”熟悉的心跳声再次充斥在两个人的耳边。

“你——”宋允川和牧知予异口同声道。

“你先说吧”宋允川退后一步回到安全距离。

牧知予看着他退后一步的动作心里咯噔一下，那些哽在喉咙的话忽然一句也说不出了。

“最近认真学习了吗？”宋允川看着沉默的牧知予开口道。

牧知予连忙点头：“小测我进步了十名”一瞬间她好像忘记了难过，她忍不住抬眼望着宋允川渴望着他的表扬。

“不错。”即便回答只有两个字，宋允川却倾尽了这么多日来的所有温柔。

当牧知予再次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一向沉着冷静的宋允川却慌乱地不知该看向何处才好了。

他的目光太过于温柔了，只一眼，身处混沌黑暗的牧知予便要融化。

“我快高考了。”宋允川盯着牧知予手腕上的手链有些出了神。

“昂，听说了。”

“听说了？”宋允川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牧知予有些傻傻的模样，还是对他一击即中。

“听说到时候考点附近会有高二的志愿者”。

牧知予连忙点头：“我也报名了！”

宋允川喉结上下动了动，那句“是为了我吗？”只在他空荡的心底响起。

“对我说一声加油吧。”宋允川拿出口袋里的中性笔伸出手示意她在校服袖子上写点什么。

牧知予犹豫片刻，随后做出了人生中她觉得第一件勇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