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来,给你看个宝贝
夜里的风猛地将半掩的窗户撞开。
凉风肆无忌惮地灌入。
室内的温度瞬间降了好几个度。
一股压抑、难言的紧张气氛无声地蔓延开来。
傅庭深盯着眼前明明很熟悉,此刻却给他无比陌生感觉的女孩。
瞳孔骤缩。
“旁边,躺了一个,是什么意思?”
语气虽然微顿,但很稳。
有吃惊的成分,但没多少害怕。
这让宴晗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美人的胆子还挺大。
“就是说,你旁边躺了个鬼,你怕不怕?”
傅庭深看着那双眼睛,瞳孔是漂亮的琥珀色,这样仰着头望向人时,说不出的灵动。
那里面,没有半点玩笑的成分。
“不怕。”
很肯定的语气。
宴晗很轻地挑了下眉。
眼前的男人看似病弱,可宴晗却依旧能够感觉到男人的身上笼罩着一股很强大的气息。
她现在瑞气全无,虽无法直接判断这气息代表什么,但是也绝非一般人所有。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气息,女鬼才只是躺在身侧,而不敢真的对他做什么。
这倒是苦了进这房子的人了。
女鬼散发的阴寒之气,凡人难以承受。
刚才那妇人跑得如此快,想必也是因为虽然看不见,但身体的不适却让她不敢久呆。
“那你,想不想看看,鬼,长什么样子?”
此情此前,宴晗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到,实在可惜。
“我……”
傅庭深话还没说完,怀里骤然一空。
小丫头飞快地翻身下床,抬脚就将那堆桂圆壳往床上一踢。
像是在躲避什么攻击。
“我以为,你真能忍那么久。”
宴晗双手环抱,脑袋微微一偏,挺随意的动作。
在傅庭深看不见的地方,女鬼睁开了眼睛,黑瞳欲裂,鬼气翻天。
一股强大的气息狭裹着利刃再次飞速朝宴晗面门而来。
宴晗虽然瑞气全无,但对付区区一个女鬼还是绰绰有余。
她甚至姿势都没变,脚尖轻轻一勾,玉屏换了个方位。
嗡——
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
女鬼被一道透明的墙隔绝,那双没有眼白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宴晗。
声音更是尖锐刺耳,压迫着人的神经。
那长长的指甲不停地刮着面前的墙,折断又重新长出,整个画面惊悚又挠心。
暗黑的血蔓延在整个房间。
黑红交织,极恶之色。
女鬼暴怒了。
那堵无形的墙竟在女鬼的盛怒之下破开了一个口子。
但也只是一个口子。
这已经让宴晗有些意外。
“这因果,看来不浅。”
——咔。
女鬼把自己的脑袋掰断,往口子里塞,先是舌头,拉长了数倍不止,上面腐蚀性的黏液,可想而知,如果一旦沾上将会是什么后果。
女鬼将舌头一甩,卷住窗边的天娇。
似乎是要借力把自己的脑袋和身体运过来。
“妙啊!”
宴晗为女鬼啪啪鼓掌。
“来,老傅,给你看个宝贝。”
正举着脑袋往口子里塞的女鬼:“……”
以及有不好的预感的傅庭深:“……”
宴晗抓住傅庭深的一根手指,俯身咬破。
秀长的手指飞快在空中画了什么。
傅庭深只感觉到额间一抹清亮,羽毛般的触感拂过眼球。
……他,看见了。
“啊啊啊啊啊啊——”
女鬼仿佛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
双手胡乱挥舞着,脚步更是慌乱。
直接忘了自己还捧着自己的脑袋,咚地一声脑袋滚落在地上,转了几圈。
舌头也猛地收了回去,但是因为错估了自己现在脑袋的位置,而啪地一声打在了墙上,然后又回缩反弹到了脑门上。
声音清脆得让宴晗都有些心疼了。
“别看我别看我……”
女鬼慌乱地在地上找自己的脑袋,情急之下还装反了。
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傅庭深:“…….”
所以,小丫头,对于宝……贝……是有什么误解?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要穿进宴晗的脑子里,由远极近,仿佛在耳边呢喃,贴着耳朵在说话,简直毛骨悚然。
“借你身体一用。”
借你身体一用。
借你......
借……
借。
宴晗猛地抬眼,仿佛穿透无数暗色,窥见皎洁月光,清冽一片。
“区区迷幻术,也敢到我面前现眼?”
宴晗嘴角一勾,用指尖傅庭深剩下的血,快速在旁边古画上画了张符。
嗓音空灵,“十方世界上下虚空,无量法界,神佑万民。退!”
——嗡地一声。
女鬼可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扭曲的神色,越发的狰狞。
仿佛正在受烈火焚烧之苦。
然而,就在女鬼灰飞烟灭之际,一抹强光突然出现,刺得人不敢睁眼。
等傅庭深再次睁开眼时,房间里已经没有女鬼的影子了。
“她死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她灰飞烟灭了?”
傅庭深今晚巅峰了三观,现在还能够说出完整的话已经很难得了。
宴晗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
“什么?”
宴晗重新抓起了一把桂圆,“她有同伙,被带走了。”
哎,她堂堂玄门祖宗,什么时候也有人能从她手里抢走鬼了?
不过,那个方向……
“你没事吧?”
傅庭深看着她。
他似乎,并不怎么了解自己新娶进门的媳妇儿呢。
“我?”
宴晗摸了摸肚子,“我有点饿了。”
她四处看了看,“还有什么吃的吗?”
桂圆吃完了。
傅庭深几次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按下旁边的铃铛,让人送了些吃的过来。
“多来点。”
旁边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
傅庭深忍不住问,“你吃得完?”
他几乎点了他一个星期的量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点的是我一个人的,你要是想吃的话你自己再点吧!”
潜台词是,你别想抢我吃的。
傅庭深……
刚才,真的不是他在做梦吗?
说起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旁边有…鬼?”
宴晗端起一碗抄手,动作优雅地吃干净,然后直到吃了三碗之后,才回答了傅庭深的问题。
“嗯。”
答了,又好像没答。
傅庭深这回已经有了非常深刻的认知,他所收到的资料,没一个标点符号是属于描写眼前的女生的。
“老傅,你看起来好像不认识她。”
宴晗喝完一碗黄金汤,抽空给了傅庭深一个眼神。
“她能破我的困局,说明你们的因果极深,你为什么看起来像是第一次见她?”
宴晗那双清亮的眼睛,看人时,能入人心。
傅庭深觉得心口仿佛被猛地扯了下。
“因果,是什么意思?”
笃——
宴晗放下碗。
眼底里盛满了月光之色,如神祗俯瞰众人,悲悯的深处又含着漠然。
“万物皆有因果,或早或晚。”
“所以,勿心存侥幸,勿得意忘形,勿忘本心。”
**
天垂象,星辰升陨,斗数之主已现。
距离傅宅十公里以为某座观里,身着长袍的老者负手而立。
“告诉老夫人,成了。”
旁边早已等候多时的西装男人,顿时面露喜色,“多谢天师,多谢天师。”
“天师帮了我傅家大忙,改日一定厚礼奉上。”
那所谓天师,面色沉静如水,目光悠远。
与西装男人的喜色形成了明显对比。
静立在月光之下,却与黑夜沦为了一体。
西装男子忙着回去告诉老夫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喊人立马开车回傅宅。
随着汽车远去,那天师再次缓缓抬头,望着天象缓缓露出了一抹笑意。
那只有嘴角扬起的弧度,并不能称作是在做笑。
他的眼神依旧悠远得有些空洞,整个人显得怪异而僵硬。
而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度,有一颗星,飞快地微弱地闪了一下,然后又重归于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