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前尘往事如浮云
厉炎见平今如此放低姿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
“另外。”平今斜嘴笑了一下又道,“我已经和镇长说了,那魔兽已被我们杀死了。以后这浑天溟兽就不要再在万州大陆上出现了,否则我不好解释。”
厉炎斜眼看了一眼平今:“知道了。”便拂袖离去。
密室里,卉笙正盘腿静坐在一角,慢慢回味着刚刚即墨平今的一席话。自己闯入平今府邸的事情已然暴露了,虽然她充傻装楞地否认了自己进来了这间密室,但是平今又能信自己几分呢?他会不会怀疑那日撞见他在山林里启动法阵的人也是自己呢?倘若如此,平今索性杀了自己岂不是一了百了。之所以留自己一条命,是因为要牵制皇上吗?这就更匪夷所思了,自己乃一介平民,又怎会与皇上扯上关系?还有,那魔兽真的死了吗?爷爷如今也在平今公子手里,这使得自己的行动越发被动了。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这密室被人上了非常奇特的发障,她怎么都破不了。心里明明牵挂爷爷,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令卉笙为自己的无能而愧疚。
密室没有窗户,无法得知外面的时间。卉笙只能坐在墙角,思绪一团混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卉笙坐在角落里,就快要被寂寞与焦虑吞噬的时候,密室的另一端突然出现了一道细长光线。卉笙抬头望去,只见那道光线迅速地向两边扩开,在空荡荡的空中拉开了一道光亮无比的门。因为长久地处在昏暗的密室里,卉笙的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这样的光亮,她不禁拿手臂遮挡在眼前。放下手臂时,发现眼前站着的人,竟然是涵栎!
一袭藏青打底配棕黄绣纹长衫的涵栎,一步一步走到了卉笙的面前。他微微俯身,轻轻声道:“我说过,一切准备妥当,我便接你去见你娘亲。如今我准备好了,你可愿和我一起去?”
卉笙抬起头,看见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这只手的后面,是一张清秀中露出微笑的脸,和一双坚定又清澈的眼睛。她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因为太久没有喝水而变得干涩不已,声音也有些发不出来了。她想到了之前和爷爷关于娘亲的对话,又想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也许和他走,是离开这个密室最好的办法。但是,爷爷怎么办呢?
“你爷爷那边大可放心,我去看过他了,他虽受了伤,却无大碍,须得休息数日。大致发生了何事,你爷爷同我讲了一下,我想平今留你爷爷在府中,应该就是做个人质好牵制于你,所以平今不会拿你爷爷怎样的。”
这个人真神奇,仿佛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样。她看着涵栎那一双紫色眼睛,不知为何,他眼中紫色的光芒令她非常想放下一切防备,去相信这双眼睛的主人。似是不自觉地,卉笙轻抬右手,慢慢放在了涵栎伸出的手中。涵栎笑了一下,一把抓起她,拉起她便往那扇光亮的门中走去。
她还未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眼前一亮,四周再次清晰可见时,发现自己已身处在一座炫彩琉璃建成的宫殿前。写着“沐阳殿”三字的匾额,高挂于顶。
“先喝杯水吧。”说完,涵栎就举了个玉制的杯子到她面前。
卉笙正渴着,便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一杯下肚,顿感甘甜润喉,嗓子的干涩和身体的疲乏一瞬间全消失了。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这里又是哪里?”卉笙开口问。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我只能长话短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恕我不能告诉你,但是刚刚喝的水,可以保你一个时辰内都能待在这里不被人发现。我本来想着,过几日找一个更好的时机再安排你与娘亲见面,但你娘亲病情突然加重,我担心她撑不住了,所以才这么急地去找了你。是我仓促了,还请姑娘见谅。”
卉笙一听,心头一紧:“我娘,快不行了吗?”
涵栎哀然地点了点头。“你娘亲,就在这殿里,你进去吧。我已经打点好了,里面没有其他人。一个时辰内,都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们,去吧。”
“多谢公子。”说完,卉笙便一步一步,虽有迟疑,却没有后退地踏上了通往沐阳殿的台阶,她轻轻推开沐阳殿的大门,走了进去。这时,涵栎双手叉腰,轻叹一口气:“快出来吧,别躲了。”
紧接着他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她就是卉笙?”绍冰望着已经紧闭的沐阳殿大门,问道。
涵栎将一只胳膊搭在绍冰的肩上,调侃地说:“你说呢?喂,看到芷瑜的女儿都已亭亭玉立了,有何感想?”
绍冰淡淡地斜了涵栎一眼,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打落,然后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能够和女儿见上一面,想必她一定很开心吧。”
涵栎见绍冰露出这样哀伤的表情,再想到芷瑜姐的伤势,一时之间也哀从中来。他轻轻应了一声:“嗯,她会开心的。”
走进沐阳殿,卉笙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整座殿都由琉璃制成,殿内顶部悬浮着数排长明灯,琉璃在长明灯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如梦如幻。殿内的桌椅,也都是琉璃制成,其色彩持续变换,用手摸上去,不仅没有冰凉坚硬之感,反而让人觉得温暖,而且其表面竟像有弹性一般,能随着按压的力度微微调整形状。
没有时间惊异于这些,她只有一个时辰。卉笙心念娘亲,没有过多停步,继续向里走去。穿过前厅,右侧有一门,想着娘亲应该就在里面,卉笙越来越紧张了。她咽了咽口水,推开了门。
门内,灯光比前厅要昏暗许多,琉璃制的墙壁虽然依旧光彩流动,却不再夺目。房中最里处,是一张琉璃床,帷幕低垂,幕帘后有一人,正靠在床头。
似是感觉到有人进来了,芷瑜轻轻唤了一声:“是卉笙吗?”
声音温柔又虚弱,卉笙的心咚咚直跳。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床,轻轻掀起帷幕,只见一位橙发碧眼的女子静静地靠在床头,消瘦与病奄也没有完全消磨掉她的美貌。她迎上卉笙的视线,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卉笙之前满腔的委屈,这一路上准备好的各种抱怨,数落,不满,甚至是淡淡的狠意,都烟消云散了。二人相视而泣,温热的泪水划过脸颊,低落而下。千言万语,都汇成这一滴滴的泪水。
芷瑜拿手抹了抹自己的泪,道:“孩子,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卉笙点了点头,遂坐到了芷瑜的身边。芷瑜抬起手,拭去了卉笙脸上的泪。第一次感觉到了娘亲的温度,卉笙再一次忍不住地哭起来,哭得越来越大声,索性一把抱住芷瑜,扑到芷瑜怀里放声大哭。芷瑜轻轻抚摸着卉笙的头发,道:“我可怜的孩子,这些年,真的委屈你了。哭吧,哭吧,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吧,有娘在,有娘在呢。”
卉笙就这样趴在芷瑜的怀中放肆地哭泣。过了许久,卉笙的哭声渐渐变小,慢慢平静了下来。她重新坐起身,接过芷瑜递给她的一块帕子,拭去了沾了一脸的鼻涕和眼泪。
“你就是我娘?”卉笙用因为大哭而沙哑着嗓子问。
芷瑜点点头:“对,我就是你娘亲,落言芷瑜。”
卉笙望着芷瑜的头发和眼睛,橙发碧眼,原来自己生得与娘亲如此相似。望着虚弱的娘亲,卉笙更咽地问:“涵栎和我说,你快死了。”
芷瑜温柔地点点头:“对,我不幸受了重伤,确实时日不多了,所以他才会去寻你。”
卉笙紧紧抓住芷瑜的手,摇着头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要你离开我。”
芷瑜眼里的泪水又开始微微溢出:“卉笙,我可以这么喊你吧。”卉笙赶忙点头。“生死有命,我这一生,到这一刻能见到你,已经无悔了。就算我死了,你也要相信,你不是没人疼没人爱的人,娘亲会永远想着你、念着你、保佑你。”
卉笙凝望着芷瑜,芷瑜眼里全是从容与安然。卉笙一时心痛难耐,又低头抽泣了起来。
芷瑜依旧轻轻抚摸着卉笙,希望能安慰到她。
又过了片刻,见卉笙慢慢平静了下来,芷瑜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可好?阿吉待你可好?”
卉笙又拿手帕擦了擦脸,回答道:“爷爷对我很好,我们过得很好。爷爷虽然对我严苛,却从来没有亏待过我。”
“那就好,阿吉果然是一个可以信赖托付之人。”
“娘。”卉笙喊出口,二人都停顿了一瞬。卉笙看着芷瑜,决定把这些年的疑问,一口气问个清楚。“当年,你为何将我交给阿吉爷爷就走了?为何这些年,你都不曾来看过我一眼?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