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一纸大白话告示
朱墨暗骂一声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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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宪啊胡宗宪，你不相信变法的力量，用如此悲观的语气发出总督布告，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他深知，胡宗宪这些人看得到只是表象。他们以为变法不得人心，这才会如此悲观，以为百姓已经乱了，缙绅也作壁上观，政令也已经不通了。
但实际上，变法的受益者也非常多，甚至可以说是大多数，民心怎么可能就到了这步？别的不说，那些契奴有很大可能会挺身而出的！只要契奴一动，民心士气可能就会有变化，不见得就山穷水尽。
他快马加鞭，立马赶到万松书院，让李贽、吕坤、何心隐一起草拟了一份告示，刘应节派人到处张贴派发，
这告示十分简单，都是用大白话——
“朱墨告江南士民书：
海潮有信，倭寇无良。今探得倭寇万余人、船二百只屯近舟山，不日将上岸掳掠。而大明官军自台州一败，死伤万余，已无兵可用。幸得福建副总兵俞大猷率舟师一百来救，大学士朱墨率千余火铳兵坐镇，另有戚继光自苏州卷土重来，有兵三千。敌强我弱，自不待言。今变法初成，奸雄惊惶，匪寇不期而至，愿得义勇两万，保家卫法，但有血气者皆可来，我自善待之。文渊阁大学士朱墨。”
他也故意一个人署名，是有两层考虑。一是不想连累他人，毕竟，他朱墨已经是天下的罪魁祸首，谁沾上边谁倒霉，也就不用去拉着别人下水了。二来呢，释放一切契奴，是他朱墨力排众议做下来的。一个人署名，就是说这是关系变法的，这些契奴也会明白，如果此战败了，他们多半还会重做奴婢，就算为了自己，也要拼上一拼才是。
朱墨发完告示，浑身疲惫，竟是前所未有，在万松书院厢房睡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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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几乎睡到下午，
直到一声欢呼在耳边响起。
吕坤、李贽大喊道：“子玄！成了！五万啊！”
朱墨翻身起来，反问道：“多少？五万？”
吕坤道：“我就想，人心都是肉长的，不可能不知恩图报！这些家丁奴仆，念及变法之恩，又担心变法失败，再做奴仆，踊跃来投啊！一上午竟登得五万男丁！”
朱墨冷静下来，心想这些契奴的确大多数聚集在各处作坊区、盐场、茶山，聚集起来是很快。于是沉吟一会儿，道：
“总共才十六万，就来了五万男丁，那就是男的几乎都来了，我看裁汰那些老弱，应该怎么都有三万，也差不多了……这样吧，先精选一万人，其他两万后备，呃，将领呢……”
他在宣大，别的没学会，这套事情倒是摸到了一点门道，深知将领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义勇，那更得有经验的人来带，否则跟废柴无异。而说到义勇，他自然想起了张翰、刘应节，这两人在宣大就是带过义勇的。
说干就干，
他立刻赶到巡抚衙门，让刘应节全权负责义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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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应节本来就是武将出身，在井陉口那种山区，多年以来靠的就是义勇，这时笑道：
“朱学士啊，这些义勇，打是没法打的，但是可以用来守，只要有险可守，这些农夫也可成劲旅……我看，戚继光在北，俞大猷在南，义勇呢，就在中间，坚守平湖、华亭两城，如此一来，倭寇必定久攻不下，士气大馁，到时候战机就会有逆转？”
好！
朱墨当真大喜过望，深感宣大这个铁血熔炉里历练出来的人，果然就是不一般。当下拉着他坐下来，求证心里最后一个疑问。
“老刘啊，你说，倭寇有没有可能不犯金山卫，而是在镇海一带上岸呢？”
刘应节答道：
“我自来江南后，也看了许多地形，宁波一带多山，且民风强悍，倭寇上岸后无利可图，就算要打杭州，一路上也有诸多关隘，占不到便宜。真要打杭州，也是用小船从钱塘一带上岸最为有利。因此，末将以为，金山卫是倭寇首选。何况，如今俞大猷船队已经扼住钱塘江口，用小船进来，已经没有可能了……”
对啊……
朱墨听得出了神，心想：这么说肯定没错，但倭寇要用小船入江，已经来不及了，水寨就在江口外葫芦山。看来，还是俞大猷更胜一筹，先期就拿住了关键点。
当下，刘应节全力挑选精壮契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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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墨、张居正、张翰三人，又全力督促备战。出人意料的是，沿海州府的农户竟然热情高涨，废弛数十年的保甲，一夜之间又复活了。农户们伍什互保，似乎瞬间就恢复到了太祖时期，乡间巡逻、夜间打更，一些寨堡又重新打扫，再次展露尚武之气。
有张居正这样种管理大师操盘，短短三天，省府州县，如臂使指，衙役、义勇、书院学生奔走不停，竟然也粗略完成了大战准备。
各府县邸报不断飞驰到词人祠，朱墨、张居正随时评估，感觉已经基本靠谱。朱墨早已是累得不行，张居正却依然神色自若。
这日午后，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朝局。
张居正有点想不到，契奴这些人竟然也堪一用，初时以为只能靠闽海水师、火枪营和戚继光的义务兵，没想到契奴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成军了，还恰巧有一个刘应节这样的人，局面一下子逆转过来，再看看街上的喧闹，他不禁感慨万分。
但他是何等人物，已经想到了将来的隐忧——
如果战后朱墨不解散契奴队，让他们暴力推行变法怎么办？筚趣阁
于是故作高深地试探道：
“子玄啊，如今局面很是奇怪，可以说是上面冷、下面热、城中闹、乡野靖，商人们、缙绅们等着看笑话，等着变法倒台，下面的乡民契奴呢，又一心要拼上一拼，实在是奇观啊……我为政多年，却是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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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墨心想——
你们这些人的思路一直有问题，还死不承认？你们总以为什么都要官绅，不肯相信百姓，其实百姓比缙绅心思更明白。百姓都很清楚，倭寇来了，缙绅官商们那是欢天喜地，恨不得敲锣打鼓去迎接呢。
因为倭寇要的是暴力聚敛，不会为难官绅。倒霉的只是百姓，尤其是乡野之民，到时候不要说毁堤淹田，直接就是暴力圈占了。倭寇多半会把这田地、蚕桑、劳力的事一起解决，直接就搞成殖民地了。
但他知道，张居正这种人是绝不肯接受这种想法的，他们总是裹足不前，什么都想要一点，又都不想彻底……这时候还来怀疑我要搞别的名堂，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做出一副坦诚之色，笑道：
“太岳兄啊，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不可能什么都让契奴去干，到时候还是要让他们有个落脚去处，可不能成了扰乱之源。”
他号准了张居正这类士大夫的脉，很清楚他们就是担忧契奴成了他朱墨手中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