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大明国号怎么了
一念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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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朝弼忽然浑身冷汗淋漓。
他已经是沐英的六世孙,但族人甚多,年幼时也有几个老人在世,说起当年的沐英、沐晟,都说一直是耕读传世,沐英每年都要亲自耕田,当时公府也不大,比起城中富户差得不少,只能算是小康以上之家。奢靡之风一直到了沐昆才开始兴起来,而那时正是弘治、正德年间。
但就算是沐昆交通权门,所占也不太多,比起一些地方官和缙绅,还是相差甚远。真正可怕的,还是沐朝弼自己。所谓三百六十庄,自然是言过其实,他也没有仔细清点过,真要细算的话,应该有百多个庄子,的确多数是他占下来的,说是三百六、年年有,固然夸大,可却表达了天下人对他沐家的不满了。
这些年,
他也自知理亏,行事未免霸道,而两个侄子暴毙的事,更成了附骨之蛆,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虽说夸张了些,可他把着不让爵位,那也是事实。这些隐秘,外人自然永远不可能知晓内情。
其实,两个小孩并不是他杀的,而是叔侄相争,两府对立,一些人在背后使坏所致,加之,两个孩子又先天体弱,说到底,到底是怎么死的,他自己也弄不明白。扪心自问的话,他认为多半是一些下人为了讨好自己而没有用心诊治,耽误了病情。
但这种事,可怕就可怕在,天下人根本不管真相是什么?多数人看到的只是他沐朝弼的霸道,只要他的百多个庄子还在,骂名就永远少不了,不管是真是假,总都跑不掉污名。
此时此刻,
他望着灵堂中的建文画像,再看看一身小厮打扮的朱墨,一幅幅画面自脑海中依稀闪过……
年幼时,每到太祖忌日和马皇后忌日,族人都要恭读《武臣大诰》和太祖亲笔写给西平侯的书诰。从常茂、耿良、梅义的不法案例,到与有司各方的关系,一共三十二条,他现在的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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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追想自己所作所为,的确与三十二条武臣大诰相去甚远,如说问题从哪里开始,依稀的确就是弘治朝和祖父沐昆……
“灭族之祸、灭族之祸……”
他一边想的出神,一边喃喃自语。
如果换在之前,他是打死也不信会有灭族之事的,而亲眼见了朱墨变法之后,他隐隐感到自己与严家如果不撇清关系,早晚都要出事。此刻听了朱墨这番话,他就觉得,灭族之祸不是没有可能了。
怪不得沐英临死还念念叨叨,原来朝廷里果然是复杂无比,没过多久就出了靖难,若非沐晟慢了半拍,当时就玩完了。而多数族人当时还认为,皇太孙一定不会败,燕逆是为了自己私心而谋反,黄子澄、齐泰乃是大儒云云。说到底,的确是武臣读书不多,容易被骗。
而一字一句的武臣大诰,此时看来,果然是尧舜气脉,与历朝历代果然很不相同……
想到这里,
沐朝弼看了付应芳一眼,两人心思交汇,顿时下定了决心——
这次绝对不能跟严家搅在一起了。
而两人尚未开口,俞潮胜却先哼了一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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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玄啊,你说的也太玄乎了,什么尧舜大道?到底有没有还是问题呢!太祖又哪里有这么玄虚?就算太祖书读的少,刘伯温也不知道吗?你说太祖以尧舜大道立国,实在匪夷所思!依我看,皇太孙没有违背太祖,燕逆就是个篡位的!你说尧舜之君,那燕逆难道也是尧舜不成?”
他对朱棣实在痛恨已久,竟是一点情面不留。
沐朝弼、付应芳顿时相视苦笑,皆感这个老俞实在激烈,他朱墨怎么都是当今的阁臣,要真讲起礼法来,还真够喝一壶的。
沐朝弼道:
“老俞,你先别说了,我要再问问朱学士……呃,朱学士啊,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实不相瞒,我年幼时也听到过族中老人说起,大致差不多吧……可是,我太祖先称吴王,乃是继宋之韩林儿所封,说到底就是继承大宋,这,你不否认吧?”
朱墨不置可否。
沐朝弼怔了一下,又道:
“既然是继承大宋而来,又怎么谈尧舜大道?难道宋朝是尧舜大道立国不成?”
这一问,顿时击中了几个人的心思。
朱墨淡然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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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吾也问你一个,太祖为何取国号为大明啊?为何不叫‘新宋’?或者干脆就叫吴朝呢?何必又硬来一个日月之明?”
这?
你?
须知,
在古代,尤其是在明朝,这些问题连文人都不太敢说,毕竟涉及到最敏感的事情,而且明太祖雄才大略,在蒙元、韩宋、诸侯之间游刃有余,运筹帷幄,如果细究起来,自然也会有种种说辞,故而二百年来,极少有人谈论这个问题。朱墨身为文渊阁大学士,说起这些话来,自然就让几个人顿感芒刺在背。
这时,
朱墨接道:
“尧日、舜月、禹壤,此之谓日月大明……各位总该听说过华夏与崖山同亡之说吧?各位试想,宋室积弱,不能御侮,灭亡之后,元帝又宽纵,王道已失八十年,大小官吏以蒙元之俗割裂天下,人人以己之私为图,情形与大宋已有天然之别,所谓日月重开大宋天,但一朝驱除之后,积弊重重,又如何整顿天下?你们说刘伯温,难道却忘了,正是他力主重典治世,先要做成王道平平之世,因此才有均田计授、卫所耕战、崇本抑末,又有登闻之鼓、华表之木,大诰诸编,务使重回华夏之俗……这些难道也是假的?各位啊,不用吾多费唇舌,别人不清楚,你们还不清楚?”
嘶!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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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忍不住叹息一声。
因为这些的确都是真的。就说那登闻鼓,到底上古时候有没有,还真不知道,但太祖他就真搞了一个,就在南京宫门外呢!还有最奇葩的头顶大诰,只要是头顶大诰,一切官吏都不能阻拦,就是让人告御状的。而大诰的那些内容,其实都是太祖亲自审理的案子,每个案子说上一两句话,就作为不可逾越的原则。
当然了,这些案子断得都非常英明,那些原则也非常好,按他朱墨的说法,的确是体现了王道,可那不是人能忍受的啊!一代两代还可以,四五十年一过,还有谁能忍受?难道他朱墨,现在变法就是要搞这套?
俞潮胜不耐烦道:
“朱学士啊,就算你说的有理吧!可你如今变法,到底所为何来?难道就是恢复太祖那套吗?”
这一问,自然也是其他几人的心声。
朱墨哈哈一笑,道:
“你们几时见吾恢复了太祖那套?吾又哪里有资格去做那些事?何况,今日之世,与当日已经不同了。如今是大明,不是元末。我等想要的是中兴,不是大大乱嘛!
各位啊,吾在江南,都是兴利除弊,你们自去看看就知道了!那张太岳不像各位这么死板,只要是兴利除弊之事,有什么不可为的?你们几时见吾做过羞辱缙绅之事?反倒是严世藩,多次鼓动天下人羞辱于我!”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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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潮胜暗叹一声:他的确没有羞辱过别人,都是严家那些人先整治他,而后他又报复的,凭良心讲,此人行事光明磊落,也十分宽大,有罪才论罪,的确是没有诬陷别人,不像严世藩,只要想整人,那就什么都来,无端构想、无端暴毙,那简直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