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两团丁被退 李都司现身
导读:曾国藩追查火烧栅栏的原因,王知县对答如流,毫无惧色。彭玉麟据理力争,赵大年心生疑惑。王知县问一答十,一会儿传上张捕厅,一会儿又叫李刑名,不仅理直而且气壮。
曾国藩不想为难地方官府,决定午后亲自审理此案。
用午饭的时候,刘长佑却悄悄向他透露了一个尚未得到验证的消息……
(正文)茶水刚刚摆上,曾国藩与王睿尚沒有正式讲话,赵大年又到了。于是又一番繁文缛节。
曾国藩坐首位,依次是赵大年、王睿、刘长佑、彭玉麟。偌大的公堂之上,既无站堂之人,亦无文案,甚是空落。
曾国藩干咳了一声,对王睿说道:“王令啊,本大臣去看防守,路过这里。听刘大人和彭大人讲,防营的栅栏一夜间被烧毁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王睿起身禀道:“大人容禀,彭大人次此所选之地,乃有主之地。地主告到了衙门,不容下官不管。经下官亲自勘查,确系原告有理。请大人明察。”
彭玉麟起身道:“王父母,学生有一事不明,要向您老请教:学生为防营选驻地时,当地地保一直同行。在确定防地之前,学生曾向地保反复询问,确认无主后,才围栅设防。现在贵县的各营防地,都是如此办理的。”
王睿道:“糊涂地保是有的。那块地,的确是有主的。”
曾国藩笑问一句:“王令是有官声的人,想來是不会错的。说不定,当真是地保记错了。王令,听刘大人讲,彭大人留守防地的两名团丁,被投进了大狱?这又是为什么呢?您现在着人把他们提上堂來,本大臣要问他们几句话。”
王睿道:“禀大人,那两名扰民的团丁,下官已扒下他们的勇装,勒令他们回家了,以为扰民团丁者戒。曾大人,下官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曾国藩先是一愣,很快镇定下來说道:“王令做得好!团练扰民,与贼匪何异!这件事,本大臣应奏明朝廷,嘉奖于您。王令啊,烦您请捕厅和文案上堂,本大臣要问他们几句话。可使得?”
王睿一听这话,当即对门外高喊一声:“传张典史与李刑名上堂。”
用不多久,身材魁梧的无须张典史与文质彬彬的长须李刑名走了进來。
礼毕,曾国藩说道:“张捕厅啊,彭大人为团练选了处驻防之地,以备平时操练之用。但沒想到,因地保糊涂,竟选了块有主之地。你把该地主的地凭与状子呈上來,本大臣想看一眼。”
张典史马上道:“请大人稍候,下官现在就去把地凭拿过來。”
张典史话毕快步走出去。
曾国藩又对李刑名道:“老夫子啊,烦你去把该地主的口供呈上來吧。”
李刑名想了一下道:“禀曾大人,不知大人要看哪份口供?”
曾国藩道:“就是最近的那份。”
李刑名点一下头走出去。
张典史拿着十几份地凭走进來,把地凭放到曾国藩的面前,后退一步站好。
曾国藩把地凭推给彭玉麟道:“彭大人,烦您把那张地凭挑出來吧。您是在事委员,应该很快就能挑出來。”
彭玉麟就把十几张地凭摊开,一张张看过,抬头问张典史:“捕厅大人,这都是些过了期的地凭。曾大人要看的那张,是团练防地的地凭。就是本委员刚刚选定的那块地。”
张典史答:“禀曾大人、彭大人,下官的手里,只有过期的地凭。凡有效的地凭,均在各地主的手里。官府这里,只有一个底子。若想查出來,恐怕三天也未必能看完。”
曾国藩笑了笑,挥手示意张典史退下。
张典史出去后,李刑名又走进來。
李刑名把很大的一个口供簿子摆到曾国藩的面前,道:“请大人阅看。”
曾国藩把簿子推给王睿道:“王令,这回得劳烦您的大驾了。”
王睿答应一声,翻开簿子眯起眼睛便看起來。李刑名不敢离开,退后两步站住。
曾国藩笑道:“王令啊,本大臣看您的眼睛好像不大好啊。是不是小时候读书累伤了?”
王睿一边翻簿子一边答:“谢大人挂怀。下官的眼睛生下來就不大好,看近处无大碍,稍远一点,就模模糊糊。所幸还无大碍。”
曾国藩道:“您慢慢看,不要着急。”
曾国藩又问赵大年道:“赵太守,本大臣看您的气色,最近挺忙吧?”
赵大年欲起身答话,曾国藩忙道:“赵太守,我们是拉家常,您不要多礼。”
赵大年道:“谢大人抬举。敝府最近人手短缺,的确有些忙乱。”
曾国藩点一下头,沉思了一下道:“衡州地处要冲,一旦粤匪在江西吃败仗,很可能转瞬就攻入湖南。衡州是第一关,务必严加防守啊!”
赵大年道:“禀大人,江西局势恶化以來,下官夜里就再未解过衣带。衡州仅有的两艘官船,下官都把他们派到要道河口游弋。一旦有警,立即通报,要多快有多快!”
曾国藩笑一笑:“如此甚好,剿贼守地,最要紧的是兵勇密切配合。这件事,还要劳太守居中调度,方不至于误事。”
曾国藩见王睿还在翻看簿子,不由问道:“这件案子只是近几日的事,您无须从头查找。您不妨从后面看起,想來会快些。”
王睿抬头问李刑名:“你好好想一想,。那个地主的口供,你到底录沒录?”
李刑名施礼问王睿:“请大老爷明示,到底是哪个地主?是徐家地基被占的那个,还是强占苟老二猪窝的那个?除了这两个官司,小的怎么记不起來,还有哪个是关于地基的?”
赵大年这时问王睿:“王明府啊,您老弟说的那个官司,到底有沒有过呀?老哥看您半天,好像不大对劲啊。您是湖南出了名的好官,当真有什么难处,您不妨讲出來。曾大人会保全您的。”
王睿自己沉思了一下,忽然道:“下官可记起來了!那个地主的官司,是沒有录过口供的。下官原打算查实之后,再正式审理此案。”
曾国藩说道:“原來是这样,怪不得王令翻了这么久也未找出來。也好,正巧本大臣也到了这里,王令不妨就马上着人下去,把地主传到县衙,午后就升堂审案吧。拖久了,地主一旦不耐烦等,告到抚台那里,事情可就闹大了。还有,那两名被您勒令回家的团丁,也要打发人传过來。本大臣既到了衡阳,就要把事情问个明白。王令,您现在就办吧。本大臣现在要到刘大人那里去歇息一下,午后再过來。”
曾国藩起身,想了想,又对站起身的赵大年道:“赵太守,还要劳烦您的大驾,就在这里,会同王令,速把本大臣适才交代的一干人等,全部传齐。午后,本大臣要亲自审问此案。”
赵大年与王睿会同所有属官,把曾国藩等人恭送出县衙后,便开始忙碌起來。
刘长佑、彭玉麟陪着曾国藩用午饭的时候,一名什长悄悄把刘长佑请到饭堂外面禀告道:“禀大人,卑职今儿在江边练跑,发现水师的一只大船上,有一个人很像发审局通缉的协标李都司。”
什长从怀里掏出一张通缉告示,用手指着说道:“船上的人好像也瞎了一只眼,唯一不同的是,告示上的人有胡子,船上的人沒胡子。”
刘长佑沉吟一下道:“你先不要声张,暗中打发人看住那只船,容本官去和曾大人商量一下再定夺。去吧。”
什长走后,刘长佑走进饭堂,并未言语,而是先陪曾国藩把饭吃完。
饭后,曾国藩甚觉困倦,想小憩一下。
刘长佑就把曾国藩请进早已收拾干净的一间卧房里,小声说道:“大人,下官见饭堂人多,沒有向您老禀告。适才,什长毛娃子向我报称,说他在江边练操的时候,看见水师船上有一人,很像发审局通缉的协标李都司。下官知那李都司非寻常人犯,嘱他不要声张,先派人看住他。”
曾国藩闻言一愣,略一沉思便道:“他是个会些功夫的人,又在船上,拿他恐不太容易。他不是鲍春霆的对手,可春霆并不在这里。”
刘长佑小声道:“大人,实在不行,就用火枪把他打倒如何?他身手再快,也快不过火枪。”
曾国藩摇头道:“火枪都是不长眼睛的,打错了怎么办?子默,您把孚泗叫进來,我们问一下他的主意。”
刘长佑道:“大人,孚泗是个粗人,遇事沉不住气呀。下官倒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使得使不得。”
曾国藩道:“子默,您有话只管讲來,不要有所顾忌。你有所不知,这个恶贯满盈的弁痞不缉拿归案,长沙百姓的心里不踏实啊!他是一只豺狼,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跑出來伤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