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观云坊篇 第二回
来人正是柳言志，她瞥了贺允凡一眼，将手里的药箱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我是观云坊的打杂丫鬟，与少主去神教送礼回来时在湖边捡到的你，便把你藏在这儿锁了门。毕竟要是坊主发现，会责怪我的。”
贺允凡闻言，皱起了眉毛：“观云坊？”柳言志点头：“就是这里啊。怎么了？你听过吗？”
“嗯，听过。”贺允凡淡淡地回应道。他看了看周围，发现并无残阳剑的踪影，便突然冲柳言志大喊：”我的剑呢？“柳言志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随即又恢复镇定，答道：“我帮你放在那边的柜子上了。”她指了指一边的酒柜上，赫然放着一把长剑。贺允凡拼了命的想去够那把剑，却跌倒在了地板上。他挣扎着爬起身，想继续朝那边爬，但身体不听使唤，双腿根本就挪不动脚。柳言志见状赶忙到柜上拿了残阳剑，送到贺允凡的手中。
接住了剑之后，贺允凡便忍不住潸然泪下。”对不起，姑娘，你救了我，我还对你发这么大的脾气......“柳言志摆了摆手：“没事。”她顿了顿，又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贺允凡低头擦拭着眼泪，喃喃地回答道：“贺允凡。”柳言志点头：“我记住了。”贺允凡抬起头来，望向柳言志，轻声问道：“姑娘，那你呢？”柳言志笑了笑：“叫我阿柳吧。”随即她又问：”这把剑对你很重要吗？“贺允凡点头，眼睛仍红肿未消：“我师父走了，这把剑，是他唯一留给我的念想。”
柳言志安慰道：“别伤心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来擦擦。”她递给他一块手帕。贺允凡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谢谢你，阿柳，我好些了。”他转移话题道：“你救了我，倘若被你们坊主知晓，是否会怪罪与你？”
“不会，这件事我做得隐秘，坊主不会知道酒窖藏了个人的。”柳言志回答道。贺允凡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么阿柳，能否麻烦你带我离开这里，我必须马上找到我师叔。”柳言志沉吟片刻：“也行。只是你的伤势太重，短时间内恐怕难以痊愈，等到痊愈了之后，再考虑离开这里的事情吧。”贺允凡苦涩地点点头，道：“真是太麻烦你了。”柳言志摇了摇头：“我们观云坊本来就是以照顾病患为名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先替你疗养伤势，你也不用担心坊主责罚我。”贺允凡犹豫了一阵：“那，多谢了。”
“客气什么。”柳言志微微一笑，站起身，打算离去。贺允凡叫住了她，警惕地问道：“你们少主，知道这件事情吗？”
“没有，当时少主先行离开，我独自在那湖边采药，才遇到的你。”柳言志耸了耸肩膀，”除了我，这儿没人知道。“贺允凡略略宽心：“既然如此，你快些去吧。”柳言志笑了笑，“好。”
待柳言志关上房门后，贺允凡躺倒在了酒坛子上。他枕在手臂上，静静凝视着屋顶，陷入了沉默之中。当时他初见那观云坊少主时，便被她那仙女般脱俗的模样惊艳，她又是那样神秘莫测，令贺允凡产生一种好奇心。
但如今自己又身处观云坊内，他听见空所说观云坊并非善类的传言，不禁心生疑惑，暗忖：这个观云坊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是一群邪教妖物所建立的？可是那阿柳说，观云坊并不是组织……而是救助患者，那她们到底是干嘛的？
贺允凡胡思乱想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几张熟悉的脸庞：师叔、见空……这些人都是他的亲朋好友，而且他们都是正派人士，倘若能与师叔一同上武当山，也许就能寻求到师门的庇护，练好剑法为师报仇……可是这一切终究是虚幻的梦境罢了。余恺的出现彻底粉碎了贺允凡的希望，也击垮了他最后的防线。现在身处观云坊内，师叔想必找不到他已经先回武当山了，贺允凡不由得心灰意冷——或许他该死掉算了，免得连累到旁人。
师父是谁杀害的？是余恺吗？是钦正丰吗？他们为什么要杀害师父？是为了抢夺七星神籍？爹真的是魔教中人吗？七星秘籍到底是什么？娘是怎么死的？那余恺说的是真话吗？他越想越乱，不断地追索着这些谜团，却始终抓不住真相。贺允凡闭上了眼睛，试图睡过去。突然，他又想到师父的遗训：鉴湖石门......张员海......那是什么？一个地点，一个人名......想必师父很看重，所以不仅为师报仇重要，帮师父找到这个更重要......
他再也无法进入睡眠，于是睁开眼睛，从酒坛子上撑起身体，闻着飘香的酒水味道，他拿了一坛酒，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随即瘫软下来。
贺允凡感觉浑身发热，整个人像烧着似的。”真好啊，不用想这些东西了......“他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一日之内就什么都没了呢......我不想背负这沉重的负担啊，师父......我想你回来......我不闹了，三勿我一样都不会再犯了......师父，我只想你回来.....“贺允凡的眼角滑落了泪珠。他又灌下一杯烈酒，随即趴伏在酒坛子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贺允凡迷糊之中，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喂，醒醒！”
他努力睁开了眼睛，发现已经到了深夜，眼前一盏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柳言志蹲在他边上，冲他招招手：”我学了点治伤的技巧，来给你瞧瞧病。“贺允凡愣了一会儿，慢慢坐直了身体，他将右臂伸出，任凭柳言志检查。柳言志捏住他的脉搏诊断了一番，眉毛拧紧：”伤这么重，怎么还喝酒，这不是伤上加伤吗？“
贺允凡朦胧地眯着眼，苦笑了一下，没说话。柳言志叹息一声：“你这是自讨苦吃，活该。”贺允凡一张口便是干涸沙哑的嗓音，道：“我想借酒浇愁。”柳言志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借酒浇愁愁更愁。”
贺允凡苦涩地道：“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柳言志抿嘴道：“这个世界，总有太多你意象不到的事情发生。”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塞进了贺允凡的口中。那药丸呈乳白色，入口即化。片刻之后，贺允凡只觉得身体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温泉里面一样舒服。
”怎么样，好些了吗？“柳言志放低了声音。贺允凡点了点头。柳言志笑道：”这是治疗内伤的甘草丸，我专门为你配置的。“
”嗯。“贺允凡点了点头，心中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情绪。酒劲未过，一股热流涌上来，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吐出了一抹血。柳言志赶紧拿出手帕替他擦血，他抬起头，看向了柳言志，眼眶湿润：“阿柳，谢谢你......”
柳言志淡淡地道：“你不必谢我。”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救你是有目的的。”
贺允凡怔怔地看着她。
柳言志轻声道：”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贺允凡愣了半晌：“你说什么？”
柳言志道：”我说，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贺允凡呆呆地看着柳言志，眼睛有些许看不清了。
柳言志盯着贺允凡，认真地说道：“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但你在神教擂台前的出色剑法已然赢得了我的尊敬。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仍旧希望你能够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你走了的师父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郁郁寡欢的样子啊。“
贺允凡喃喃道：“我......”柳言志低声道：”好好活下去，你师父在九泉之下才安心啊。“
贺允凡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我答应你。”
柳言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你先休息吧。”
贺允凡点了点头。
柳言志转身朝外走去。
“少主，你为什么要对那个人那么好呀！如果要取得那本啥啥星星秘籍，直接逼问他不就好了？”艾溪跟在柳言志身后，不解的问道。柳言志摇摇头：“你懂什么呀，这叫做施恩图报，这样效果好，他会更信任我。”
艾溪撇了撇嘴巴：“我不懂啦。反正我不管，少主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柳言志笑了笑，说：“见死不救我做不到，毕竟人家也是活生生的人，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我既然要取走他的东西，那救活他的命呗，两不相欠。”艾溪恍然大悟：“少主你真是太善良了！”
“你小点声啊。”她回头看了看酒窖，确定那位置已经很远，“万一被他听见我这场戏不就泡汤了！”柳言志瞪了艾溪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题外话】：贺允凡和柳言志会有怎样的后续？柳言志是善是恶？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