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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远山长(十一)

就在毛子宁一行人远在棉城提心吊胆时候,此时的许诺诺正在织金洞国家地质公园啃着干粮,跟着几个大叔聊天。

“小姑娘,你也是学地学的?叫什么名字?”

她啃了一口早上在路上买的五块钱狗不理菜包,点了点头,吞咽后才回答:“许诺。”

“你们呢?”

她看向石桌对面的男人,坐在中间的中年男子显示着智慧的头顶光溜得发亮,圆溜溜地让人忍不住摸上一把。

“你可以叫我追峰者二号,”中年大叔呵呵一笑,指了指左边年纪稍大一点长得温文尔雅的白发男子:“这是一号,”又指了指右边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这是六号。”

许诺诺一窒。

可恶,她到底道行太浅,这群一把年纪还中二的大叔到底留了一手。

“小姑娘,你是哪里人”

这次她学乖了,胡诌说了个地名:“常市人。”

一直沉默的追峰者六号抬眸看了她一眼:“听你口音不像常市口音。”

许诺诺吸了吸鼻子,她还是低估他们这群老油条了。

“我是指在常市读大学。”许诺诺再啃一下大包子,含糊地糊弄过去。

那天睡醒之后,突然心生一股冲动,简单收拾两件换洗衣服后就前往了棉城火车站。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她此时应该跟随进藏的背包客步伐,在银装素裹的世界之巅,看着一派望不尽的冰雪胜景,虔诚地瞩目眼前无垠的冰川,仰望那屹立千年的喜马拉雅山,感叹自己逝去的青春。

可惜许诺诺有文艺的心,没有文青的命,她的喜马拉雅之旅夭折在路上。

只买到了硬座票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摔跤摔狠了,坐到中途背就疼得厉害。中途还一个被路过打热水冲泡面的男生不小心撞了一下,手背被洒下来的热水烫得通红。

面对男生一个劲跟她道歉,她也只能摇了摇头,大方地说一声没事,转身去洗手间冲洗。

热水一烫,再被冷水一冲,彻底把许诺诺冲醒。还没有到目的地,她就有了放弃的心思,最后在贵阳站下了车。

找了个宾馆睡上一晚后,觉得这就回去棉城实在太不许诺诺,她坐上旅游大巴去到附近一处地质公园游玩。

许诺诺突然感到庆幸,她的专业赋予她步行和攀爬天地的技能。

就在昨天,在她去参观地质公园旁的古墓路上,遇到了三个男人。他们统一穿着户外冲锋衣,背着个背包,其中两个人还跟她一样捧着□□短炮,她一开始以为他们只是路过的驴友。

后来在路上又遇见了他们,他们正围在岩石前,观察着岩层状态。

“质纯的石灰岩刚性较强,裂隙虽然稀疏,但宽大而细长,透水性亦强”

不远处的交谈声传来,让当时许诺诺顿住了脚步。

“等下,我拍个照。”只见他们为首的白头鹤发男人在口袋寻找着什么,但一时间又摸索不出来。

下一秒,纤细的手递过去一枚硬币,蹲着的三个人纷纷朝她看来。

“需要这个吗?”

许诺诺眨了眨眼睛,有点担心自己的突兀打扰到他们。

地学人都习惯随身携带一枚硬币,方便拍照时候当参照物,她觉得他们需要这个。

那白发老人看了她掌心的硬币笑了笑,伸手接过:“没错,就是这个。”然后,将硬币放在岩石上,拍完照后将它还给许诺诺。

这就是许诺诺和他们在昨日的一面之缘。

没想到第二天竟然会在织金洞地质公园和他们再相逢,此时他们一同在树荫下啃着午饭。

大概是觉得有缘吧,那两个上了年纪大叔跟她搭起话来,于是就有了前面发生的一幕。

许诺诺把整个包子咽下,问道:“你们是来考察的?”

她注意到白发老人发白的斜肩包,上面印刷着几个模糊‘地质勘探’字样。

追峰者二号摇了摇头:“不是,今天的我们只是单纯的追峰者。”

“追峰者?”许诺诺知道驴友们都喜欢起各种名号,顿了顿,打量起三个人:“你们这是忘年交?”

白发苍苍的追峰者一号笑着点了点头,显得他有点和蔼:“大家都是以前在路途上认识的,约定一起来的。”

又补上一句:“我以前是搞地质勘探,这位搞第四纪地质学和地貌学”,又指了指默不作声的六号,“他学的地球物理。”

许诺诺点了点头,果然都是老前辈,顿时内心升起一股亲切感。

她笑眯眯地说:“我也是地学人,刚好大三。”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追峰者二号喝了一口水,又问起许诺诺。

许诺诺看了一眼他的光头,转开视线。

“我原打算去西藏,”想想又不够准确,她添上一句:“去喜马拉雅。”

打开任何一份地形图,赫然在目的都是那道名为喜马拉雅的延绵冰雪长城,占据着地图不少的版块,她向往已久。

世界上没有一座山比喜马拉雅更靠近天空,靠近劳特人信仰的代表着永恒的太阳。

“喜马拉雅?”闻言,追峰者二号皱了皱眉头,下一秒又开口:“这位同学,这我就要批评你了。”

听到他这么说,许诺诺有点愕然。

只见他一脸正色看向她:“你学地学的,应该知道喜马拉雅是多庞大的概念。”

“你要去喜马拉雅的何处,去哪个峰,一个人怎么去?”

“你也知道那里环境有恶劣,十一月一个人进西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面对一连串的提问,许诺诺无言以驳,觉得自己地理学渣的内芯被洞悉得千疮百孔,她原本想进了西藏再细说。

什么是理性杀死浪漫,这就是。说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呢。

“不对,这些年我遇见不少年轻人嚷嚷着要去西藏,”又见追峰者二号转身跟追峰者一号讲话,一脸恨铁不成钢:“不少还是情场失意的孩子。”

许诺诺觉得膝盖有点疼,感觉中了一箭。

“才走到一半,又灰溜溜的中途折返。”追峰者二号又补上一枪。

许诺诺低下头嘀咕,说的不是我。

追峰者一号认同的点了点头:“上次我跟老李在拉萨,就遇到一个高原反应的男生,最后带他去了医院。”

许诺诺的头垂得更低了,仅剩一点的黯然和哀思都被这两大叔的二人转赶跑了。

舞完二人转,他们一同狐疑地看向许诺诺。

看到两个人看着自己,许诺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只是想去第一阶梯,瞻仰一下我国的大好河山。”

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最后被美丽的大贵州所吸引,就下了火车。”

许诺诺觉得,知道她失恋逃课来这里,这两个大叔肯定嗤之以鼻。

“是吗?”追峰者二号还是一脸不相信。

许诺诺应和地点了点头,“我发现要征服第一峰,除了需要体力之外”

停顿一下,她捻了捻手指,做出数钱的手势:“还需要这个。”

两个大叔一愣,看了对方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许诺诺摸了摸鼻子,确实嘛,登珠峰的费用不是她一个平凡学生党能支付得起的。虽然她并没有想登顶的心思,还是想去瞻仰一下。

“所以来到这里?”追峰者一号眉眼带笑问她,一脸温文尔雅,跟她们仙风道骨的戴老师有点相识。

“当然,石灰岩溶蚀的奇特地貌很有趣。”许诺诺敛容屏气,又扯了一堆关于喀斯特地理知识。

对面两个人点了点头:“学的不错。”

当然不错,大学第一次野外实习就是去考察喀斯特地貌,她在那里呆了一个多星期,抄了几十页的笔记,以及改了无数次一万多字的报告。

她觉得哪怕老的时候忘记自己叫许诺诺,都不会忘了喀斯特地貌的成因和发育。

看到两个人不再提西藏的事,她呼了口气,总算应付过去。她觉得他们再说下去,她都无地自容了。

视线一转,又看到追峰者一号的斜肩包。

“我年轻时候在湘南探矿队呆过几年。”

见她盯着自己斜肩包上的字,追峰者一号笑了笑。

“负责勘探211多金属矿区的矿床情况和勘探工作。”

许诺诺抬头看向他,追峰者一号发白的头发在阳光照耀下,仿佛发着光。

等解决好简单的午餐,他们又准备向下一个地点出发。

“我可以跟着你们吗?”

看到他们一怔愣,许诺诺连忙解释,指了指远处的山体:“顺便听你们讲解。”

“当然可以!”

追峰者二号又是大笑一声,追峰者一号微笑着点了点头。

连一直都没搭话的追峰者六号都轻笑一声:“那你算是跟对人了。”

织金洞是一个多层次、多阶段、多类别、多形态的完整岩溶系统,是个集洞穴、峡谷、湖泊、天生桥、天坑为一体的喀斯特地貌景观群。

他们走过织金洞、绮结河和东风湖,一一看过里面的岩溶和地层岩石遗迹。

许诺诺一路缓缓跟着他们,听着追峰者二号讲解,追风者二号还时不时提问她一些地貌知识,偶尔听到她的回答,还会赞赏地点点头。

在晦暗而光怪陆离灯光的照耀下,钟乳石和石芽发出诡异的光。

许诺诺伸出手,轻轻碰触岩体,凉意瞬间透进掌心。缩回手后,凉意也久久没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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