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那些年暗恋过我的班主任
那次出门坐车,遇见一位好久不见的女同学。记得该女同学性格外向,特别的喜欢咋咋呼呼。经年未见,和我一样的人老珠黄,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咋咋呼呼的性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路上,我俩都在非常热烈地交谈着。当然谈话的女主角永远是她,就像当初一模一样。然后她自然而然地说起了我们初中时的班主任,说起他的官运亨通,还有他几乎一路开挂的人生。
我们是他师范大学毕业执教的第一批学生,当时和他一起来我们学校,一起教我们的,还有另外一位老师,并且他俩还住一个教师宿舍。他教我们语文,另外一位教我们物理。现在他俩一位是一介名流,而另一位却因为抑郁症,现在不知在哪个角落闷闷不乐。也许这就是人生百态,一样的起点,却有着不一样的结局,真心让人唏嘘不已。
然后那女同学自然而然地说起,我们大多数同学都以为,你会和我们班主任结婚呢。你看看,多好的机会,都让你给轻易错过了。
同学们都这么说?
是啊,难道你自己不知道?老师看你的眼光,跟看我们其他人的眼光不一样,很明显地对你特别偏爱。犯同样的错误,其他同学都会被班主任大批特批的。而对你,他却总是轻描淡写一笑而过。
可能真的是这样的吧,不过那时候,啥都不懂。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
那你毕业了可以去找他啊,听说后来他还特意让你去他的婚房玩呢。
对,是有这回事。那时候我已经毕业了,是和另外两位女同学一起去的。咋这事儿,你们都知道?
w镇就那么点地方,但凡有点什么事,不都是人尽皆知,更何况是关于你们俩的事儿,我们这些老同学一直很关心呢。都期待我们这一届的同学中间,能出现一场轰轰烈烈的师生恋呢。
记得那时候是他结婚前,他对自己的婚房夸夸其谈,说里面的装修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搞定的。我当时非常惊讶,他却风轻云淡地说一句---其实我还有很多长处,你都没有发现。
说起他的偏爱,那也是真的,我自己都有这样的感觉。比如有一次,轮到写毛笔字,我却忘了拿工具。他二话没说,就去办公室拿来自己用的给我。后来下课去归还的时候,我随口说了声:“谢谢”,他还好像一脸的不高兴,不回我一个字,我赶紧讪讪地从办公室跑出来。耳边好像听他在对另一位老师说,“这位同学还很有礼貌呢”,那语气听起来怪怪的。
其实跟他熟悉起来,也是因为一句话,记得当时有一篇作文,我是用这样一句话结尾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当时他就特别的惊讶,问我怎么会知道雪莱的这句名言?我就实话实说,我不知道雪莱,这是我自己写着写着,自然而然想起的一句话。
真的吗?我看的出他的欣喜若狂。然后他就时不时地拿些书了给我看,有些是他专门从图书室为我借来的,有些是他自己的的藏书。反正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俩慢慢地熟悉了。有时周末,我会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一起散步,一起聊天。当然一起聊天的,还有我的另外两位闺蜜,那时候我们仨就一起形影不离。一直到现在,还不离不弃。
总感觉和班主任有聊不完的话题,而他好像也非常喜欢和我们聊天。可能当时的他,在w镇举目无亲的,而我们成了他最亲近的人。没有什么距离感,就好像老朋友一样的平起平坐,他不止一次的自吹自擂,是说自己的名字取的好,名字里面有两个字,都是兴旺发达的意思。还特别说我的名字看起来小里小气的,没有啥前途,最多只能当个芝麻绿豆官。反正我已经不止一次义正词严地给了他无数个白眼,但他却还是屡教不改,继续在那里就这个话题夸夸其谈。
从小到大,语文一直是我的骄傲,但出现严重的偏课现象,是他来教我语文以后。后来越来越变本加厉。尽管如此,我的总成绩却还一直处于中上水平。记得那年参加高考,总分四百多,但数学只考了四十七分,还是一百二十分里的四十七分。所以在高考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对一个问题深思熟虑,那就是数学真的一定是文科生的必修课吗?其实说到底,我们参加工作以后,大多数的文科生是用不到什么代数几何的。
继续言归正传,那天回家以后,那些前尘往事,又在看电影一样的,一幕幕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记得那一次我出痧子,必须休息一个月。我让闺蜜交了请假条,没想到当天傍晚,班主任就气喘吁吁地赶来了,还真难为他了,对小镇还不怎么熟悉,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当听说我是因为出痧子请假休息的,他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这么大的一个人,还会出痧子?小时候你没打疫苗啊?
怎么没打,打疫苗又不是百分之百可以保证不出痧子的,我也大声地抗议着。
后来他又过来看我一次,是跟我商量,说他可以为我说明情况,不参加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他还帮我分析,说我已经落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功课,肯定考不出好成绩,不如不参加考试。但那时候,我就已经习惯跟他唱反调,我正义凛然地回绝了他的好意,说自己一定要参加期中考试,来证明自己的实力。看他唉声叹息的样子,我心里真的很开心。
其实在家休息的那段时间,因为百无聊赖,我一直认真看书的,所以才会这么自信满满。在我去上课的两天后,我参加了期中考试。成绩一出来,不仅仅是他,就连我自己也瞠目结舌大吃一惊。我的考试成绩和平时成绩比起来,竟还稍微高出了几分!
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照例去公园溜达溜达,坐在我的专椅(用几根树藤绕起来,做了一个可以荡来荡去的秋千)上,忍不住的思绪万千,心里开始情不自禁地愤愤不平。天可怜见,这么多年来,我辛辛苦苦起早摸黑地背着书包上学,原来一直在做一种无用功呢。可怜我那么多美好的青春年华,就这么被白白地给虚度了,怎不叫人扼腕叹息捶胸顿足。
其实想想,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上课,因为让我操心的事儿也太多了。比如眼看天要下雨了,我在心里默默地提醒我的小鸟们,赶紧地回家,别把自己唯一的一件花衣服给淋湿了。雨过天晴了,我又在想长在小树林围墙边的扁豆,是不是又大了些。那是长在小树林围墙上的扁豆,自生自灭,好像没有谁去特意种的。也没有什么人去管理,她却一直长在那里,还长得很好的样子。和同学们一样,我不会去摘那些扁豆,能看着她一年年地开花结果,对于我们来说,仿佛就已经足够。
上课是我苦思冥想的最佳时刻,记得有一次,我正在那里想入非非呢,突然老师让我站起来回答问题。我一脸迷茫的站起来,老师指着黑板上的一个“!”,问我是什么符号?当时我想也没想,立马用自认为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惊叹号”!老师听了啼笑皆非地说,还惊叹号,这位同学可能已经忘了,自己是在上数学课!同学们听了哄堂大笑。当老师叫我坐下时,我的整个脸外加脖子,都是红彤彤的。哎,往事不要再提,说多了,都是泪。
虽然他一直对我比较宽宏大量,但有一次,我好像真的惹到他了。记得那一次,他的父母来学校看他,我们这些学生,全都挤在那里看热闹。那种时候,我一定会在最有利的地形观察,是吧。老师的父母长得稍微有点个性,一位胖乎乎,一位高高瘦瘦。我想也没想就给他们起了一个外号,大饼油条。这一传十十传百,竟让他给知道了。气呼呼地把我叫到办公室,双眼喷火,一副恨不得要把我碎尸万段的样子。当时我俩的脸都煞白煞白的,他是因为气的。而我是因为害怕。我战战兢兢的站着,怕他会打我。因为有时候,他难得会用教鞭抽那些不乖的男同学,当然不是很重的那种。
但是后来,他不说一个字,让我回教室了。我赶紧地一溜烟跑出去,怕他会追上来。后来我镇定下来,开始泰然自若。是啊,《中学生守则》里,还真的没有不能给老师的父母取外号这一条。但我心里,终究对老师,对老师的父母,多了几分愧疚。后来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我也以为这事儿,也就这么马马虎虎地过去了。
可能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一礼拜后,刚好上古文《陈康肃公善射》。这是一篇要求背诵的古文,但那时候,我正被鲁迅先生迷的神魂颠倒的,就对于背诵古文,一直不怎么感冒。那天上课轮到抽查背书,我做贼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他却第一个叫我起来背书,这还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支支吾吾地背了几个字,然后怎么也背不下去了。
只听他正义凛然地说,如果我明天还背不出这篇古文,全班同学可以叫我“陈尧咨”这个外号,因为我本来就姓陈。我这才恍然大悟,还真的是君子报仇一礼拜不晚啊。下课后,我痛定思痛,也不出去玩了,赶紧地背课文,因为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背诵课文,而是我为自己的荣誉而战了。
过了一天,我非常流利地背完了全文。只可惜已经为时未晚,同学们落井下石,这个陈尧咨陪伴了我整个学生时代。更可气的是,叫到后来,竟变成了“陈腰子”。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给别人去外号了。一直到现在,难得遇见老同学,还有几位的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地叫我“陈腰子”,让我面红耳赤。
那位班主任只教了我一年语文,但一直有联系。我读高中时,他在学校办了一个文学社,我是第一批成员。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我们文学社办了一份校报,他是总编,而我是另外三位编委的其中之一。记得那时候,我迷上了写小说,还是那种后来大红特红的穿越小说。为此,他特意在校报的一个角落,让我用连载的方式,发自己的小说。记得那时候我写的是一位小男孩,无意间得到一本书,然后穿越回古代,发生了一些很搞笑的事。
可能我真的稍微有点生不逢时,在我认认真真地写穿越小说的时候,却是纯文学在那里一统天下。在穿越小说横行天下的时候,我却已经人老珠黄,再也没有了那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天意难违。就像他那时夸夸其谈的那样,他事业有成,而我却还是默默无闻。说起来,他也是我的启蒙老师,可能那时他对我,也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但我终就也辜负了他的一份厚爱。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生不逢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的懈怠不求上进。
即使不教我了,他却还一直关注着我。记得有一次,因为周末玩的稍微有点忘乎所以,把写周记那档子事给忘了。时间太紧。别无选择,只能抄一篇初中时的作文,交上去稍微应付一下。谁之下午课间休息时,被语文老师给叫到了办公室,一阵的批评教育,说我知法犯法,作为课代表不好好地写周记,竟然拿一篇初中时的作文,来滥竽充数。反正我当时挺无感的,还真的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我赶紧地进行了深刻地自我批评,语文老师才放我出来。
回到教室,我痛定思痛,过去了好几年,有谁还会记得我初中时的一篇作文,还真是奇了怪了。我数学成绩不怎么好,并不代表我逻辑思维能力不好。我思前想后,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因为我初中时的班主任,就坐在语文老师后面办公。因为那时候,学校流行教研室,老师的办公室,不按年级,而是按科目排。那就是语文老师一个办公室,数学老师一个办公室。我进去挨批的时候,他就正襟危坐地坐在那里,嗯,对了,他脸上好像还有一种淡淡的幸灾乐祸。一定是他看了我的作文,然后向语文老师告密的。想到这里,我义愤填膺,恨不得到办公室去骂他几句。但我不敢这么做,只能忍气吞声。
但后来我竟自己释怀了,都不是我的老师了,还这么关心我,其实想想他也挺不错的。反正这件事儿,我们都没有挑明,我俩继续在一起办校报,参加文学社各种各样的活动,就像没事人一样。
就这么过去了很多年,有一次在街上碰到他,他非常大声地叫了我的名字,然后我也非常大声地回应了他。就在那个时候,一直围在我俩身边的那团迷雾,就这么突然之间的烟消云散。其实有些感情不说出来,才是对彼此最好的爱,最好的成全。
我俩就这么笑着看着彼此,终于发现,天可以这么蓝,蓝的让我们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