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内鬼
章林没有猜错,白狼确实另有所图。
对一个完全没有德行的人来说,约束就是对他最大的作践,若不是被仇人追杀,以他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找个大当家的来管着自己的。而且,不但章林如此,那几个兄弟也横竖看他不顺眼。娘的!都做了贼了,图的不就是吃喝玩乐吗?还装什么善男信女?笑话,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白狼早就想远走高飞了,那多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搂谁睡就搂谁睡,就算遭点罪也好过在这里受窝囊气。可是,这些人看得太紧了,根本就没有机会,白狼了解山头的底细,当然不会轻易放他走。这也是这行的规矩,上贼船容易,下贼船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章林要去州府踩盘子,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白狼暗暗发狠,把这伙人全部干掉,也省得日后麻烦。
白狼在奉宁府根本就没有亲戚,这是他刻意编出的谎话,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通风报信。
章林的血仇在山上不是秘密,白狼自然也知道。奉宁府周家,那可是州府一等一的大户,有权有势,对付你几个小土匪,那还不是跟踩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
对!就这么干!周氏家大业大,替他们除了后患还能亏待自己?到那时还不是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想到美处,白狼屁股都要乐开花了。
就这样,蒙在鼓里的章林带着白狼来到了奉宁府。
到了地界,白狼要住在亲戚家,章林无奈,只好约了暗号,而后便各自探访去了。
不出白狼所料,当他把章林的老底和盘托给周坤时,那小子当时就乐翻了。
白狼打探过,周家这哥俩只有周坤不是东西,而那个做了千户的周乾却是个声名颇佳的清官。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来会打洞,这还真不能一概论之,周乾就是个例外。
鱼找鱼虾找虾,白狼当然不能和一个清官“同流合污”,很自然的他找上了那个不是东西的周坤。
原本二人商定,先在奉宁府逮了章林,再由白狼带路挑了匪巢,可谓万无一失。可他们却没想到,这个大当家太狡猾了,只一时疏忽竟在手边上溜了。
周坤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当即找到哥哥周乾的副将,也就是那个钟统领,率众便追向了老山头。
大荒台是去往老山头的必经之路,周坤抵达时便想到了表兄宋少忠,这桩祸事就是由他而起,供些酒水也再正常不过了。
白狼不知道章林和宋少忠已经泯了恩仇,更疏忽了还有章立这个存在,是以周坤根本没有任何戒备。直到后来还是白狼觉出了不对,大当家曾酒后说在山外认了个干儿子,取名章立,能不能就是那个小道士呢?而且章林对宋家也并没有赶尽杀绝,这里边会不会有意外?周坤这才让钟统领在山路上埋伏,以防万一,自己则带着大队匆匆赶往老山头。
再说章林,回到山上就犯了难,是撤还是留,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怀疑毕竟只是怀疑,并无定论,一旦弄错了岂不要被弟兄们诟病,这可不是他这个大当家该做的。可万一错了呢?那可就是万劫不复啊!
几经纠结,章林还是遂了兄弟们的意,索性就等他一日,也是他一贯看不起那些窝囊官兵,不相信他们会雷厉风行起来。
但这次他却错了,官兵肯定还是那些老爷兵,可那得分给谁做事,能拿多少钱。
危险已迫在眉睫,就算章林当机立断似乎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就在章林上山不久,周坤已带人尾随而至。白狼献计,待这些人都过了二道岭(睡觉)再抓不迟,到时候把被窝一堵,一逮一个准,谁都跑不了。
还亏得章林心里没底,睡前悄悄转了转,这一转可把他惊得魂飞魄散,下山的路早被人封得水泄不通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一下子没了退路,几个人都懵了。下山还有一条密道,但有白狼在哪还谈得上这个“密”字呢。
“你们在林子里藏好,不要分散,看准时机再往外冲,我去把官兵引开!”关键时候章林发了话,他不能让弟兄们跟着自己送命。
“那怎么行!要死就死在一起,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能咋地!”众兄弟不肯。
“你们知道啥,我在山上有窝子,他们找不到,听话,快藏好,没工夫磨叽了!”
不待众人搭腔,章林站起身便往山脊处跑,两脚踱得山地咚咚乱响。
“我本意是快些离开他们,哪想到还是有一位兄弟追了过来,刚刚你听到的叫声就是他,被官兵砍翻了!”
摸了一下眼泪,章林又道:“你那什么劳什子‘**散’管用吗?”
“那当然,连老母猪闻了都得睡一会儿。”章立很是得意。
“是吗?”章林撇撇嘴,讥笑道:“有那么神?人闻了能睡多久?”
“至少一个时辰。不信?哪天您睡不着我给您用点……哎!您问这个干什么?”章立一时没有缓过神来,这老人家不是知道吗?怎么还问?
“嘻嘻!我担心一会儿有事,想跟你要一些。”
真狡猾!章立顿时释然,伸手从腰里摸出一个布包,“嗯,给您一半。不过要小心,别把自己弄倒了!”
“我有那么笨吗,太小瞧你干爹了!”说着便取了一些放进口袋里。
已经是后半夜了,官兵仍旧没有撤的意思,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啊!
“干爹,他们要耗到什么时候?”章立明显有些担忧了。
“放心,再等一等,我自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呀?这么多人,就是过个猴子也不可能啊!”
“你懂个球,等他们困倦了,扛不住了,办法就来了。不过咱们可得先睡一会儿,养足了精神才跑得动。”
“嗯,说的在理,还是您老人家沉得住气。”
“你家真的什么人都没有了吗?”章林转而问道。
章立用手肘拐了干爹一下,揶挪道:“怎么还问,要是有我还能跟你一个姓呀?真是的!”
章林长叹一声:“哎!我也是一个人呐!过后我领你到我老家‘榆林屯’,我在老宅院子里那颗最大的榆树下埋了东西,将来这些东西都给你,娶媳妇用。”
“您得长命百岁,咱们一起用,到时候我还得孝敬您呐。”
……
已经过了丑时,再有大半个时辰天就亮了。
就在洞口的不远处,两堆篝火燃了起来,官兵都累得不行了,此刻他们都纷纷涌向火堆,看样子是要坐等天亮了。
不能再等了,生死随命,有何惧哉!只可惜,遗恨未血,又有何颜面见妻儿于九泉?
罢了!这就是命!只盼吾儿不要存复仇之念,好好活下去,终不枉这经年父子之缘!
回头再看一眼一动不动的章立,章林紧了紧伤腿上的布带,决然地钻出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