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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2更】我说的我单方第章 第章 第章 )

昭仁王澹台赫听说幽兵被打败时,  正被晏相与王后联手按在王宫中。

晏猗无比庄正地向王上行礼:“老臣已经点好兵,别人不敢迎战,那就由臣亲自披甲上阵。”

澹台赫泪汪汪地说:“偃狐叔……”

话音还未落,  晏相又转向王后,道:“此昭国存亡危难之际,还请王后看住王上,  届时送王上一起在城楼上督战,  以振军心。”

罢了,  还掏出一份文章:“臣已写好鼓舞士气的文章,  王上这次一定要背好!!”

王后接过文章:“本宫绝不负晏相所托。”

比起不着调的王上来说,  王后显然要更靠得住许多。

原先晏猗并不期待王后会出现,  她在婚前就是精明能干的公主,来自于庆国。她有自己的封号文靖,更是得父兄看中,  出嫁时不光陪嫁了金银绫罗,  还有封地和护卫军,  并且是由她的兄长——当时的庆国王储——亲自送嫁的。

但其实当初先王并不大同意这桩婚事,并非认为文婧公主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相反,正是因为澹台赫过于软弱无能了,担心自己死后,儿媳妇垂帘听政,  总摄朝纲,  摄着摄着,  这国就不姓昭而姓庆了。

彼时,  澹台赫站在诸国王子间,  是毋庸置疑的英俊不群,还能诌几句死记硬背的锦绣文章,  很是有欺骗性。

他在路过庆国时见了公主一面,从此魂不守舍,朝思暮想,呕心沥血画了几张以公主为原型的神女戏月图,附上一首诗: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僚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文婧公主彼时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见多了骄傲自大的男人,第一次见到像澹台赫这样伏低做小的,颇觉新奇,与他一道游玩了两回,被逗得笑一整天。

两人门当户对,彼此有干干,于是两国顺理成章地结了亲。

刚成亲时,夫妻之间琴瑟和鸣,站在一起更是金童玉女,一双璧人,两人新婚不到一年就诞下王长子。

王后说在生产的前一天,她梦见了一片长满雪白莲花的云一般的大地,等她迷迷糊糊醒过来,便发现腹缩作疼,不太费劲地将孩子生产了下来。

以此梦为由,给孩子取名为“莲州”。

初为人父人母的年轻小夫妻对小莲州疼爱有加,百般呵护,尤其是文婧公主。

直到她心爱的孩子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仙人带走,再无音讯,她大发雷霆,从此与丈夫离心,在王都郊外风景优美的山上建了行宫居住,除非王后必须出现的祭祀场合,就见不到她与昭仁王在一起。

令人费解的是,就此事后,她也从一个曾经喜欢处理政务的公主,变作了不问世事的样子。

晏猗本来以为要是晚一步,文婧公主说不定会卷上金银细软,乘车回娘家庆国,不当昭国王后了。

没想到文婧公主这时站了出来,履行作为王后的责任。

晏猗想起来,这些年除了不搭理自己的丈夫,在王后职责所在的地方,她还从未出过错。

众人正凄凄悲悲,恐怕亡国在即之际,却有人来禀告了好消息!

一支受到羽檄征召的昭国地方军队在半道上阻击了幽兵,并且大获胜利,俘虏了对方的将领!

这个消息从天而降,像是一场梦砸在他们的头上,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晏猗连问了三遍确认,仍不敢相信,唯恐有阴谋陷阱

澹台赫最快接受,大喜过望地拍手道:“善哉,善哉,是哪个城池的备军?朕要大加赏赐于他们!速速把信简呈上来给孤看看!”

他打开信件看完,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了,却也不能说沮丧,只是像见了鬼似的,不敢相信的模样。

澹台赫再抬起头,将信简递给身边的王后。

澹台赫又递了一递,着急地说:“你看一眼,阿郁,我觉得……应该没有错了!是我们的莲州回来了!”

天降神兵打败进犯昭国的幽师一事像插上翅膀几日之间传遍了昭国上下。

尤其是王都的百姓,先前他们惶惶不可终日,已经开始整理行囊,打算携家逃难,没想到突然冒出了个不知道哪来的军队,解救了灭国的危机。

上至王庭宫阙,下至穷街陋巷,所有人都在兴致勃勃、钦佩感激地议论。

是谁?这位英雄是谁?

听说他以几千兵马,击败了数万幽师,不可说不是用兵如神。

听说他武艺高强,在千军万马中,提剑出阵,如入无人之境。

听说他的坐骑不是马儿,而是一匹白狼,这等凶兽在他面前也温顺俯首。

听说他宽厚贤明,身边尽是有治国之才的奇人异士。

听说他面如冠玉,眉目皎然,是个万里无一的美男子。

听说他……

听说他是昭国失踪多年的王长子。

——名叫澹台莲州。

追随他的人更乐意叫他“莲州公子”。

莲州公子。公子公子。

人们念这名字时,总似在唇齿间嚼了一口莲花,清香之余,又觉得增添了几分英雄气概。

究竟是不是他们昭国的王子?

昭国是不是终于又等来了一位明君?

百姓们都希望是,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他们的王子。

王子奇迹般地把三千碎月城将士从万妖域里带出来,还在这大厦将倾之际支撑住了这个国家!

百姓们欢欣着,期盼着,等着着公子莲州的到来,他们甚至自发地准备好了成筐成筐的鲜花,用来迎接这位英雄王子。

……

这一日。

住在京城西巷的小花姑娘也随着姐妹们一起提了一篮杏花桃花,一道去迎接英雄军队入城。

她困得直打哈欠。

姐妹懊悔地直跺脚:“我们起得晚了,阿倩、大牛他们一早就跟在王上的队伍出了城,他们打算在三十里外接英雄进城!想必一定能见到莲州公子本人,唉!我怎么就起不来呢?!”

小花揶揄说:“你爱赖床也不是一两日,就是美郎君也没办法让你早起!”

她对莲州公子的美貌无甚兴趣,只是想凑凑热闹,毕竟是个难能可贵的机会,指不定这辈子也只能撞上一次,而且她也感谢这些保家卫国的英雄。

她们抵达跸道时,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卫军清净街道,手持朱柒扁棍,侧立道路两旁,将人海分拨开来,不许拥挤在街心,届时,将可供车队军马行过。

她远眺天际,不阴不晴,浓云密布。

小花跟她的姐妹好运气地站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引颈以待,每个人都怀着敬佩之情地交头接耳谈论着莲州公子。

忽然,城门口那边炸开了一阵几可掀翻屋顶般的欢呼声,即使他们在城中也能听得见。

人群骚动。

姐妹兴奋地说:“来了!来了!一定是莲州公子进城了!”

一下子让小花觉得心中如百爪挠心似的作痒起来,也忍不住踮脚去看,可惜,还什么都看不到,她说:“再耐心等等吧?”

但群众已如潮水般,朝着欢呼的方向涌了一涌。

她们踉跄几步才重新站稳,继续等待。

等了小一刻钟,人还没来。

姐妹着急地抱怨:“该不会是那些人把莲州公子堵在城门口那边过不来了吧?!”

小花感觉到脚下传来愈发清晰剧烈的地面震动。

是地震了吗?有神迹?

有人尖声惊呼:“这是什么神兽!”小花赶紧看过去,她瞧见一只扇耳、长鼻、弯牙、浑身雪白的巨大野兽,顿时间目瞪口呆。在这只巨兽面前,人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这只白色野兽的身上满是疤痕,看上去甚是可怖,大家纷纷猜测这一定是一只跟随着莲州公子东征西站的野兽,身上的疤痕应当也是由此而来的。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只神兽叫作象。

白象戴着璎珞流苏、金银配饰,被装饰得神圣不凡,他外貌可怕,却走得稳当而专注,时而呜呜地叫唤,每次发出声音都会引起人们的笑声和惊呼。

有白象引路,后面的队伍只要一抬头就能看清方向。

象颈上绑着一把漆红矮椅,一个玲珑秀美的女童坐在上面,她捏了一片叶子,吹出一些奇异的音调。

大家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飞来一大片的喜鹊在他们头顶,或是盘桓在天空,或是停在屋檐上。

这可是大喜兆。

白象走过以后,后面跟着的便是一支骑兵,他们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凤臆龙鬐,结驷列骑,配合着金钲敲打的节拍,缓步出整齐清脆的马蹄声。

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他头戴银鍪,搴了根白羽,昂首挺胸,气宇不凡。

王都的人们见过骑兵,但没见过马儿如此漂亮健硕,步履如此一致、纪律这般严明的骑兵。

再之后跟着几辆华盖宝车,小花见到车上坐着的人更加惊讶。

居然是好些个女子,她们端坐着,却不是姬妾的打扮,身上的着装倒像是官服,可跟官服比,又有一些修改,更精美,腰掐得细细的,袖口缝上了刺绣宽边,看上去简直像是当官的一样华贵。

小花追着这几位美妇人多看了几眼,被姐妹扯住袖子拉了回来。

小花重新调整目光的投降,她觉得自己简直像变成根磁针,而这一行人的每一部分就像是吸铁石,来一个吸引一个,让她的脑袋转来转去。

姐妹踮起脚,指向后方:“莲州公子!莲州公子在那车上!”

小花也跟着把脚尖都踮得发抖,脖子费劲儿伸到最长,可是那车却被几个骑马的人给挡住了,一个是满头白发的老者,一个是皮肤黝黑的少年,还有一个背负宽剑的壮汉,他们没完全把莲州公子遮住,还若隐若现地露出了一些部分。

车的帷裳被拆了,只剩雪白纱帘,被微风吹拂得轻轻荡漾。

隐约可见一青衫儒裳的男子坐在车上,膝上躺卧一只白狼,只有脸总被别人的身影遮住,看不清晰。

而后面则缀着一队队的的步兵,士兵们都身着光鳞铠甲,折射着清澈的日光,照在莲州公子身上,倒似是粼粼的水波。

他们步履比之前的骑兵还有整齐,每个人都雄赳赳、气昂昂的,嘴里正唱着一首关于军人思乡的曲子: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路人也不禁跟着唱起来,热泪盈眶。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诶?这是莲州公子吗?”

小花嘟囔。

他不是个统帅之人吗?怎么不穿铠甲?

他好像还在跟着一起唱歌,手上打着节拍,被这么多人围观,一点儿也不紧张,潇洒放松。

但很快,他们确定这应该就是莲州公子,因为王与王后都坐在这辆车上。

姐妹看清了莲州公子的相貌,呆住了,失神地说:“不是他还能是谁!你看到没?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人?”

这无疑是在小花的急火上浇了一泼油,她说:“我没看到啊!”

还没说完,她一仰头,视线终于捕住人群中的一个罅隙得以窥见莲州公子一面。

莲州公子恰好侧过头,在蹁跹零落的浅绯色花雨中,微微笑着瞥了他们一眼,颔首致意。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眸,像是掬了满满一捧暖煦的春光,任何宝石都无法比拟。

但是目光一点也不高傲,温柔而生辉,望见他们每一个渺小无名的人。

太美了。

她也看傻了。

正这时,层云裂开,金光四下。

仿若神迹。

……

这道古怪的裂云的日光照射下来,澹台莲州自然注意到了。

他抬起头,望向苍穹,眯起眼睛。

在云端之上,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难怪。

是仙君来了。他就说哪来的金光。

澹台莲州想,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

但此时此刻,除了他本人,没人抬头去看别处,没人发现仙人来了。

所有百姓的目光都牢牢地黏在澹台莲州的身上,为他的风姿所倾倒。

岑云谏静站在云上。

方才他还在寻人在哪,却见云上有一缺口,落入璨璨金光,他飞过去,低头便瞧见了澹台莲州,看着他被众星捧月,千呼万拥,好不风光。

澹台莲州好像也望见了他,又好像没看到。

……

这时的澹台莲州还不知道,后世史书仔细载录了他回城的盛大场景。

天下一统后,从此千秋万代,所有皇帝出行銮驾,皆仿此行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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