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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说,是不是你招惹我家夫人?

其实,许长安知道扫把头是谁,只是故作不知。

这家伙名叫崔道融,乃是崔道宁的弟弟。

二人虽一奶同胞,长相、个性却迥然不同。

崔道宁个矮、肥胖、秃顶,典型的油腻中年男人形象,个性善良、敦厚,安于现状。

崔道融则反之。

这家伙长相不赖,可惜却有些阴柔,举止神态透出一股子娘娘腔的味道。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关键这家伙还是个败家子,成日里阴阳怪气,尽追求一些虚浮的东西,且心肠歹毒。

原剧情中,竟然丧心病狂毒杀兄长,意图鸠占鹊巢,人财两得,堪称西门庆一般的人物。

“你……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崔道融一副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样子,张牙舞爪扑向许长安。

玉珍急急唤了一声:“道融住手……”

“啪!”

街面上,又响起了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玉珍:“……”

这时,许长安方才假惺惺问了一句:“太太,你们认识?”

“他……他是我丈夫的弟弟。”

“啥?那这家伙刚才又拖又拽又骂的,我还以为是个小混混想当街打劫。”

玉珍赶紧解释:“这是个误会,我买了两张查老板的戏票,结果道宁没空……”

没等玉珍说完,崔道融一手捂着红肿的脸,一手指着玉珍道:“好哇,原来你们认识,这个男人是谁?”

玉珍大声道:“不要你管!”

“你……”

崔道融又想开骂,结果下意识瞟了一眼许长安,又赶紧住口。

他怕再挨一耳光。

“太太,这么晚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嗯,谢谢。”

于是,许长安转过头,正想与赵心川招呼一声。

没料赵心川却一副心神领会的模样,主动挥了挥手:“你不用管我,赶紧送这位太太回家。”

“嗯,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之前那个车夫已经熘了,许长安便带着玉珍一边走一边找人力车。

“太太……”

“叫我玉珍吧。”

许长安一本正经叫了一声:“玉珍吧。”

“你……噗!”

玉珍瞬间破涕为笑。

她知道许长安是在故意逗她开心,但还是忍不住娇嗔了一句:“讨厌,人家叫玉珍。”

“好吧,玉珍。”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姓许,你可以叫我长安。”

玉珍叹了一声:“长安……这名字真好,让人想起了大唐,起了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的诗句。”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一听许长安吟完了这首诗,玉珍一脸惊讶:“你居然会吟诗?你读过书?”

毕竟,当时读过书的人并不多,而许长安只是一个伙计,不是什么富家子弟。

许长安一脸谦虚道:“嗯,识得几个字,会背一些诗。”

“那你还会什么诗?”

“这……”

眼见许长安一副沉吟不语的样子,玉珍不由捂嘴娇笑:“你不会就只会刚才这一首吧?”

“当然不是,是会的太多了,一时间不知从何背起。”

“吹牛,我不信。”

“那你随意点一首,我吹给你听。”

玉珍歪着头想了想:“那就背一首长一点的,李白的长相思。”

“好,听好了……”

许长安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吟了起来: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听完这首诗,玉珍不由一脸讶然。

毕竟,这是她临时想到的一首,没想到许长安不仅会背,而且背的如此流畅。

于是又点了一首比较冷门的长诗。

结果,许长安依然还是流畅地背了出来。

玉珍的眼中不由泛起了一丝异彩。

“长安,我想你应该不是穷人家的孩子,你有这样的文才,又怎么甘心做一个小小的药铺伙计?”

许长安笑了笑:“对我来说,做哪一行都无所谓,只要自己开心逍遥就好。”

玉珍幽幽叹了一声:“如今这世道,想要开心逍遥也不容易。”

“怎么,你不开心么?”

玉珍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说起来,她的娘家曾经也是名门望族,祖上出过几个举人,乃是典型的书香门第世家。

可惜,花无百日红。

曾经的荣耀最终还是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中。

家道败落,一大家子别说往昔的风光,就连吃饱肚子都成了问题。

无奈之下只能遣散下人,卖田卖房。

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玉珍选择了嫁给崔道宁。

毕竟,崔道宁虽称不上大富大贵,但医馆的生意一直不错,足以让她过上平稳安定的生活。

道宁医馆。

“师娘,你回来了?”

一个年轻人打开门,并探头四下里看了看。

他叫何安下,曾经也在山上当过道士。

因为世道太乱,山上缺吃少穿,不得不下山自谋生路。

后被崔道宁收留,成为医馆里的伙计。

“嗯!”

玉珍应了一声,正要上楼时,崔道宁听到声音走了下来,一脸关切道:“回来了?戏好看吗?”

玉珍点了点头:“好看。”

“厨房里给你留了只荷叶鸡……”

做为丈夫,崔道宁在生活上没得说,可以说得上是无微不至。

可惜,为人太大条。

明知妻子喜欢看戏,却难得陪着去看一次,每次都让弟弟崔道融陪着去。

这种行动,颇有一种将羊往虎口推的意思。

“不吃了,太晚了,没胃口。”玉珍摇了摇头。

崔道宁似乎没有感觉到妻子低落的情绪,点了点头道:“行,那就明天吃,上楼早些休息。”

两日后。

中午一过,许长安正准备关店铺,玉珍突然走了进来。

“玉珍,你怎么过来了?”

玉珍晃了晃手中的纸盒:“我在附近买东西,给你带了一些糕点,这家糕点很出名的,你尝尝。”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许长安打开盒子,拿起一块糕点一口塞到嘴里。

玉珍不由笑了笑:“慢些吃,当心噎着。”

“没事……嗯,这糕点果然很好吃。”

“你喜欢吃呀?那我改天再多给你带一点。”

许长安也懒的客气,点了点头:“嗯,那就多谢了。”

“不用客气,说起来,那天还得多谢你替我解围。”

“小意思,我也只是正好路过,顺手而为。”

闲聊了几句,玉珍不由问了一句:“对了,你也喜欢看查老板的戏?”

“嗯!”许长安点了点头,随之笑道:“下次我请你一起去看。”

“啊?”

玉珍愣了愣。

许长安:“是不是我太冒昧了?”

玉珍下意识摆了摆手:“不是不是……”

“那就这么决定了,下次有查老板的戏,你便提前过来找我。”

玉珍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会,心如撞鹿般应了一声:“嗯。”

她是过来人了。

她的心里很清楚,一个已婚的女人,陪着一个男人单独去看戏意味着什么。

有些事,恐怕会不可避免地发生。

但是,她却无法拒绝。

正如她也说不清今日到底为何而来。

接下来,二人之间便有了很多第一次。

第一次一起看戏。

第一次一起逛街。

第一次一起吃饭。

第一次一起喝酒。

第一次……

这日下午。

跌打馆内。

玉珍坐在椅子上面,双腿抬起放在一根长凳上,微闭双眼,一副享受的神态。

“好点了吗?”

许长安轻轻揉着她的腿肚,抬头问了一句。

玉珍梦呓般回了一句:“嗯,好多了。”

之前,二人一起在街上逛了一大圈,或许是路走的有点多,玉珍感觉腿有些酸涨。

在许长安的提议下,二人一起回到了跌打馆。

揉了一会,许长安道:“玉珍,要不到屋里去,我帮你好好疏通一下全身的经络。”

“哦……”

玉珍声若幼蚊应了一声。

…………

也不知过了多久。

玉珍侧卧着,看着窗外两只蝴蝶在花间嬉戏。

“在想什么呢?”

许长安凑过头来,在她耳边轻声问了一句。

“没什么……”

“对了,那家伙还在缠着你没有?”

一听此话,玉珍不由愣了愣,转过头看着许长安。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看出什么了?”玉珍下意识问。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沉寂了一会,玉珍不由长长叹息了一声:“没错,我和道融曾经……

但是我可以发誓,自从上次吵架之后,我就没再去找他。”

“那他有没有找你?”

“他……”

玉珍欲言又止。

“那小子一看就是个刺头,他怎么可能善罢某休?”

这时,玉珍突然蜷缩到许长安怀中,泣声道:“长安,我好怕,真的好怕。”

许长安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没事,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他竟然威胁我说要杀了他哥……”

一听此话,许长安不由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让他彻底消失。”

闻言,玉珍不由大吃一惊,急道:“长安,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你要是杀了他,会吃人命官司的。”

许长安笑了笑:“消失,不代表一定要杀人。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心里有数。”

“可是……”

“好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事了,莫辜负了这般良辰美景……”

玉珍不由嗔了一句:“属狗的,吃不够?”

许长安笑了笑:“跟你,哪有够?”

“讨厌……”

“续上,续上……”

日落时分。

玉珍方才低着头,生怕别人认出来一样,匆匆离开了跌打馆。

一上人力车,不由揉了揉自己的腿和膝盖。

然后翻开小包,拿出小镜子整理头发、衣服、补妆。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以前的光阴似乎都浪费了。

如今她方才深切地体会到,做女人是什么样的滋味。

次日上午。

苏青又一次来到店里。

许长安春风满面迎上前去:“苏太太,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最近几天脖子又有点酸痛,帮我捏捏。”

“行,坐下吧。”

按了一会,苏青不由感慨道:“还是你按的舒服,明天再到我家里帮我做个全身按摩。”

“这……”

许长安有些为难。

他心里很清楚苏青是什么意思。

不是他不愿意,关键那是在刀尖上跳舞。

“怎么了?哦,我想起来了,上次忘了付钱……把我包拿过来。”

“不是钱的事……”

说话间,许长安已经将苏青的包递了过去。

“臭小子,还跟老娘装……”苏青嗔了一句,随之从包里摸出一条小黄鱼:“给你。”

“呃……给我的?”

“废话,明天来我家里我再给你一根。”

按时下里的物价,一条小黄鱼大约可以换四十块大洋,而一块大洋差不多能买十斤猪肉。

也就是说,一条小黄鱼可以买四百斤猪肉。

如果用于买地或是买房,价值更高。

城外一亩地大约二十块大洋,一条小黄鱼可以换二亩地,或是几间瓦房。

毕竟乱世,地不值钱,房也不值钱,因为搬不走。

最值钱的还是粮食、猪肉、白糖等等生活必需品。

许长安一脸正色道:“苏太太,在下卖艺不卖身……”

“噗!”苏青不由气乐了:“你是戏文看多了吧?行,你有气节,那老娘白嫖好了。”

许长安:“……”

这女人也太彪了吧?

“咳,那个……苏太太,其实我是怕……”

“怕什么?”

“我上次来,见你家客厅里挂了一幅大大的相片,身穿大帅服……”

“那是我男人,你应该听说过他,姓鲁,人称鲁司令。”

“啊?原来你是司……司令太太?”

“怎么?你害怕了?”

许长安垮着脸道:“能不怕么?要是你男人知道了,不得一枪崩了我?”

“他敢!”

苏青哼了一声。

“他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放心吧,他的心思早就没在我这里了,在外面不知娶了几房狐狸精。

以前还派了不少卫兵在家里守着,后来都被我给轰走了,看着心烦。”

许长安心里不由暗自滴咕,恐怕不是看着心烦,是方便偷腥。

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闲聊了一会,许长安突然心里一动:“对了苏太太,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你说!”

“是这样……”

许长安随意扯了个借口,滴滴咕咕讲了一阵。

苏青倒也爽快,一口应承下来。

毕竟,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桩动动嘴皮子的小事。

第二天上午。

道宁医馆斜对门的药店内。

“喔喔喔!”

一只黑白花的公鸡引颈而啼。

这只公鸡喂的方式很特别,不是放养,也不是关在笼子里。

而是喂在鹦鹉架上,被当成了鹦鹉来养。

崔道融闲着无事,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顾影自怜。

突然间,三个身着军服,背着长枪的人走了进来。

“哟,三位军爷有何需要?”

崔道融急急起身迎上前去。

“啪!”

哪知,对方二话不说,一记耳光扇了过来。

另外一个更是杀气腾腾,一拉枪栓……

崔道融吓得魂飞魄散,急急道:“三位军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调戏我家夫人,老子现在崩了你!”

“别……别……误会,三位军爷,这一定是误会。”

崔道融当场就给吓尿了。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还敢狡辩?”

对方重重一脚踢过来,差点踢爆蛋,痛得崔道融句偻着身子,一脸乌紫,差点窒息。

这小子从小便娇生惯养,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

“说,是不是你调戏我家夫人?”

“我……”

崔道融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刚想否认,结果一见对方举起枪托又要砸他的蛋,不由惊出一头冷汗。

“是是是,是小的有眼无珠,不小心招惹了你家夫人……”

“很好,那你说该怎么办?”

“小的……小的愿意磕头赔罪。”

“砰!”

对方一枪托砸过来。

“啊!”

崔道融痛得捂着裤裆满地打滚。

“小子,限你三天之内凑足五万大洋,少一块,老子一枪崩了你!”

说完,三人扬长而去。

次日下午时分。

道宁医馆。

崔道宁送走最后一个患者之后,不由伸了个懒腰,随之冲着何安下吩咐:“你到对面再帮我拿两副膏药。”

“好的。”

何安下应了一声,随之出门而去。

过了一会,又匆匆跑了回来。

“师父,不好了,二叔走了……”

“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嗯,走了?”崔道宁心里一惊,不由抬起头来。

毕竟,走了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不在人世间了。

何安下又补了一句:“二叔上吊了!”

“啥?”

崔道宁急急起身跑向对面。

说起来,他对自家这个弟弟是相当失望的。

分家时家产一人一半,他没占一分钱的便宜,平时里还时常接济,一送就是几十大洋。

结果那家伙太过败家,就像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

前些日子,竟然私自将祖传下来的药店给卖了,气得崔道宁差点吐血,发誓再也不管他了。

话是这么说,毕竟自家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

“道融,道融……”

崔道宁一路喊着奔到房里。

果然,房梁上悬挂着一具已经僵硬的尸首。

桌上,还留下了一封遗书。

看完遗书崔道宁方才知道,他还是低估了他这个弟弟。

之前就不知在外面干了一些什么,欠了几千大洋的债。

这次更离谱,不知惹到了哪个军阀,又惊又怕之下,居然选择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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