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兜兜转转，姜雨苑带姜宗志走到周边一个村子里，来到外祖公家前的大街上。

青砖朱门，翠竹掩映，袁家的院子一重又一重。

没有作坊，没有人来人往。

姜雨苑以为找错了地方。

姜宗志指着街口，问道：

“姐姐，你看，是不是祖公？”

顺着姜宗志所指的方向，姜雨苑看到两个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拎着东西走来。

一个身材肥胖敦实，脸盘大，肚腩也大，走起来甩动两肩。

一个消瘦高挑，面容发白，身上青灰色长衫浆洗得一尘不染。

那个瘦高个儿就是祖公，虽然姜雨苑不曾见过祖公年轻时的样子，但直觉让她十分肯定：

“是祖公，旁边那个大约是三舅公。”

“祖公。”

姜宗志冲祖公喊。

祖公没有答应，和三舅公边走边聊：

“今儿个这事能成么？”

“怎么成不了，我打包票，咱家小子长得门面，脑瓜聪明，搁谁谁不喜欢，大哥，回去你就准备亲事吧。”

祖公和三舅公经过时，姜雨苑也试探着喊了声，祖公依旧没有回答。姐弟俩意识到祖公和三舅公根本不知道二人的存在，就像方才母亲和老外祖公一样。

“祖公看不到我们。“

姜宗志叹口气。

姜雨苑摸摸他脑袋：

“傻瓜，这时候咱们还没出生呢？祖公当然看不到。看不到正好，我们跟着瞧瞧他们做什么。”

祖公和三舅公拐进一个胡同。

姜雨苑和姜宗志跟上。

姜宗志打开记忆的匣子，来回扭头看着胡同：

“噢，我记得，这里是外祖公家。”

姜雨苑对这个胡同再熟悉不过，即便这时的胡同和后来略有不同，但两边的墙和地上的沟壑，还是经久不变的，无非是多一棵野草，少一丛鲜花。

祖公和三舅公停在外祖公门外，敲了几下门。

吱呀！

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笑面相应。

“外祖婆么？”

姜宗志惊讶地张大嘴巴，尽管只有姜雨苑才能看到听到他。

“对，外祖婆。”

时光倒流，外祖婆不是姜雨苑脑海里布满皱纹双目昏花的样子。原来，外祖婆苍老前也是那么好看。

姜宗志发表自己的见解：

“娘亲怎么长得不大像外祖婆。”

“这有什么稀奇，闺女像爹。咱们进去看看外祖公，你就知道啦。”

外祖婆把祖公和三舅公迎进门，好像是特意留了门，没有关上，姜雨苑和姜宗志跟了进去。

外祖公的院子就是个花园加菜园。

各种各样的花，红的、黄的、橙色、紫的色彩缤纷。

翩翩起舞的蝴蝶，五彩斑斓。

嗡嗡嗡，蜜蜂在花间飞来飞去。

黄瓜藤爬在支架上蔓延生长。

辣椒苗疯狂扩张伸展。

姜雨苑沿着园子的矮墙走，找到后来被自己抱走的那盆太阳花，鲜嫩鲜嫩的苗苗向阳而生。

呀！石榴树旁的葡萄枝抽出弯弯曲曲的长须，正在寻找一个可以攀爬的扶手。

石头水槽旁的木槿还是小小的一棵，挂着十几个花苞。

往后许多年，它会茁壮成长，长成一树花开。

木槿花一朵朵，带给姜雨苑满满的快乐。这里曾经是她的乐园。

姜雨苑徜徉在美景中，忍不住去捏抓停在花蕊上的一只蝴蝶。

蝴蝶警惕，立马展翅飞走了。

姜宗志对外祖公的园子没什么印象，对花花草草也没什么兴致，一直催促姜雨芫去看外祖公。姜雨芫恋恋不舍走出园子，带着姜宗志往里走。

到了正屋门外，就听到了熟悉而亲切的声音。

“外祖公在屋里。”

姜雨芫高兴地说。

“嗯。”

姜宗志回应：

“祖公也在屋里，他们大人在说话呢。”

说的什么呢？姜雨芫听得真切，祖公和三舅公求亲来了，求的就是父亲和母亲的婚事。

外祖公有些犹豫：

“荣荣还小，过两年再说也不晚。”

三舅公在旁打岔：

“老大哥，不小了，女娃儿都是十六了，跟我们小子正般配。”

十六了？姜雨芫和姜宗志对望一眼，来之前的袁淑荣分明是个六七岁的小娃，怎地就大了十多岁。

姜雨芫上快步上前，埋进门槛，正看见坐在桌边的外祖公，脸颊圆圆，目光炯炯，没有姜雨芫印象中那般苍老。

祖公和三舅公围坐在桌子旁，一齐望着外祖公。

外祖公忽然站了起来，瞪视姜雨芫：

“芫芫，你咋在这儿，快回去，快回去。”

外祖公竟然能看到自己，并且强烈地驱逐自己，姜雨芫对外祖公由来已久的敬畏支配着她的行动。

姜雨芫是个听话的孩子，她更知道外祖公一定有他的道理，转身拉起姜宗志就走。

背后传来外祖公的声音：

“让他们成婚，选个好日子”

姜宗志没来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姜雨芫拖着往外走，想摆脱她：

“姐姐，怎么了，我还没见着外祖公呢。”

“以后再说，快走。”

姜雨芫抓得姜宗志嗷嗷直喊疼。

到了街上，梧桐树叶已经泛黄，一阵凉风吹来，树叶纷纷飘落。

姜宗志疑惑地看着天高云淡：

“怎么一眨眼就到秋天了，姐姐，我们到哪里去呀？”

姜雨芫没有答案，回首一看，袁家的朱红色大门已经斑驳掉色，连片的宅院变得破败，她意识到，袁家迅速败落了。

姐弟俩游荡在街上，踩着落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农户门打开院门，一个个在街上溜达，相互传话：

“花轿来了吗？”

“咋没听到响动？”

“说是今天这个时辰呀！莫急，应该快到了。”

“我倒不急着看新郎官，听说姜家小子被惯坏了，大概是个好吃懒做的主，袁家姑娘嫁过去权当给他们添劳力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就你会打听，人家过日子管你什么事！”

“嗨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姜家老爹费劲巴拉促成这门亲事，怎么论都是高攀啦。”

“哪个明眼人看的？我看未必，家长里短，外人说不明白。”

锣鼓声起。

人潮聚集，村子里可谓是倾巢而出。

没人看得到姜雨芫和姜宗志。

层层人流遮挡住姐弟俩的视线。

姜宗志跳个高，惊喜万分：

“爹爹，是爹爹。”

别人自然听不到他的声音。

爹爹进了袁家，伴随着人群里阵阵喝彩，新郎扶着新娘出来，大人孩子都使劲往前挤，表现得比自家喜事还兴奋，嘻嘻哈哈说说闹闹乐个不停。

姜雨芫退到一个石磨边，踩上去，往人流里眺望，看到头顶红盖头身着大红婚服的新娘进了花轿。即便是少女的背影，姜雨芫也认得真切，新娘就是姜淑荣。

花轿抬起，娘亲嫁给了爹爹。

鞭炮声中。

迎亲队伍簇拥着花轿离去。

人流慢慢散去。

姜雨芫突然意识到，该回家了。招呼姜宗志：

“宗志，我们回家。”

姜宗志一怔，明白过来，高声欢呼：

“回家咯！”

紧跟姜雨芫，一齐朝追向迎亲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