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号角声起。
数十个男子接连蹿出,汇聚到筵席前的空地上,嗖嗖嗖搭起一座十多丈高的人梯,人梯顶端那人振臂一呼:起!
呼啦啦!大片大片的彩衣平地而起,犹如掀起七彩云霞,裹挟着上千人卷向远处。
筵席上又是一阵喝彩,大家纷纷探出头去,看那云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散落成星星点点,朝更为高远的地方去了。
“瞎起哄!”
姜雨芫前面的女子轻蔑地说道:
“去的越多,回来的越少。”
另一个女子问道。
“你这话是何意?”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妨跟你直说,角逐之事有我兄长亲自参与安排,首局是比一比那些下等门户子女的耐力,行动迅捷,能快速折返回来的就算过关。超过一定时辰还落在后面的,就永远也回不来啦,因为返程的路上早已设下结界,到了时辰结界就会打开。当然,未免首局人多清理起来费事,结界所设之处离我们极远,那些贱民的结局我们是看不到了。今日这顿酒不光是迎接苏氏姐弟,乃是王上煞费苦心为王族子弟安排的成人礼,你—懂了吗?”
“哦!明白,王上刻意将成人礼安排在今日,还有一层意图,那就是教青丘看看我王族子弟的威风,不可教他们小觑了咱们。”
“嗯,你这悟性是大有长进嘛。”
姜雨芫无心听她们闲言碎语,一直瞧着远处的展念,不知何时才能等到机会。
王座上的众人没有任何变化,王上与王后举杯,所有的人也举杯,觥筹交错,讨论着最先与最后归来的角逐之人会是谁,甚而为此争执打赌。
去时若云霞移动,来时若流星陨落。
当第一个人出现在云空中时,号角声响起,赌赢了的宾客忍不住站起来拍手叫好,惹得那输了的捶胸顿足,啐一口骂一声,言行全不与美的衣衫与容颜般配。
前面那女子没有说错,去得多回的少。
号角声落,最后一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归来。
千人少了大半,其中大多是快要成年的少男少女,不乏年纪更大或更小的人。
数百人面色惨淡,刚从一场惊心动魄的角逐中全身而退,多半是憔悴不堪,更有恐惧战栗的,群立在筵席前的空地上,眼看着身前长长一溜桌子上赐下的美酒佳肴,竟怔住不动,忘了饥渴。
筵席里的人吆喝着:
“吃,快吃,吃饱喝足好赢得下局。”
“发什么愣,不打起精神来,等死么!”
呼喝声中,筵席里有人抓起吃食朝角逐者们掷去,催促他们进食。
吃食或扔到角逐者的衣襟上,将干干净净的衣衫弄得污秽不堪,或丢到角逐者的头脸上,更是狼狈难堪。
如此投食,没有留给角逐者半点尊严。
呼喝声引得姜雨芫不由得朝空地方向看了看,凝起眉头,胸口憋着一股气,摇头叹道:
“他们都是灵禽,这般羞辱同族,比之北夷人更加残忍,此等行径,他们的王上竟也纵容么!?”
老秋仍是喝着闷酒,干了一杯又一杯,没有醉意,头也不抬,吐出两个字:
“禽兽。”
此言不差,精辟!衣冠禽兽。
姜雨芫忧虑起来:灵禽族生美颜居美地穿美衣食美馔,唯有心肠不美,出自这样的王族,展念又会是怎样的?一切,还能如计划中那么顺利吗?她忽然想起帮助过自己的那个灵禽族少年,那样的心底配那样的容貌,才得当。
少年会在角逐者中吗?
姜雨芫站起来,焦虑地看着那群似是待价而沽的人,隔着筵席,几百人聚集在一起,找不到少年的影子,也只有在心里默默祝他经受住煎熬平安归家。
号角声再起。人梯立起,上头那人高喊:放!
角逐者齐刷刷向后转头,他们的背后,乌压压一片鸟雀展翅高飞,遮盖云空,明亮的天地瞬间黯淡下来。
筵席里呼声不断:
“亮出羽箭,射杀它们,多者胜!”
高亢的声音刺激着那群博弈的人。角逐者纷纷鼓足劲力,起身飞跃,两臂转生为双翅,飞向雀群,翅上飞羽纷纷射出,击杀鸟雀。
杀戮刚刚开始,强弱一目了然。飞羽射出即可化成羽箭,强者羽箭又快又准,不仅能迅速刺中鸟雀,令其瞬间毙命,甚至能穿透鸟雀身子,劲力不减,继续击杀第二只鸟雀,极强着可一支羽箭刺杀三五只鸟雀。弱者望尘莫及,时常羽箭放空,射不到鸟雀,即便刺中,也一时不能毙命,鸟雀身上带着羽箭苦苦挣扎,比立时死了更难过。
射中的鸟雀被角逐者们收入囊中,明净的云空顿时血肉横飞,鸟雀虽小,数量却极多,数不清的尸首纷纷陨落,悲鸣声与飞溅的鲜血交织,刺激角逐者麻木又敏锐的头脑,身为灵禽猎手,他们骨子里流淌着追逐猎杀的血脉。
筵席上的欢呼声让角逐者兴奋,更教王族子孙兴奋,这场盛宴,确乎不但是为饮酒欢聚,而是归结为最终的屠杀。血腥味一层又一层地弥漫,愈加浓重,刺激着每一个对其甘之如饴的人,不,是禽兽。
“真正的好戏就要开始了。”
姜雨芫前面的女子话音刚落。角逐者的人群里忽地传来悲戚的哀嚎,那震彻天地的悲声自然不可能发自小小的鸟雀,而是来自一个失力从云空倒悬坠落的少年:
“小弟,我—杀了—我的—小弟。”
少年一头栽在地上,没了生息。
这一声呼!炸开角逐的人群,他们发现了真相:鸟雀哪里是真的鸟雀,分明是他们的亲族幼禽所化,不过看着是鸟雀,死后不久障眼法消散,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们拼命屠杀的不是鸟雀,而是他们的家人,尚且幼小甚至在襁褓中的孩子。这些幼禽生时避开族群内乱,却惨死在已经沦为最下等的亲族羽箭下。罪魁祸首是那高高在上的胜者。
角逐者们突然意识到,这场角逐于他们来说根本没有赢的机会,踏着亲族的血的获胜,不过是从一个低等的位置走向另一个低等的位置,买过的沟壑,是用自己的血泪和亲族的尸身填满的。
更多的人发现了亲族的尸首,大放悲声,痛心疾首。还有在云空里奋力追逐鸟雀的,或慌乱紧张地从鸟雀身上寻找蛛丝马迹,企图认出自己的家人。或失心发疯,胡乱飞射羽箭,乱了方寸。更有甚者,向王族挑衅:
“他们是骗子,虏来我们的亲族,施咒化作鸟雀,骗我们自相残杀,他们把我们当玩物,践踏□□,弑亲之仇,不可不报,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一呼百应!
“就是这个时候,血腥味最烈!”
姜雨芫听到前面女子的话,头皮一阵发麻。
转瞬的变故,教她难以置信,脑中一片空白。
老秋稳稳坐着,一杯又一杯,仍是不醉。
人梯高耸,上头的人没再言语,吹响号角,鼓舞士气。
筵席下首的子弟跃跃欲试,按耐住内心的骚动,将最先的权力让给上首的王族子弟。
展念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众望所归,被王上和王后期待,苏氏兄妹都看着他的作为。
侍从早备好弓箭,俯首捧在展念跟前。
展念低下头去,没有看也没有接弓箭,而是向王上和王后深深俯身行礼:
“父王,母后,孩儿身上不适,恳请离席稍事歇息。”
王上的脸有多难看,自不必说,王后很是心疼地允许了。
苏瑾霜不屑地瞧了展念一眼,再没正眼看他。
展念逃也似地离席了。
他背后展开一片肆无忌惮的猎杀,血,肉,酒,食,混着低颤的哀嚎,乌烟瘴气,杂乱无章。
见识过北夷人的屠戮,姜雨芫勉强站了起来,避开不忍直视的画面,目光跟随着展念,脚步匆匆赶上去。
幸而展念此时不愿他人跟随,支开侍从,独自一人朝僻静之处去了。
姜雨芫走得急,离展念越来越近,跟着他绕来绕去,到了一个大大的花园里。
一路过来没有遇到什么人,姜雨芫猜测大约是人都到筵席上去了,此时正好是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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