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风水堪舆

“所谓风水堪舆，其实也没那么神秘。基本上就是一些生理和心理学的讲究。”

上官静流一边在房间中观看了一圈，一边为了不让气氛尴尬而解释着风水学的基本道理。这一路上免不了遇到各班的仆从，而她一直保持着风轻云淡，视而不见的态度。

看来即使是风水世家，也不一定能看出妖怪。也对这位上官小姐端庄娴静，实在不像是发癫的样子——吴玄意如此判断着。

说话间主客二人已经绕了室内一圈，又来到了屋外。

“房间布局没有任何问题。伯父他本就是个谨慎的人，这种低级错误想必也不可能犯。”上官静流自言自语道，随后又对吴玄意讲解，“其实房间布局也就是看一看通风如何，光照怎样，既不要有不要有贼风穿堂、金光刺眼，也不能沉闷无风、终日阴暗。而这些问题这屋子都没有，应该是个挺健康的生活环境。”

“嗯……谢谢？”吴玄意不知道说啥好。

“是伯父的设计图好啦。我要达到这个设计水平还不知要多久。”

“风水师要做设计图的吗？”

“当然。伯父可是正经的建筑学博士。我们家吃这碗饭的基本都学的是土木。”

“想不到你也是个土木大佬！”吴玄意不知为何肃然起敬。

“不不，我考的是地理系。比起盖房子，我更喜欢四处走走。”静流笑笑，拿出一个望远镜对着环绕宅子的山林观望起来，“毕竟地理也是风水的基础之一，家里也没法反对。”

宅子四周山清水秀，微风徐徐。不知不觉，二人便在林间山路徐行了许久。从庭院到山坡，从山坡到庭院，各个角度都看了个遍。

“作为风水基础的地理，主要看的就是选址周围的自然环境。不刮大风、不发洪水、不地震、不干旱、不干不湿、不冷不热就是所谓的风水宝地。”主客二人又回到宅子门前，上官静流理了理稍许被汗水沾湿的发丝，闭上一只眼睛，竖起拇指比向四周山水，“左依、右靠、后枕、前凭——全都很完美啊……”

“风水宝地？”

“难得的宝地。之前这里没有修筑什么建筑，主要是因为山路难通。但是——”上官静流看向宅子前的山间路，“现在的技术很完美地打出一条通路，一通百通，将这里的地形全部盘活了。总之，地理上实在看不出什么问题。”

静流说罢，走到宅子的一角，蹲下身观瞧起来。吴玄意凑上前一看，发现墙根处一块砖上写着一串日期。

“这是奠基日期。通过这个就能推算出奠基时的天文星象。”

“天文星象……也能影响地上的房子啊？”

上官静流笑了一下：“是啊，我也搞不懂究竟是为什么。但家传的这一套，就是强调要辨明各种星星的位置才能动工。你看，天上的星星很多都是比太阳还要大几百倍的恒星，所以它们的什么射线也会对地球产生微妙的影响吧？”

这么一说倒是挺有道理。在地球已经被看了个遍的今天，宇宙中的神秘依然是宏大不可理解的。什么叫黑洞，哪个是超新星，诸如此类总是顶尖科学的研究课题。那么，风水学也能算是科学吗？

正当吴玄意思考浩渺的宇宙时，上官静流已经在一个手机APP上演算完毕——她在其中输入了奠基日和经纬度，APP立刻呈现出了当日破土动工时的星象。

对着手机屏幕中显示的星空滑了几下，又仔细看了看列举的星象数据，

上官静流摇了摇头。

“最重要的太岁没有任何问题。其他的星象也都完全合规。当时完全是个黄道吉日……是啊，伯父想来也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太岁啊……老听说什么太岁头上动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听说太岁是一种史莱姆似的生物？”

“岁星就是木星，太岁则是一种对应木星的概念。祂们在时间上象征着时年的运势，在空间上则类似木星的影子。总之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因此必须慎重应对。”上官静流简单解释了一下，随后又笑道，“这些都是祖传下来的说法。要说科学原理，还有为什么会管那些肉灵芝似的东西叫太岁，其实我也说不明白。”

“毕竟木星是太阳系最大的行星嘛。上面一个坑就比地球还大的多。”吴玄意现学现卖。

“哈哈，大概正是如此吧。西方也把木星视作宙斯的宫殿，看来的确是很厉害。”

静流收起手机，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看得出，一直找不出伯父犯错的原因，让她不禁有些灰心。于是今日情商优越的吴玄意上前劝到：

“房间布局，天文地理都没问题。会不会单纯就是那些商人福薄命薄，缺乏经营手段？”

“或许如此吧。”虽然这么说，但静流很明显并不认可这个说法。想来也是——那些一辈子顺风顺水日进斗金的大商人，住进这房子几天几个月就纷纷转运失智？这要说这房子没问题，简直是否定客观规律。

“那么，是不是有人陷害？比如下了诅咒啥的？”

“嗯。我现在就查查这方面——只不过这回实在是一丁点的科学道理都说不出了。”

“没事，我其实也不怎么相信科学！”吴玄意呱呱大笑，“这诅咒都有什么种类？”

“按我所学，也不外乎厌胜、缠怨两种。”静流说着，又走回屋内。这次她将耳朵贴在墙上，一路叩击，明显是在判断墙壁是否有空仓。

“所谓厌胜，就是以物压运。使用具有象征性的特殊物品，去压制无形的气运、能量。就比如说，在柱子上雕刻水龙的形象以压制火焰之气，以防止火灾。”

“哦！反过来说，在房屋里画上一堆火焰，就有可能导致火灾！”吴玄意逆向思维。

“哈哈，大概如此。只不过通常在房子里下的厌胜之物并不是火。而是象征血光之灾的尖刀、钢针，又或者象征劳苦艰难的扁担、磨盘之类。”上官静流继续搜索着墙壁，“施工时若是买通工人，在墙壁中埋进去这些物件，就能让屋主遭受厄运。而且这种手段难以发现……”

看着这么一位温婉漂亮的女大学生在自家里贴着墙艰难搜索，吴玄意想要帮忙，却也知道这种搜索必须由她这样的专业人士亲自做才能放心。不过，吴玄意随即灵机一动，跑到书房之中。

“师爷，你能不能知道这座屋子的整体状况？”

“老爷您是指啥？”挂在墙上的显示器立刻显露出师爷那张以字符拼凑而成的面孔。

“这屋子的墙里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你能分析出来吗？”

“小的可以尝试——将屋中的管道、线路当做神经一样连通。然后进行检索。只不过这个过程需要消耗很大能量。预计将消耗一个月的份额。”

“无妨，能量就是拿来用的”

“得令。”

师爷回答完毕，显示器便熄灭了。同时，电脑机箱犹如进了冰溜子的油锅一样噼里啪啦巨响起来。很快的，屋内温度急速升高，空调也随之开到极限散热。不仅书房如此热闹，整个大宅的管道都开始哐哐地震动，每个插口都爆出火花。

“出什么事了？”静流跑了过来，明显是被吓了一跳。

“没……我这电脑……我这电脑查资料呢——对，我记得之前那些住户也害怕厌胜，所以用X光把这屋子里里外外拍了个遍，我这让电脑调集那些照片呢。哈哈，机器老旧了些，所以动静比较大。”吴玄意说着，故意抬高声音喊道，“我们先出去吧！总之——电脑搜索好之后会把照片发到我手机上！把那些墙壁的X光照片发到我手机上！”

说着，两个人就跑出了这个似乎快要爆炸了的屋子。过了许久，大宅安静下来，吴玄意的手机也传来一声提示音——看来电脑师爷理解了主人的意思，打开手机果然已经收到了几百张各种角度的透视图。

“上官小姐，你看看这些是不是可以用？我把图发给你吧。”

上官静流看了一眼吴玄意的手机，面露惊讶之色，随即又拿出自己的计算器摁了几下方才答道：“弄这些一定很难吧？”

“并不算难。几张照片而已嘛。”

“真是感谢。”上官静流一边感激，一边仔仔细细看完了照片。

“有什么异常吗？”

“不，没有。”上官静流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这房子从物理层面看，丝毫没有任何问题。”

“还是别恭喜了吧？这不就跟一个人马上要嗝屁了，结果怎么都查不出得了啥毛病一样吗？”

“您的比喻很透彻。”

上官静流依然恬淡微笑，但可以看得出她内心十分复杂——若这栋房子真的没有问题，伯父岂不是死于不白之冤？而若这栋房子确有问题，又会是什么呢？

是否有人刻意陷害了她的伯父呢？

但上官静流没有再继续调查。她看了看已经西斜入山的太阳，表示自己应该回学校了。

“麻烦了您一整天，实在太感谢了。只是我没有什么可当做谢礼的东西，唯独只能这样……”

上官静流说着，便朝一旁的林子里走去：“请跟我来。”

谢礼？进林子？吴玄意猛然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拉住这位女大学生的手：

“使不得！使不得！”

“在这里往下挖个两米左右……嗯？什么使不得？”正蹲在地上用石头摆出一个标记的上官静流困惑地抬头。

“没……没什么，我这就挖坑把自己埋进去。”

“什么啦~这是一处泉眼。只要挖一挖就能有甘泉流出——您家里不是还没通水吗？或许可以帮上忙。”

随后，上官静流又拿出计算器算了算什么，她思索一番，又拉着吴玄意去了另一侧的山坡。

“这里也可以挖。这里需要挖一个池子，可以流出温泉。大概40度，正好洗澡。”

她说着，在地上用石子摆出了一个明显的标记。再拿出计算器算了一番，总算是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

“土中蕴藏无数，我看你后院中有妖怪们用土壤练成的食物。吃这些是没问题。不过水土相克，妖怪们只能用露水凝出水来。露水本也是好的，但因为纯是天乾清气，喝的太多还是会让阴阳失衡。以后也喝这泉水吧。”

上官静流说完，将手里的计算器清零，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般便向吴玄意道别，转身离去。

“啊，等一下！”

“嗯？”

“你刚刚说所知的诅咒之法有两种。再看看另一种呗。”吴玄意鼓励道。

“不必了。另一种所谓缠怨，和风水基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是指仇人在外对这栋屋子或屋中住户下达诅咒——或是怨鬼索命，或是下蛊降头，这些事情已经并非我所学所知。而且……”

上官静流的一双明眸含笑看来，一阵山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

“若有怨魂恶法相害，您也会将它们狠狠打退吧——毕竟您可是立志要消灭坏鬼不伤好人的钢铁侠客呢。”

当吴玄意回过神时，这位不期而至的客人已经离开了。但她最后的回答却似乎和山风混在一起，在吴玄意周围长久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