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圣骑士的葬礼
不仅兵刃不如，盔甲也大为逊色。那么二者本事既然无二，胜负岂不已经分明？
青金石不由失色。她肩膀伤的不轻，再难继续挥刀。但骑士上阵岂能怯懦？也只得举起剩下一把刀严阵以待。
熟料寒若梅看了看她，却没有攻过来的意思。她看一眼大宅方向，按住耳畔的对讲机轻声说了什么。
“是。现在撤退。”
寒若梅再没看青金石一眼，只对着耳机说罢，纵身一跃没了踪影。
青金石持刀而立，又警惕了几分钟，确认四周仅余下鸟叫虫鸣，山风过树，方才斗气一松，瘫倒在了地上。
“石，你还好吗？”
沉闷的声音从林子一侧传来。躺在地上的青金石没有起身，只是随口答道：
“没事儿，社长。歇会儿就好。”
话音刚落，那个铁巨人便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而跟在他身后的叶清琼，看到青金石受伤，立刻扯出绷带上前包扎。
只是伸手一包，血却立刻渗透绷带，似乎根本止不住。
“伤口不浅，跟我回大宅里吧。”叶清琼急忙说道。
“这算什么。缝上几针就行了——没有针的话就拿个烙铁糊上。”青金石完全不以为意，扶着叶清琼就要起身。
“战斗已经结束了，你快点回去歇着吧。”铁巨人——自然就是吴玄意，关切地说。
“战斗结束也不能得闲。满地尸体必须尽快处理，战利品收缴也得进行。否则不一会儿苍蝇、秃鹫就会过来，再拖拖战利品也都会被血锈掉，最后瘟疫和亡灵就会污染土地……”
青金石认真地说着战后处理的重要性。比较科学的那一部分道理吴玄意自然也明了，而另一些比较迷信的道理，自然更是不能忽视。
医院里尚且会堆积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群巫术打造的人造人，满身凶性又惨遭横死，之后自家山林里面长出什么稀奇古怪东西可不是说笑的！
按照之前那蜈蚣婴的可怕面貌，怕不是这些人造人的死灵会各个头尾想接组成，变成一条僵尸大蜈蚣？
或者整个尸山团成一个肉山，几十只手脚毛扎扎乱摆，几十个面孔咿咿吖吖哀嚎？
噫，无论哪个都还是别看到为好。
但即使如此，吴玄意也不是资本家，不能让青金石再这么带伤工作。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本社长现在的力气可是用不完的。再说不是还有机仆们帮忙！我家造办领主就不用亲自监督收尸这种活了。”
吴玄意敲了敲自己厚重的铁壳，青金石这才同意，任由叶清琼扶回基地。
见青金石回去，吴玄意随即开始搬运满山满谷的尸首。男的、女的、面目全非到分不出男女的，全都被他一双大手抓起，扔到大锅炉一样的身躯上扛回，集中在了一地。
这块地方是来之前上官静流交代的，说是气息流通不止，便于散去横死尸体煞气的地界。吴玄意自然照做。
当他运完尸体，那些四散一地的残肢断臂也都由各路机仆受了回来。洒扫仆们出力最多，一簸箕一簸箕的碎肉都堆了过来。而伙房的机仆，吴玄意严令它们不可参与——否则烤箱里一堆人肉渣滓，这饭还吃不吃了？
尸体运完，吴玄意就开始挖坑。他现在的大手可是比挖掘机的铲斗小不了多少，几掌下去一个大坑就初见雏形。
机仆也分别合体成了了洒扫总管与造办大匠两个大型机体，使出挖井的力气帮着一起刨坑。
那些不参与合体的机仆也没闲着。它们自行来到尸体旁边，一件件将人造人身上的装备、衣物全都扒了下来，只留下一具具惨白的**。
这可当真是很黄很暴力，画成漫画绝对过不了审的那种。
谁让你们扒人家衣服的？——吴玄意不仅困惑。
这时青金石和叶清琼赶了过来——肩膀上包了个严严实实，前臂也打了个绷带吊在脖子上。看她的神情，想必是叶清琼强迫她接受这样包扎的。
“好，把战利品都集中在这里！”
青金石看到机仆们举动，立刻朗声招呼道。
吴玄意恍然大悟，原来这扒衣服是青金石之前下好的指令。
“石啊。咱们这不缺……”他刚想说“不缺这点衣服裤子”，又想到王大将军给的那笔横财已经花销殆尽。
不过，就算的确应该勤俭持家，扒死人衣服是不是也有点……
“……骑士道的话，不是得尊重敌人吗？”吴玄意改口问道。
谁知青金石一脸茫然——
“我很尊重他们啊？所以才会把他们遗留下的武器好好利用，让他们化作自己战斗力的一部分呀。”
啊这……
“但是我们这边讲究一个死者为大。所谓死都死了……”吴玄意不由说出一句典中典的言论。
“就是按照社长这边古代圣人的教诲做的啊。”青金石瞪大眼睛，反是一脸不解的看着吴玄意。端得一个理直气壮。
“圣人？哪个？”
“文明、知识、礼仪与秩序之主保圣人，最圣洁且最初的教师，无尽历史中一切学者的典范，黑色隐秘的哲人王，来自鲁公国的，孔叔梁纥之子，孔·仲尼·丘啊。”
妈耶。吴玄意自己都不知道孔夫子名字能这么长。啥时候加了这么多设定？
“文圣人、至圣先师、万世师表、玄圣加大成至圣文宣王……”也是一脸懵逼的叶清琼好歹是警察大学的高材生，按着记忆缓缓嗫嚅道。
还没捋清楚这头衔怎么来的，青金石又说到：
“孔仲尼丘有一次经过名为‘偷盗之泉’的泉水，因为这个泉水代表着盗贼的行径而不去饮用。这说明，憎恶鄙视一种精神，就不去用与之相关的东西。”
“是……是哦？”
“那么反过来说。去用与之相关的东西，不就正是代表着对这些事物代表之意志的尊重吗？”
“好……好像没错……”
“所以，尊重这些英勇的敌人，就要好好把敌人身上的战利品收好、修好，好好使用。这既是对胜者的奖赏，也是对死者的尊敬。”
“嗯……啊。”
“哎。真不愧是这个神域般世界中的圣人。我之前收缴战利品的时候，还没有想到这也是一种践行骑士道、弘扬美德的行为。正如孔仲尼丘所言，我也应该学习一个，便应用在三处。好自为之，好好反思……”
青金石说着不住点头，很明显是为自己道德的再次升华而感到由衷欢喜了。
正所谓听其言观其行。
在尸体被放满坑中，浇上燃油点燃之时。在坑的一旁念诵祈祷之词的青金石，似乎散发着与火光完全不同的，圣洁的光辉。
她是真的由衷尊敬这些敌人们啊。
吴玄意擦了擦自己探照灯上不存在的眼泪——被这样圣洁的骑士所祝福，想必这群人造人们无论多么不甘怨恨，也会在这火焰下安心往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