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扭曲道

黑夜无星，月圆当头。不远处，隐隐火光撕开了黑夜的面纱。

倒塌的建筑，生灰的墓碑，化作不可磨灭的记忆，成为白狼的魔力，永远流淌在内心最深处。

白狼跪在了莎拉的墓碑面前，眼中的自责似乎跨越生与死的界限。

它将身上佩戴着的护身符取下来。

幽幽荧光从中散出。那一个护身符，就如同大海般深邃悠远。

白狼从中看到了精灵碧绿的眼眸。

万千情绪从时空中探出，缠绕，回忆不断闪现心头。

黑色的夜晚，苍白的狼。

火光近在咫尺，迷幻宝石似的眼，却是透不出一点光亮。

人已逝，话语在心中如枯叶掉落般，越积越多，枯萎在了灰暗的心头。

复仇。

这不是白狼想要做的。

这个词，就像血红的锁链，就像深渊的永恒，就像恶魔的游戏。

入局者，困死其中。

憎恨会变作脚下的路，不甘会成为灰色的天，愤怒会成为未来的生命。还有鲜血，将要变成沿途的风景，而人，则是永远走在这一条路上，回不了头。

就算死，也摆脱不掉。

永无止境。

白狼将护身符放到了莎拉的墓前。

但是那一刻，它的眼神如同一头真正的狼，望向了远处月亮与薄雾笼罩着的宫殿。

猎人的神情，首次出现在了这个年轻的魔物脸上。撕碎，啃食，这野兽似的感觉，也第一次来到了白狼的**中。

“复仇……”

“我想要杀死那些人……”

夜色中，粉黄色的眼睛自己发出了异样的光芒。那不是希望之光，那是野兽的锋芒，嗜血的征兆。

复仇之路，恐怖得如同永夜。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如果说黑暗是为了践踏心中的道路，是为了所爱自己的人，是为了守护自己的挚友。

那么再黑暗的力量，都是最为纯粹的光。

这真是扭曲的骑士之道。

白狼站起，身上好像流出鲜血。它转过身，曾被压抑着的魔物一面，彻底释放了出来。

这一次复仇之路，被狼自己展开。它向里面踏过去，再没有一点犹豫。

夏日炎炎。太阳恶毒地烘烤着大地，其实这个时候如果能在酒馆里面喝一杯烈酒，跟自己朋友说说话，自然是极好的。

年轻的威尔逊走在米库拉姆主城区的大街上，作为一名巡逻员，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这些地方检查，管理治安。

他看见一些蝉飞到了一棵树上，听见它们正在用嘹亮的歌喉歌颂着夏日氛围，也让这个夏天更加浮躁。

威尔逊被这种氛围给影响到了。

他苦涩地抿了抿嘴，但是又不敢随便去酒馆，万一被上司看见了，自己这个月的工钱可就完蛋了。

唉，现在眨一下眼睛都是刺痛。这该死的夏天好久才可以过去啊？

威尔逊将自己的制服帽再向下拉了一点。

如果再不去一个酒馆喝喝水，那么自己恐怕要中暑咯。怎么看工作中暑都比喝酒被抓更丢脸，如果喝酒正好没有被抓，还可以给自己同事炫耀炫耀不是？

想到这里。他坚定地点了一下头，给自己做出了一个加油打劲的动作，鼓着胆子去往了最近的酒馆。

走进了酒馆，他立马找了一个偏僻，而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坐好，心里有一种作弊没有被抓的爽快感。

这酒馆人多又吵，

还是很难被自己上司看到的。而且橙黄色温暖的光还有热闹的气氛，的确很对得上夏日的氛围。

这不由让约翰逊心情一好。

约翰逊高举起手高声对着老板吼道:“老板，黑啤酒来五壶！”

似乎是抱着要偷懒就偷到底的态度，他点了足以将自己灌醉的酒量。

不一会，酒放到了约翰逊身边。

他快速一壶壶下肚，感觉嘴巴渐渐变得冰凉，喉咙越来越热。性情越来越高涨，全身就像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渐渐地，世界就像变成两个，红的绿的，如同透明光片重叠。大脑就像油在水里搅拌，显成旋转着的罗盘，东南西北分不清方向，指针错乱地指着方位，就像约翰逊的腿不听使唤左右晃。

“上司？去他的上司吧！”他猛地站起，都说酒下肚人胆豪大。此刻约翰逊也不害怕丢不丢工资了，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走到了酒保面前，从裤兜里就是取出一袋金币，啪地一声放到了桌子上。

涨红的脸，红的像猴屁股。他的眼神涣散，每一次呼吸都令面前的酒保想要缩脖子。

“不用找啦！”约翰逊此刻莫名豪气，酒保不由挑起了眉头。手里擦拭着的酒杯也放到了桌子上。

“先生，等您酒醒了，你就后悔莫及咯。”酒保好意提醒道。

“哎呀，那种事轻就等我酒醒了再来操心吧！”约翰逊又将钱包推到了酒保手边。酒保这次才收下了这包钱，不由地瞟了这个巡逻员，这个老东西可真是不干正事。

“唉，小酒保啊。你可知最近又成功追剿了一个精灵啊？”

约翰逊把脸凑近了酒保，酒保闻到那个奇怪的，就像酒混合着酸菜，菜叶子的味道后，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脸色及其不舒服，甚至带着些许青色。

“听说过了，先生请您把头离开一点好吗？”

约翰逊稍稍离开了一点。不过中途他对着小酒保邪魅一笑，酒保浑身便起了鸡皮疙瘩，虽说约翰逊长得并不丑，甚至还稍微有些俊美，但也架不住他实在是太奇怪了。

酒保从来没见过像这种醉酒后这样乱来的男人，一般把脸凑得这么近，不是接吻就是准备打架。再联想到他一笑，天哪，这个人不会对男人感兴趣吧？

想到这里，酒保的嘴巴不由地变成了一条横线。

约翰逊停顿片刻，带着浓浓的酒气，陷入回忆，接上了自己刚刚说的话。

“那一个精灵是个漂亮的女人。哦，她那红色的长发还有深邃的碧眼，绝对是让男人看一眼，就会深深爱上她的。她美得就像那传说中的湖中女神来到凡间。”

“然后呢？”听到这里，那个小酒保不由地产生了兴趣。同时，酒保还听见，不远处有几个女人正在看向自己这边，议论着什么，酒保仔细一听，好像说的是，“男人都一个样”？

“然后我们被下令捣毁她的房屋，并且折磨她，只能说是可怜，成为了这一个还没有被爆发的战争的牺牲品。也奇怪，自从那一天以后，我们那个部队就经常有人失踪。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我呢？”

约翰逊打了一个酒嗝，站着摇晃了几步，肚子感觉吊着什么东西。

“哎呀，这怎么回事啊，居然这个时候想要去上厕所了。”他对着酒保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下次见面我再跟你讲一点，现在我去工作了，拜拜。”

约翰逊给酒保一个自信的微笑，健康的牙齿反射着酒馆里橙黄色的光芒。他带着自己喝得像肿了一样的的脸与大脑，像在走舞台剧的诡异步伐，走出了这家酒馆。

酒保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干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像那个醉鬼一样上战场，不上战场哪怕多一点激情也好啊。那家伙这么不靠谱，我去肯定是更好的啊。

约翰逊继续走在了大街上，酒后的他面露难色。膀胱实在是憋不住了，胀在那，感觉走路都提着个气球在体内，也该是时候去找个地方解决解决了。

这座城市无人的角落会是哪里呢？

他在一个拐角，转头进入了阴暗的小巷。这里散落着许多破损的衣服片，违禁的药物，还有腐烂的水果，蔬菜，以及猫狗的尸体。那些光芒也基本透不进来。这些地方与这一座鲜活的人类城市截然不同，就像是垃圾场，医院中的停尸房。

而且腐臭味漫天，没有人加以管理，恶心得就像臭水沟里的到处爬的千足虫。

酒鬼在这里都会咽不下酒。

现在是炎热的夏天，这里却给人一种冰冷，恐怖的感觉，似乎暗影处要钻出一个什么怪物一样。约翰逊紧紧看着内部，总觉得里面有一双猩红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呢？

来自于未知的恐惧是最为可怕的，约翰逊突然之间酒醒了不少。他想到了好几种怪物从里面飞扑出来，将自己撕成碎片，鲜血直流，惨不忍睹。

再联想到自己部队最近人失踪次数频繁……约翰逊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罢了，赶紧撒完，赶紧走。”

他解开了裤腰带，向着一面墙上滋水过去。心中升起一阵阵爽快之意，但是内心仍然在害怕，那些黑色就像是神故意染黑，不让自己去看见里面的真相似的，里面会不会真有恐怖的东西？

撒完之后，他提上了裤子。正准备离开，这里上厕所是真的恐怖，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当他转过头，却发现一个被黑色遮得没有一个部位漏在外面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约翰逊酒气瞬间消失。他害怕得向后退一步，但是那一个人也向前垮了一步。

两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不一会，就贴到了这个小巷的最后。再转弯就是下水道的方向了。约翰逊无路可跑，于是他拔出了自己腰上的佩剑，一脸惊恐地指着那一个人，连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真的想要指着我吗？”

那一个人慢慢地说着，明明声音像是孩童，但是却又显得如此诡异。就像演奏着破碎的小提琴，在一个幽闭的灰色空间中，亡魂低吟。

约翰逊还是指着那个人。他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就连盔甲都摩擦出了金属声。他感觉自己稍一放松，就会直接跪在地上，现在自己的骨头都变得柔软不堪。

“难道你难道就是那一个，让我们弟兄失踪的魔鬼？”

虽然声音低声，而且颤抖。但是约翰逊是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说出了这一句话，作为一个连自己顶头上司打心底都怕的人，他居然敢质问这个魔鬼。但这使得那个人再向前走了一步，约翰逊脸色白的像一具尸体，可是背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难道让他去下水道里当怪物的口粮吗？

现在他恨不得挖开这面墙。

“恶魔？不至于，我只是来讨债的而已。你们欠着我东西，至今还没有还请。”

“加上你，也不够。”

约翰逊先是不明所以，忽然感觉心中莫名绕起一把火。

自己与弟兄的性命在它的眼中只是用于还债？是什么样的债要用生命来抵消？是什么样的人将我们当做了私有财产？

但是这么多的人都死在了这个人手上，约翰逊没有那个胆攻击它。

约翰逊突然转念一想。

不论攻不攻击，还不都是死路一条！那我为什么要躲避，而不是为我的兄弟们报仇？哪怕是挥到一刀，也是赚了！

他突然冲上前去，举起自己的刀，向下劈砍。刀离着这个人的脸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劈到了，可是却被它的手臂挡住。

约翰逊感觉身体胸口发烫，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出。他僵硬低头查看，发现自己的血液正顺着盔甲一滴滴掉在地上，划出来的轨迹，像从胸口绽开了一朵血之花。

“像你这样的人，我杀的人里，已经见过许多。”

约翰逊呼吸越来越艰难，它的眼睛眼睛变得无神，渐渐就像干瘪了一样。手垂了下来，刀掉在了地上。

那个人将约翰逊摔在地上，拿起刀，放在他的身上。

然后它抓起了约翰逊的手，将他拖进了这座城市里，光芒照不到的地方。

现在这里有一摊血迹从这里一路蔓延到黑暗处，再从黑暗处到了这个城市魔物滋生的下水道。下水道里的魔物会啃食约翰逊的尸体，而这摊血呢？

谁会在意呢，顶多又是一个可怜的流浪汉碰到钻出来的怪物罢了。

这种事情，早就已经激不起人们心中的波澜了，或许充其量就是餐桌上闲谈的笑料。

这扭曲的生命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