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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024趁醉

江拂晓仍然半信半疑,多年的交情让她隐约觉得这不是问题的根源。

黄妤也没有说实话。

“有什么事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她坐在沙发上想了会儿,还是觉得要再问问秦良宵他知道的所有事情。

“回蓝川也挺好,这家ktv好久没来了。我进来看见有个长得帅的男生在外面弹吉他。”江拂晓说,“听一听?”

黄妤没拒绝也没说不行,江拂晓伸手去拿桌上红酒,快拿到时突然拐了个弯,目标变成旁边一瓶白的:“我看你今晚睡不着,喝这个?”

“晕一晚上。”她一锤定音。

黄妤表情微松,好笑:“你真是……”半晌她没找出什么形容词:“把你妈的办法贯彻到底。”

江拂晓有个对她成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慈父,但她妈简直走了极端,每天恨不得拿条小皮鞭抽她上学。当年心比天大的高三生江拂晓很是郁闷了一阵,大半夜背完书睡不着,睡不着故意去吵她妈,她妈气定神闲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在床底下摸出一瓶喝了大半的白酒,幽幽和江拂晓对视,亲切:

“睡不着?喝一口。”

江拂晓第二天趴在桌上有气无力跟黄妤形容她的感觉:“……说了喝一口她抽着瓶底灌,一口白的直接从喉咙烧到胃里,火辣辣。”

……

江拂晓显然也想到什么,笑了:“董女士真是我亲妈。”

她给自己和黄妤分别倒了杯酒,倒酒时包间门被推开,那个戴顶棒球帽的年轻男孩在门口停下,坐在一把高凳上低头拨了拨弦。

黄妤瞥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她支着下颔,晃了晃杯中透明酒液。

八月,又是一年毕业季。是一首很青春的歌,字字不提遗憾句句都是遗憾。江拂晓在耳边跟着哼了两声,没有那个少年人的心绪,安静下来专心听人唱。

“声音还可以。”江拂晓凑近黄妤道,“不过感觉眼熟。”

黄妤冷不丁说:“现在偶像的门槛挺高。”

说起这个江拂晓很有发言权:“唱跳乐器什么都得会,肯最近又翘着兰花指选进来一批练习生,我上次路过他们练舞室还在想大学跟你出去被人要电话号码的事,走了两步肯让他们全体停下。”

江拂晓脸色郁闷:“本来我想到自己年轻时候也挺受欢迎的,脸上笑还没挂多久肯在那儿没眼色地叫‘江总好’,叫得那叫一个气吞山河,顿时一阵哗啦啦的‘江总好’。”

“年龄层一下拉开,”江总惆怅望天回忆自己一去不返的青春,“我就什么别的想法都没有了。”

黄妤:“叫江总不行,叫姐姐?”

江拂晓试想一下那个场面,摩拳擦掌:“下次试试。”

中途她出去上厕所,只剩下黄妤和手拿吉他的男生。

“经纪人被甩了?”黄妤在桌上叩了叩,眼睛望着那只搭在吉他上指骨漂亮的手。

“啧。”

姚星把吉他随手放在门边,从凳子上跳下来:“换了三辆车。”

“看见zachary送你回家了。”

“你是她女朋友?”

黄妤:“不是。”

姚星身高腿长,没几步就迈到黄妤面前,弯腰,唇角勾起挑衅的笑:“那考虑考虑我?”

黄妤在他脸上巡视,突然笑了:“你想见童清渠。”

“正规渠道应该约不到,”她伸手抬起姚星下巴,温婉的风情从眼尾漫开,“来找我?”

音响里戏腔拖得很长,九回百转的音。

姚星一动不动,余光中那瓶白酒气味挥发在空气中,让他分不清是来自黄妤还是无孔不入的空气。

烈酒。

“是啊。”

“估计不行,”黄妤松手,似真似假道,“我在追他。”

“你知道的,有的男人比女人更难追。”

黄妤没心思应付小朋友,望着屏幕上歌词淡淡说:“提醒你一句,我朋友要回来了。”

长串戏腔结束在某一刻,男声雌雄莫辨地唱:

“别太认真

这一生

岂止爱和恨。”

姚星看了她一会儿,压低帽檐坐了回去。

江拂晓进来时包房内没变化,弹吉他的男生还坐在自己位置上,她有心要把黄妤灌醉好睡觉,一个没把握好两人都有点意识模糊。

江拂晓还记得自己喝了酒挣扎地给自己叫代驾,叫到一半觉得不行干脆去隔壁酒店开间房。

不过拿起黄妤手机后她盯着闭着眼睛手搭在额头上的黄妤半天,突然改了主意。

她翻了黄妤手机最近的通话记录,找到最近一个人打了过去。

黄妤一时没注意江拂晓的小动作,她觉得头晕,伸手撑了一下。又觉得眼皮热,用手碰了碰。现在应该好睡觉了:“翻我手机干什么?”

江拂晓理直气壮:“看你还有没有事儿瞒着我。”

黄妤好脾气说:“没了江总。”

江总冷哼一声,把手机放回原位:“给你叫了个代驾。”

“嗯。”

黄妤应了一声,柔柔和和:“真体贴。”

江拂晓鸡皮疙瘩起来:“……你酒量好像下降了。”

以前这杯酒不至于让黄妤这样说话。

黄妤晃了晃手,发现直起来的不是想要的那根手指,用另一只手挨个掰不想要的。

满意了。

她按住烧红的眼皮,说话还算有条理:“来之前喝了罐啤酒。”

“我下去等车?”

江拂晓很有深意地说:“在上面等就行。”

“哪家代驾还提供上门服务?”黄妤笑说:“到家要给五星好评。”

江拂晓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看清门口白衣黑裤的人时黄妤缓慢转头,和只差把“我厉害吧”摆在脸上的江拂晓对视,表情有瞬间的空白。

吉他错了两个音。

连错。

一无所知的江拂晓胳膊杵在桌上,深藏功与名:“代驾来了。”

黄妤头更晕了,撑了把沙发站起来往门口走:“我真是……”她哭笑不得,“谢谢你。”

“大半夜打扰童老师了,现在几点,我帮童老师叫个代驾?”

黄妤走到童清渠面前,为了避免没站稳往对方身上摔这种戏剧性的行为出现扶住门框,她仰头看童清渠:“不过……”

“童老师可以不来的。”

童清渠跟江拂晓打了个招呼,那张脸即使表情冷淡也是俊美的:“人我带走了。”

“问我干什么,”江拂晓一指黄妤,“问她。”

“哦,”黄妤看童清渠,配合地伸出手,“可以。”

“怎么觉得不太对”江拂晓嘀咕了一句,又拍了拍脸,喊住门边那个有点奇怪感觉随时要夺门而出的吉他手:“你会唱小星星吗,给你加钱。”

儿歌。

姚星表情古怪地把自己按在原地,刚起了个头江拂晓打断他,摆手:“算了。”

“我看你有话要说,你想说什么。”

刚刚这人一直盯着黄妤看,粗略一看长得不差,江拂晓觉得可以发展发展:“除了年龄和体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姚星将吉他放在脚边,他声音有种少年人特有的干净沙哑:“她是娱乐记者?”

她是谁不言而喻。

江拂晓盯着姚星的眼神有片刻凶狠,过了一会儿给自己把酒加满,看着清白酒液落进杯中才漫不经心说:“不。”

否定句式后应该跟相反或类似的词,但出乎意料的,姚星听见沙发上的人再次开口:

“她是很好的记者。”

本来喝酒是为了睡觉,江拂晓搞这么一出怕是不用睡了,去哪儿都是折腾。

黄妤跟着童清渠下楼梯,脚底像踩着云,头顶又千斤重,她停下脚步,借脚底两块台阶的优势俯视童清渠。

壁灯是深绿的。

童清渠站在ktv黑色大理石花纹的地砖上,被渲染成青苍色的眼睫抬起又落下,有种欧式雕像冷感的美。

“睡不着出来喝点东西。”

“喝完准备睡觉。”

一整天到现在没停过,黄妤还是累,索性将全身力气依托在身后栏杆上,人站在原地思维已经飘远。

事情没有和江拂晓说的那么简单,稿子过不了也远远不到让她辞职的地步,黄妤经历过很多次这种时候。事实上不行就改,她为了这篇两年唯一的稿件付出相当大的精力和心血。所有数据力求完美和真实,得出的结论也都在现有数据基础上。前后改了三版,确认不触及敏感词后再次上交。

最后还是被留审备用。

七月黄妤再次回到蓝川。

老院长病重,插着呼吸机无声无息躺在惨白病房里,只剩一把枯瘦的骨头。

上一次黄妤来到蓝川他精神头还算好,能从床上坐起来带着老花镜一字一句给黄妤看那篇稿子,提了不少中肯的意见。

其实不该花那么长时间,他的身体无法负荷长时间的阅读。但他坚持分一个星期从头至尾读完,口述批注让家人写下来,最后那叠稿纸远渡重洋来到黄妤手中时她在房中枯坐了一整夜。

他弥留之际黄妤没在,她飞回国外想再次争取文章的发表机会,未果。

老院长一辈子都在和文字打交道,临走还是没能看见自己亲手改过的最后一篇稿件。

半个月后,黄妤在we一本纸媒上看见自己被扣下的文章,署名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的反应比we高层想象中大,态度强硬提了辞职。合同签的十五年,违约金要付,we不肯轻易放走一个培养多年有成熟经验的记者,提出基本不可能完成的违约条件。

“我感觉有点失败。”

排斥和恶心感混着白酒味恶劣的味道一阵阵上涌,黄妤终于感到疲惫,她一向喜行不露于色,什么都往里吞,因此只是唇色微微泛白。

前一句话是她想说的,后一句只不过是无关的借口,因此语气甚至是明快的:

“童老师这么油盐不进,让我对自己的吸引力产生了怀疑。”

在枯汀庭院这几天作息正常,只是黑眼圈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自然也不会一个星期消下去。旁人这样会让人联想到被狐狸精吸了精气的书生,但她格外白,是少见的那种白。即使眼下有淡青色也看起来惹人怜爱。

童清渠看了她一会儿,不太能理解她的话。

没有人有义务做他人的情绪垃圾桶,黄妤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刚好低头时瞥到自己的鞋,随口道:“这鞋有点挤脚。”

“joe很喜欢你。”

童清渠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

黄妤微微一愣。

“他称赞过你体力精力脑力抗压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都远超普通人。”

童清渠又耐心说:

“你是他职业生涯的假想敌。我们保持一周一次的聊天频率,他每周一的早会结束会跟我尖叫你又提出了什么绝妙的创意,你手下版块栏目是we最有看点的地方。”

手腕纤弱,脖颈纤弱,腰肢纤弱,却有和外表截然不符的能力和心性。

“我看过你那篇双面狐狸镜的文章。”

那是她大学第一次接触木雕,黄妤想起那篇行如流水五千字的稿件——也是她拿到的第一笔稿费。

“文字、音乐、绘画和雕刻,”童清渠说,“我从来只认为它们是上帝借由人类之手来传达喜爱的媒介,出于所从事行业的偏向,我理所当然认为雕刻是最具表现力的,但那篇文章令我很意外。”

他说话很容易令人信服,毫不吝啬赞美和欣赏。

真是……

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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