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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 第十一章 无端血染南溪驿

平高义夜探南溪驿站,正要离开之际却突然停了手。

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便是一声粗豪的高喝:“柳刀子!柳刀子呢!”

平高义把窗户小心地拨开一条缝隙,借着月色往外看去。

只见那伙分食酒肉的大头兵慌乱地把东西藏的藏,扔的扔,跑步赶向刚才出声的方向。

那边举着火把走来三人,为首的正是南溪县尉,石砺。

驿站另一边巡夜的三人闻声也赶了过来,柳刀子带着五人一起向石砺行了军礼,恭恭敬敬地问道:“柳刀子见过县尉大人!小的们正殚精竭虑,全力以赴,认真仔细的巡守驿站,保证没有一只鸟能飞得进去,请大人放心!”

平高义暗中咂了咂嘴,心道不妙。此时不止原本巡夜的六人全员到齐,还多了石砺和两个亲兵,他想要原路返回的计划被堵了个正着。

石砺看着面前的手下,大手一挥,道:“去,给爷准备出来个房间,这些日子本大人要亲自在这守着!”

柳刀子闻言面色一僵,心里暗暗叫苦。

石砺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倒不是说他规矩多,而是这老粗好指使人,看不得手下闲着,总要显得忙忙碌碌他才看得舒服。

白日里几个兄弟趁着没人盯着,还能开开小差,午时甚至还能轮着小憩一会,如今石大人来了,可就真的不得闲了。

石砺见柳刀子迟疑了不过一眨眼的时候,面色便有些不虞,抬起手刚要再吩咐一遍,又忽地停住,用力将鼻子一吸。

柳刀子见状心里便是一突。

果然,石砺一下子变了脸色,喝道:“老钱头家的烧鸡,还有百味楼的玉楼春!等会儿,怎么味儿不对,这么淡……”

那个带酒来的忽的反应过来,叫道:“打酒那小子偷喝,还灌了水,我说怎么……”

还没说完,柳刀子往后就是一脚,低声骂道:“彼娘的!”

“好啊,你们!啊?老子不在这盯着,你们果然不好好干活!若是让奸细同伙溜了进去,老子升迁的机会泡了汤,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石砺须发皆张,显然是不满至极。

“柳刀子!本大人兢兢业业地亲自跑来干活,你就这么带的兵?!”

柳刀子面色发苦,但也不敢分辩,只得带着几个弟兄单膝跪地听着石砺在这叫嚷。

石县尉骂了一阵,也觉得有些口渴,便又喝道:“那个谁?你们几个,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柳刀子,唔……刚才的烧鸡三只,玉楼春一坛,现在就去!还有,去把昨晚上的娘儿叫来,本大人要继续审讯!还不快去!”

柳刀子心疼得很。

三只烧鸡一坛酒便不少于足足一两银子,那个姐儿出楼子可是要额外加钱的!平日里石砺去的时候,老鸨子看在他的官身上多是记账,这次换成自己去要人,说不得还要扯皮一番,破费是少不了的。

此时他心里不停地骂着“彼娘的”,但也不敢显露,只得乖乖领命去了。

石大人他不敢得罪,那老钱头和百味楼,怎么也得再榨点油水出来才能稍微弥补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柳刀子几人各自忙碌不说,石砺叫亲兵搬了一张圈椅,大剌剌就坐在了原地等着,可把屋里的平高义惹得心急。

“这憨货,出来干公事还要叫姐儿的,真是……可你别在这坐着啊,小爷我着急出去啊!”

平高义心里叨咕着,但也不敢轻易动作。

倒不是怕跟人动手,主要是若被外面的人发现,到时候官府把自己当成同党,严查力度再次加强,到时候自己和方泰两人都不好行动。

麻烦!

他看着石砺大马金刀地坐在外面,怔怔地看向自己这边,心中烦躁,便手指轻轻勾动,打算把窗户关上,再等到人进了屋和姐儿忙着审讯的时候再动作。

此时忽地有一阵山风吹来,把窗扇刮的要往外开,平高义大急,手下便要加快,奈何手指尖上力道不够,呼的一下整扇窗子便在风力的作用下,打的大开。

咣当!

窗扇和窗棂撞在一起,在黑夜里传出一声清晰的声响。

平高义心里一凉,暗道不好,整个人往下一缩,便躲在了窗台之下。

外面的石砺揉了揉被这股子突如其来的夜风糊住的眼睛,看向那扇忽然自己打开的窗户。

两侧的亲兵也听到了这动静,各自拔刀,严阵以待。

石砺嘀咕道:“彼娘的,这大晚上的哪里来的妖风,莫非老程死得冤屈,化成冤魂回来找老子申冤不成?老程头啊!这断罪的买卖,俺老石可做不来!这么着,你进城吧!进城找吴回舟吴县丞,他识文断字,可比俺老石强多了,你找他去吧!”

石砺冲着空气说了一段,又对两个亲兵道:“没事没事,这窗户多半是没关好,被风吹开的,去关上吧!”

他端坐不动,只让手下去关窗。

平高义闻言心里稍微松了一下。

这石砺还真是个憨货,若南溪县衙里都是像他这样的,自己两人办起事来说不定更顺利。

他听着外面亲兵走过来的声音,躲在阴暗处轻轻向上一纵,随后双手双脚往外一撑,整个人便停在窗户上面的墙角处,像一只大蜘蛛一样。

那亲兵慢慢走过来,戒备地往屋子里快速地探了下头,也没看到上面的平高义,便将窗户又重新掩好。

平高义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终于是放下心来,落回地面上,坐在角落静静等待石砺等人离去的时候。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外面传来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和石砺粗豪地大笑。

随后声音渐息,又只剩下几人巡夜的脚步声有规律地响起和远去,间或还有那别的屋子里审讯的声音传来。

平高义故技重施,轻轻将窗户再度推开一条缝隙,外面果然没人!

他没有轻举妄动,等着巡夜的一拨人再度现身并离开视线后才动作。

轻轻推开两扇窗户,平高义便要从屋里跃出。

就在将出未出之际,人尚在窗台之上,半个身子已经到了外面,忽听头上风声响动,惊得平高义浑身汗毛倒竖,不假思索,整个人便往下一蹿,落在地上就是一滚。

翻滚的过程中,他便看见两柄刀从屋顶而落,沿着墙边劈了下来!

若不是自己反应得快,这两刀便能将自己拦腰而斩。

还未缓一口气,那两柄刀便又追着自己杀来。

持刀人正是石砺的两名亲兵!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走了吗?

平高义不及细想,脚下一蹬,便要施展轻功往树林中逃离。

一名亲兵反应也是极快,一刀不中便紧赶两步在平高义尚未发力时赶到前面,和另外一人形成夹击之势。

顿时间,只见寒光闪闪,两柄刀将平高义笼罩其中。

这两人使得都是军中杀敌的刀法,简单朴实,但狠厉迅捷,一招一式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虚招,全是冲着要害而来。

他们也不呼喝,只是沉默的一刀一刀劈出,阵阵杀气逼人!

平高义作为零陵水阁顶尖的风媒,轻身功夫自然高,闪展腾挪的本事也算不错,但唯有这对敌杀敌的本事稀松平常。

谁让风媒一般都落不进这等境地,一般的江湖人还都要请他们帮忙,哪里来的白刃相向。

他今晚夜探南溪驿站,更是轻装而行,只穿了夜行衣,带了百宝囊,连兵刃都没带,此时面对两名杀气腾腾的军卒,便不由得有些捉襟见肘,左支右绌。

平高义明白夜长梦多的道理,既然这两人在这里埋伏,那便是早就知道屋里有人,若是拖得久了,说不定还会有别的援兵赶至。

情况紧急,脱身要紧!

平高义将牙一咬,将轻身功夫使出了十二成功力,整个人的速度再度暴涨,拼着经脉肌肉受损,左右几个横跳闪身,总算是从两人的刀光中脱身而出。

他脚下用力,身形轻飘地从草上掠过,便要入得林中。

此时一声厉喝传来,他循声望去,只见石砺持着一张大弓,双手运力,把弓弦拉满。

随着一声霹雳声响,箭矢射出!

这张弓乃是石砺早年间从军中凭战功赢下的宝弓,缀上了犀角甲片,力道更足,甚至曾经有一箭穿三人的功绩,整个南溪县也只有他能将之运用自如。

到底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纵使往日里一副憨货的样子,但临到事上,石砺那股子多年征战养成的杀气还是让赶过来的几名兵卒心惊不已。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往林子中而去的身影在箭矢射出之后,猛地加速,如同折翼的鸟儿一样,摔进了草丛中。

石砺大喜过望,心道这驿站果真是捞功劳的好地方,自己刚来便抓到一条大鱼,高声叫着手下们往箭矢落处包抄而去。

而等到众人赶到林中,找到那道箭矢的时候,却只见它孤零零地插在树干上,那个黑衣人却不见了踪影。

石砺方才满心喜悦落了空,转瞬便黑了脸,凑上前仔细察看自己射出的这根箭矢。

上面从头到尾都沾着粘湿的血迹。

石砺眼角一跳,回头冲着手下喝道:“速速安排人手,在林中搜查,并派人在城中医馆药房严密防守,以防贼人觅地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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