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弑鬼杀神
雪又稀稀拉拉落了两天，突然见了日光，乍暖还寒，便是春天快到了。
院子里的梅花谢了几层，陆凌正执笔丹青，忽然麾下来报，皇上请他入宫一叙。
“云七，帮我把画收起来，陪我进宫去。”
“是。”
云七小心地把画挂到了内室，看着那栩栩如生的腊梅树感叹：“画得真好，可怎么全是花苞，要是开起来会更好看。”
陆凌掀开马车帘子，云七正从树下赶过来，在他头顶花瓣仍旧不停地纷飞着。
这梅花，在那百花凋残的时候盛气凌人引人艳羡，明明熬过了严寒的冬天，却偏偏即将春意盎然之时无力凋零，实在可惜。
小时候有人在树下告诉他，“无意争春，香气淡若，孤勇之魂，此乃梅花也。”
“主子，在想什么？”
“没什么，想起了一个故人罢了。”
“故人……”
在云七眼中，陆凌是个不太念旧的人，大概因为对过往的事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久而久之便淡忘了罢，这个“故人”，又怎会此时来勾起他的回忆呢。
云七虽跟陆凌学会行事稳重，到底骨子里是个多话的，免不了抚慰两句：“虑己伤身，主子想见的人总有机会重逢的。”
马车向皇宫驶去，陆凌一路不再言语。
故人……已故之人，如何重逢。
到了皇宫，云七在外边候着，陆凌一个人去见了皇帝。
内殿极为安静，太监宫女们全被遣退下去了。
“微臣参见皇上。”
“你来了，快快请起！”
祁奂彼时正在一个人下棋，见陆凌来了，顾不上穿鞋便匆匆下榻朝他走过去，冰冷的地面刺激得他禁不住又咳嗽起来，脸色显得愈加苍白。
陆凌赶忙扶他坐回去，担忧道：“皇上的身体……”
“无碍，一直都这样，老毛病了。”
陆凌记得，宫里的皇子们自小习武，身体素质都还不错的，这病是什么时候落下的呢？
“阿凌，别站着，过来坐。”
陆凌顺从地坐下，看祁奂自己和自己对弈。
蓦地，他一滞：“死棋了么……”
陆凌思忖了片刻，道：“并非死棋。”
陆凌执了颗白子在棋盘上走了一步，解开了棋局。
这时，祁奂抬头望着他，拉着他的衣袖道：“阿凌，天下，要乱了。”
“没事的，皇上，臣在一日，定护您周全一日。”
祁奂对着他展颜一笑，连着脸色也好看了三分，一身纯白的衫衣，衬得他不食人间烟火。
可陆凌怎么能忘了，他是北夜的皇帝，是被国师从小教到大的皇子，是掌苍生性命的人，他高兴了，兴许心血来潮大赦天下，他不高兴了，乱葬岗便要凭添不少冤魂……
陆凌是“暗夜”的首领，而“暗夜”却是一个只听命于皇帝一人的暗卫组织。
扪心自问，他陆凌手中沾了不少无辜的鲜血，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
可是谁让他是陆家人，他们陆家，生来就是为了保护天子，守卫王朝安宁的。
可笑陆家如今单单剩他一个，陆家世代千古忠臣的美名也败在他身上。
什么忠臣，他陆凌说是千古罪人都不为过。
但他别无选择，父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嘱托，便是要他不惜一切保护好未来的天子，哪怕是性命。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祁奂可以放心信任的人只有陆凌一个，却不是完全听信他。
皇帝要杀谁，谁又有资格说半句不行呢，就算这个人是陆凌也无法僭越。
因为他是“暗夜”唯一的首领，“暗夜”的规矩便是无条件听命于首领，而陆凌要死守的底线则是无条件听命于天子。
天子的神情一变，凌厉的眼神像红色罂粟花一样嗜血无情，几近疯狂。
“阿凌，这背后有人推波助澜，此人要祸乱江湖，直至天下大乱，血流成河，要朕不得安生！你去找到他，杀了他，越快越好！”
“臣领旨。”
陆凌出了宫，便立马让云七暗哨通知部下随时待命。
祁奂毕竟是皇帝，手眼通天，陆凌自己也暗地调查，跟祁奂说的基本一致。
的确有人在推波助澜，利用权势的诱惑挑起江湖斗争。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人极有可能是身后黄雀，先使鹬蚌相争，待坐收渔翁之利。
这人一定手段高明，且深谙利益之道。
“主子，我们不回陆府了？”
“嗯，有重要的任务，云七，距武林大会还有多少时日？”
“两日后便是，地点设在天枢门，几乎所有名门正派都受邀参加，对了，这次是由天枢门掌门秦源主持的，哎，这都多少年没开武林大会了，一开准没好事儿……主子，你有在听吗？”
陆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落月教重现江湖这传言是否属实？”
“已经派人去查了，暂时找不到什么证据，不过揽月山庄确实留有残月印记。”
“印记？”
“是，每次落月教杀了什么人，都会在现场留下一轮好似残月的印记。传闻这魔教行事果决狠厉，且神出鬼没，所到之处遍地尸魂，不留活口，百姓光听到教名便色变心惊、闻风丧胆，因此平素没人会提起魔教，再者，魔教上次现身还是在十八年前先帝身陨之日，这……”
见陆凌面色又不好看了，云七这才住了嘴，声如蚊呐把话题结束了：“这您是知道的。”
他恨不得掌掴自己一巴掌。
这张破嘴，有的没的又提到那一天干嘛！
要知道，陆凌小时候最交好的友人，北夜的二皇子也惨死于那一天。
等等，故人……他家主子上次变脸也是因为他？
明明都十八年了，那时的陆凌明明才八岁，明明都那么久远了，为什么他过了足足十八年还没释怀呢……想想他那么大年纪认识的人，早就忘了姓甚名谁了。
云七讪讪地扯开话题：“主子你说，传言落月教弑鬼杀神，我看他们才是真正的魔鬼吧，一个个那么狠毒，这是人做得出来的事嘛，那教主肯定最不是人，说不定……”
“说不定十八年前的惨案是他们做的。”
“没……我想说的是，说不定魔教教主真的不是人，可能是吃人的恶鬼。”
陆凌冷笑：“恶鬼多了去了，不少他一个。我那时找了好几日，没有找到任何类似残月的痕迹，也不能证明是落月教做的，不过与他们脱不开干系，要是让我再遇到魔教作乱，定然手刃，绝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