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沈河
她转过身来见一个年轻男子在她身后,那男子一束长长的目光小心翼翼打量着她。
年纪并不大,但是穿得却很老气,整套西装有爷爷压箱底进城才会穿的感觉。
生意人一般不是这种打扮,言行举止也不像他那样斯文,这男子很老实的样子。
“我叫沈河,那什么,看到你在跳舞,我…我…就啥都顾不上啦,忍不住停下来看个够。”
沈河是赵心悦公司的代理商,却是最失败的生意人。
沈河心里火烧一般:这他妈什么破品牌?分明就是唯利是图,老板只管把钱搞到手,这样费那样费的交。
这样钱那样钱都交了,最气人的是没有生意上的交流和专业培训,从来不问业绩怎么样?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么一个小小代理商的死活。
他贷款来做这不称心的事,愁眉苦脸还赚不到钱,真觉得自己他妈傻。
这破品牌唯一一次破费是请了一个女讲师来给他们洗脑,那讲师他妈的什么狗屁都不是。
就拿拿名片和教材再套上一身名牌的外皮,在自己头上堆满了各式各样有用无用的头衔。
尽可以站在台上风情万种迷糊人,实质性的资质没有,却不知从什么地方混来了莫名其妙的,课堂有用东西少或几乎没有,就吹牛“我在上海演讲在国外也演讲……”这些对商家有什么用。
沈河做这个服装生意之前就是在惠安老家出海打鱼。
因不想和自己的大哥一样一辈子在海上,每天不是扑鱼就是用锤子和铲子修船。
而且每次都会发现刚刚做完的活要再做一遍,最难熬的是每一天没完没了的想家,茶不思饭不想,只想数着回家的日子。
也不想和他二哥一样偷渡去新加坡。办签证很难,需要找蛇头花一大笔钱还不一定能办下来,要是偷渡走出去想回来便会主动露馅被抓。
他二哥之前在新加坡挨了三下鞭刑再关上半个月左右才回到家,但是再也不能去新加坡了,只能不断去新的国家。
所以他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瞒着家人做生意。
“这是设计室,你有事吗?”赵心悦心中疑惑脸上不由得一红。
沈河说今天是过来拿些货,不料业务小廖在路上遇了麻烦事不能来。
他举目看看四周的样衣,又似乎想问赵心悦一些问题?
他想看看新款,能让她直接告诉自己哪些是畅销款能卖?还想说这里的业务为什么每次都是给推那些积压多的库存?
反观赵心悦的一身长裙柔婉秀丽的妆发,看起来青春蓬勃,很有妙龄少女的朝气这让沈河一瞬间就被她吸引住。
他感觉周围的一切全部都是暗淡的,只有赵心悦像一颗闪亮迷人的星星点亮整个世界。
他对她一见钟情,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爱上她。
赵心悦看了一眼沈河退两步,这一眼包涵太多的疑问,听他口音好像一个地方的?
她让沈河明天早点到陈列室去挑想要的新款式,不过很好奇他是哪里的代理商,哪个商场的?
沈河不好意思指向窗户外的黎华百货说:“当初会做这个品牌,完全是没有任何经验,带着满腔热血和美好的理想去投资的。”
没想到这品牌老板够狡猾的,把好的位置自己直营,差的让他进柜,货卖不出去还不给退换货。
沈河的眉目拧在一起,顾不得那么多了点燃一根在赵心悦面前猛抽。也装不下好形象,就如实和赵心悦说着目前的情况。
不应该啊,福建人是出了名的生意人在当地还流传着一句话:福建人宁愿睡地铺都不会跟别人打工的。
怎的他沈河一点都不像闽南生意人,说好听点是他比较讲感情比较相信人没有那么现实,说难听点笨不会做生意,也许是这样他在生意上总是吃亏。
他的库存还压着俩千多件的货,上个月还傻傻交了下一季的订货费,这资金周转得更加吃力。
他交了订货费才想起自己怎么不狠心拒绝?不去大干一架退回钱?这交了订货费不去订货钱就打水漂,还有如果真去订了货,这些货又要如何安置。
商场里每天都在传,谁又赚大钱了,谁又倾家荡产了,谁又跳楼自杀了,不是传奇就是悲剧。
他有个同学,拿着所有家产投了好几家专卖店,结果每一家生意都不好,这让他没了钱老婆也跟人跑了。
赵心悦走到窗户边抬眼望过去,霎时被震惊了,她看到窗户外的黎华百货糟糕的景象。
大门被前来讨债的商家占领拉着几米长的横幅,现场还有警察、保安、商场的高管、路人,旁边的喇叭循环播放着商家自己录制的“还钱!还我血汗钱!”的口号。
过了一会,商场人员和商家在一边打起来。有男有女,男人一只大手打出去,一把将一个女人打倒在地,直接倒下,地上一滩血。
这种拉横幅讨债的场面已经上演了半个月。是的,但凡在黎华百货没有一家不亏,沈河白天也参与讨债队伍,几乎没法吃饭没法睡觉。
他当时就是看中黎华百货附近都是有人气的大商场。很意外进来才发现黎华百货什么证件都没有交齐不能正常营业,说是要盖到二十四楼结果几年了都卡在十三楼。
答应商家开业要请大明星来也没有来,反正一天能卖出一件就不错了,沈河请的两个妹子站柜天天都没有精神卖,说两句还看不起老板这么落魄,工资都是欠着。
这样下去他的货压久了更难卖,两千多件,沈河恨不得一把火烧了。
进黎华百货沈河签了一年的合同,下个月就得撤了,他每天都在不停的找下一家,不然这些货怎么办?一个柜台装修费就花了五万,撤了就只能当垃圾扔了。
赵心悦眼睛的余光看见沈河的笑容脸上露出一片阴云。也许也是和他一样在这公司待得窝火,心中便堵满了寒流,让她对沈河怜悯起来。
像他们这种人,生在这样精明的商业沿海地区,可是他们,就是没有一点商人的脑子,只有憨憨一步一步走自己的。在闽南家家基本是从商,不会做生意可真是抬不起头啊。
赵心悦问他:“听你的口音是不是泉州那一带的人?我是泉州惠安的。你是泉州哪的?”
“巧了,我也是惠安的,有缘分。”
居然是同一个地方的。看出他人很好,赵心悦心中比谁都明白这家公司有多烂,大部分衣服款式,都是到批发市场用便宜的价格,拿到厂家再贴上自己的牌子卖,缺乏自创的款式。
这样下去公司是走不长久的,靠忽悠人的营销手段一出是一出。
“我觉得你现在不能急着找下一家,即使找到了下一个商场,招商部也未必能有好位置给你。再说到时铺货又得全部换新款,万一新货又不畅销,会更困难。建议你想办法把货处理了重新找个正规的牌子做。”这些从来没有人教过赵心悦,可能因为大学打工见多了就自然而然看清现实。
沈河心中沉吟不决,左右为难这个看起来简单而又复杂的问题。
赵心悦说完有礼貌的和沈河辞走,沈河备感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