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丧子之痛
景朝京城。
皇城西面的白虎大道之上,一处颇具气势的府邸,门口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如栩如生。朱红色的大门排排铜钉,上方高悬着“骠骑大将军府”的匾额。
门前两名军士手扶腰刀,站姿威严,令人望而生畏。
将军府的正厅位于整座将军府的正中心。
正厅外路过的仆役正颤颤巍巍的弓着腰小跑离开。从正厅里面传出来的阵阵怒吼,正是仆役们恐惧的原因。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大将军如此愤怒的声音了。
正厅之内,一名武将正立于大厅之中,双手抱拳,头颅低落,正在向大将军汇报着什么。
一名男子身着长袍,正端坐在主位之上,详细的听着武将的汇报,时不时还会发出阵阵怒吼。
“这么说,元戎已经死了?”
端坐主位的男子愤怒的问道。
“嗯,我想是的,武兴军的姚总管专门使用红燕传信,想必应该不会错。”
红燕是景朝军方传递紧急军情的一种禽类,在景朝军队中,非重大军情不得使用红燕。
听到元戎已死的消息,主位上的中年男人手扶额头,一阵沉默。
武将见上方半天没有声响,却也不敢悄悄的抬头观察。
“那个畜生死了没有?”
隔了许久,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有些悲怆。
显然武将也知道中年男人所说的畜生是谁,立即回答道:
“少将军安然无恙,信报上说,少将军奋勇杀敌,最终突出重围,安全撤回军中。”
“哈哈哈,哈哈哈”
中年男子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中透露着一股失望和悲愤的情绪。
“奋勇杀敌?他要是能奋勇杀敌,一百多人的队伍就不会只有几人逃回,我的戎儿也就不会死了。那个畜生,我就不应该将他撵到武兴军去,累死那么多同袍。早知道我就应该等他待在京城,让皇帝陛下处死他。”
中年男子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也就是那名武将离得远,要不然此时可能脸上都是一脸唾沫了。
“大将军,少将军他也是因为军情才会遇到那些南蛮野人的,而且按照信报的说法,那些南蛮野人像是有预谋的埋伏了少将军他们。”
等中年男子说累之后,武将又再度说道。
“别少将军少将军的叫那个畜生,他不配,连一个仁勇校尉都做不好,他就不配做我大景的战士。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在军营里呆久了,觉得不自在了,找了个巡边的由头出去厮混的,姚世杰管不住他,只能任由他胡闹。现在怎么样?啊,现在怎么样?那么多将士命丧战场,他却好端端的跑回来了,还活得好好的,这个畜生,这次看我怎么收拾他。”
中年男子说完就立即从椅子上起身向外走,边走还边喊道:
“来人,来人,人都死光了吗?”
一名仆役颤巍巍的躬身前来,怯声说道:
“将军,有何吩咐?”
“备马,我要入宫。”
中年男人吩咐仆役之后,就朝着将军府大门走去。
正厅内的武将一直紧紧的跟着大将军身后,小声的问道:
“大将军,现在皇城已关闭,您现在要入宫,恐会叨扰陛下休息啊?”
中年男子停下脚步,回头忘了那名武将一眼,严肃的说道:
“本将军是否会叨扰到陛下休息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你应该关心的,是回信给姚世杰,把那个畜生关好了,要是敢悄悄的放跑了他,我把他姚世杰的皮剥了。要是你敢在回信中夹杂什么私话,小心你自己的命。”
一句话似乎是戳中了那名武将的心思,武将唯唯诺诺的连声称不敢。
中年男子疾步走出府门,骑上战马,马鞭一扬,战马疾驰往皇城方向而去。
而武将目送中年男子远去后,也丝毫不敢耽搁,骑上自己在大将军府外的战马,对着大将军府管事说道:
“有劳管事禀告夫人,所托之事卑职已尽全力,但效果甚微,请夫人另谋良策救少将军。”
话声刚落,战马便四蹄飞奔,离大将军府而去。
大将军府管事听到武将之话,也是眉头紧锁,进入大将军府后招呼仆役赶紧关门,然后急忙往后院而去。
皇宫,此时已是灯火通明,一名穿着麻衣麻裤的中年男子盘腿坐在炕上,手中端着一个大碗,碗中还堆满了饭菜。一边奋力的刨饭,眼睛还盯着前方桌子上的奏折。一名小太监正陪侍在他身后。
突然,另一名小太监急冲冲的跑了进来,跪着奏道:
“陛下,骠骑大将军骑着马入皇城而来,要求觐见陛下。”
可能是因为吃饭的速度太快,中年男子被噎到了,吓得旁边的小太监抓紧将水碗递到他手中。
中年男子正是当今景朝的皇帝陛下。
皇帝抓住水碗就往嘴里送,片刻之后才感觉到舒服。
听到小太监的奏报,笑着说道:
“这个元奎农,做什么事总是那么急冲冲的,如果他到了,就让他直接进来。”
得到口谕的小太监口中称是,正对着皇帝躬身缓步退了出去。
皇帝身后陪侍的小太监笑着说道:
“陛下,别看骠骑大将军平时风风火火的,战场上他那心细可是细如发啊,要不然也不能带领咱们大景的军队,这么些年来东征西讨,开疆拓土啊。”
皇帝似乎欣然的接受了小太监的马屁,笑着说道:
“文臣们常说朕无人君之模样,朕也常说他元奎农一点也不像个骠骑大将军,咱们俩啊,正好是这普天之下最独特的一对君臣。”
听完皇帝的话,小太监持续马屁输出的说道:
“那些文臣哪知道陛下的雄心壮志,历史上......”
话还没有说完,大门就被推开了,景朝骠骑大将军元奎农大步走了进来,端着桌上皇帝的水碗咕嘟嘟的就喝了起来。
皇帝看着元奎农的喝水的模样笑了笑,继续拿着筷子埋头苦干。
身后的小太监也没有阻止元奎农这无礼的举动,陪侍皇帝这么久,已经习惯了,这也是皇帝陛下和骠骑大将军两人之间经常出现的场景。
直到元奎农喝完水,抬手用衣袖将嘴边的水渍擦去,对着中年男子开始行礼:
“臣骠骑大将军元奎农,拜见陛下。”
说罢就跪了下去,三拜九叩。
皇帝扬了扬筷子,口中还喊着饭食,含含糊糊的说道:
“元卿平身。”
“谢陛下”。
元奎农站了起来以后,就一屁股坐到皇帝的对面,看着眼前的皇帝就说道:
“陛下,还是该有些皇帝的威严,这麻衣麻裤,要是被言官看见了,耳朵根又要不清净了。”
“不碍事,言官进不来这地方,这么热的天,还要穿着那么些衣裳,朕不舒服,还是这麻衣麻裤穿着凉爽,还能体会下百姓的生活滋味,一举两得。”
皇帝将最后一口饭送入嘴中,笑着说道。
“陛下,臣想去趟南方。”
元奎农奏请道。
“哦,南方出事了?”
一听到元奎农要去南方,皇帝连忙追问。
“不算大事,武兴军一支百人小队在边境被南蛮野人埋伏,差不多全军覆没了。”
元奎农依照武兴军信报中所述,向皇帝汇报。
“一支百人小队覆没,也用不着你骠骑大将军亲自跑一趟吧,姚世杰处理不了吗?如果他真处理不了,看样子武兴军总管也该换个人了。”
皇帝慢条斯理的说着,只是在说到姚世杰时,声调有些调高。
“陛下,那支百人小队中还有臣的两个儿子。”
元奎农的话音有些悲怆。
“破奴和戎儿?”
皇帝听到元奎农的两个儿子也在军中,急忙关切的问道。
“正是戎儿和那个畜生。”
元奎农回道。
“他们怎么了?出事了?”
皇帝知道元奎农有多在乎自己的两个儿子。虽然口中一直骂着元破奴是畜生,那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气恼元破奴不思进取,每天就知道和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哪有不爱的。元戎更不用说,虽然只是元奎农的养子,但勤奋好学,元奎农一身的本领都交给了这个养子,可以说,只要稍加磨炼,大景又能添一员大将。
“陛下,那个畜生没事,逃回了武兴军大营,可惜戎儿他......他战死了。”
“战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皇帝的神情也暗淡了下来。
“所以陛下,臣想去南方将那个畜生和戎儿的尸首带回来,顺便看看,那些南蛮野人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伏击我大景的军队。”
元奎农悲愤的说道。
“那好吧,朕准了,你带一队禁卫军去,要注意安全,早去早回。等戎儿的遗体回京后,朕再下旨追封。”
皇帝面露悲伤的说道。
“谢陛下,那臣就先告退了。”
元奎农得到皇帝的旨意,立刻跪下谢恩,起身之后便退了出去。
听到元戎的噩耗,确认让皇帝没什么心思再批改奏章了,只是怔怔的凝望着眼前跳跃的蜡烛火焰,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