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不妨猜一猜
隔日大早,舒信月收拾着摊位,摊位上摆满了新鲜出炉的金黄糖酥饼,两面煎至两面金黄,外焦内里酥香,咬下一口层层外皮簌簌落下,里面的馅料和着白糖和黑芝麻,按成小圆饼,造型可爱。
另外还有做了些肉夹馍,粗粗三十来个,加上现带了半桶面糊,青菜,炸成薄脆的饺子皮,火腿丝,黄瓜丝,还有自己调制的三种酱料,辣椒酱,番茄酱,甜面酱,她也许能尝试摊个煎饼果子。
卯初她推着木推车出门了,清晨的天空还泛着青色,有些迷蒙的雾气笼罩整个青石小巷,舒信月不慌不忙推着车慢慢往县衙走去。
片刻后,她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将推车推到之前的角落,拿着帕子擦了擦额角出的点滴汗珠,将煎好金黄糖酥饼和肉夹馍摆在面上,阵阵香气浓郁四散在巷子里。
她粗粗打量了下这街道,比起昨日又多些新面孔的早摊,例如卖饺子和馄饨的壮汉,以及卖包子煎饼的年轻后生。估计也是冲着巡抚大人来的,要是借助他的名人效应,生意定会火爆吧。
好几个衙吏又打着哈欠来了,高衙吏这是看见角落的舒信月眼前倏地一亮,脚步跨大,甩开两个同伴。
舒信月抬眸就瞧见高衙吏,严肃板正的脸上鲜少有鲜活的表情,他黑黢黢的视线巡过摊子,指了指两个饼:“各来两个。”
“好,五十文。”舒信月拿着纸袋给他装好,递过去。高衙吏快速付了钱,迫不及待掀开纸袋一边,咬下一口。
酥脆,有些饼皮甚至掉落在他手上,再细细咬了口,馅料是黑芝麻糊,甜而不腻,让他这个向来不爱甜味的人也能接受,算是非常不错了。
“高衙吏怎么吃饼啊?看着好香的样子,走,过去问问。”其中一个衙吏搭上高衙吏的肩膀笑呵呵地道:“高大哥,吃嘛呢?这么香,我也尝尝。”
说着他的手往饼的边缘伸去,被高衙吏毫不留情打开,冷冷扔下一句:“想吃,自己去买。”然后捧着饼子走了。
托他的福,舒信月又多了两笔生意,两个衙吏也幸福捧着肉夹馍进去了,真香。
今日是陈氏杀女一案公审,王潜老早起了床,大摇大摆坐在正堂,而范鹏还在家中睡美觉,范礼都为他叔父捏了把汗。
顶头上司在这儿坐着呢!
王潜肚子空空,神色懒卷依在靠背后,目光放空至庭院,好几个衙吏一同进来,无一例外都捧着同一个相同的纸袋,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啧,他倏地收敛目光,心里暗自想,怎么和饿死鬼一样了,街边摊这种他是决计不会吃的。
范礼还是比较不忍心让王潜饿肚子,腆着脸上前问道:“大人,可要用早膳,我出去买。”
王潜瞧他一眼,抿唇思考着,只听见后两个进来的衙吏边吃边大声称赞。
“舒姑娘的手艺太好了,呜呜,要是我媳妇也有这个本领,我天天在家里吃。”
“嘘,别说了,赶紧吃,太香了。”
王潜的指尖一顿,薄唇轻言:“舒信月在外边?”
范礼头顶三根黑线,躬身说道:“是。”他暗戳戳瞧着巡抚大人,还不是不能免俗。舒姑娘果然是杀人利器,英雄冢。
“大人,可要我亲自去买舒姑娘做的酥饼和肉夹馍?”
“不必,”王潜冷声拒绝,站起身来,眼尾上挑一个弧度:“本官亲自去。”
舒信月摊边已经围了好些人,她正一个一个收钱打包中,大部分都是闲着无聊准备来听公审,范县令放出亲娘杀女一案太过稀奇,众人来寻个热闹。
舒信月的肉夹馍一抢而空金黄酥饼也只剩下两个,她捂着刚刚得到来的热乎乎的铜板,嘴边不自觉溢出些灿烂的笑。
“笑这么开心?”王潜清冷如玉的声音砸了过来,她捧着铜板开心的模样凝了一瞬,收敛了些,歪头无辜冲他糯糯开口。
“大人,吃饼吗?”
又是同昨日一模一样的搭讪之言,哦豁,隔壁的卖饼的阿婆,卖面的大叔,以及卖茶叶蛋的大婶惊现昨日神情。
几人都明了,估计又是被拒绝的下场。
王潜眼风一扫只剩下两个糖酥饼,嘴上硬得很:“本官才不吃剩下的。”
舒信月有几分错愕,眨了眨鸦青的长睫,顿了会:“要不,我给你现做。”
“可以嘛?”
舒信月一双桃花眼娇滴滴瞅着他,王潜勉为其难点头应下,站到她旁边瞧着她动作。
这一变故,把附近的小吃摊给震惊住了,难道厚脸皮就能赢得官大人的青睐?
几人都蠢蠢欲动,不过终究不敢开口,对着舒信月这边翘首以盼。
只见她从干净的小木桶里挖了一团面糊,摊在鏊子上,面团迅速被她搅成圆形,舒信月熟练地翻了个面。
面皮被烤成焦脆,她才停了下来,洒了些白芝麻,接着动作有条不紊往里加着火腿丝,生黄瓜丝,饺子皮的薄脆,生菜全都放在饼皮上。
王牵从未见过这样的吃食,抱臂依靠在一边,眼角有些疑惑,不止是他,四周的摊主也是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饼?从来没见过。
舒信月一气呵成,侧目而视,清澈的嗓音徐徐问道:“你要什么酱?辣椒还是番茄还是甜面?”
“番茄。”王潜回的快速,大清早的可经不起辣,舒信月麻溜给饼皮刷上一层密制的番茄酱,微微蘸了点辣椒。
将热乎乎的饼皮卷好,打包到纸袋,削葱般的指尖捏着递到他跟前,王潜伸出手接过,颇有些为难地瞧着饼皮里卷的一大堆杂七杂八的食物。
但,舒信月满脸期待地盯着他,他薄唇轻启,小小咬了一口,黄瓜丝的清爽,混合着番茄酱的酸甜齐齐冲击着味蕾,他竟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好吃。
没忍住,再次大咬了一口。
官老爷吃的东西,一下子就引起了来往行人的注意,纷纷解囊购买,舒信月倒是乐意至极,重复刚刚娴熟的手法,做了一个又一个煎饼果子。
不到半个时辰,她所有的食品都卖完了,王潜早就进去准备开堂的事情了,舒信月准备收拾一下木推车,将东西摆放好,擦了擦手的功夫。
县衙门前已经围满了人群,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讲天谈地。
“真是闻所未闻,亲母杀子。”
“会不会另有隐情,虎毒尚且不食子,也许是被逼无奈也不一定。”
“听说今日审的有三人,县令大人已经证实过王屠户没有杀害唐芸芸,陈秀芳反而一口咬死,说来也怪。”
“来了,来了,别说了……”
舒信月奋力挤在人群中间,个子娇小,王潜端坐在审案台上,微微瞥了眼范礼,范礼上前来附耳:“去把她带进来。”
她?范礼循着王潜目光看去,心下了然,原来是舒姑娘。
舒信月九这样被特例带进了公堂内站着,她站在台下的一侧,很快,陈秀芳,唐文石以及王屠户被衙吏压着上来跪在堂前。
陈秀芳挣扎着,她形容枯槁憔悴,大骂着:“呸,不辩真假的狗官,我是冤枉的,非要屈打成招,天下王法何在?”
“一个母亲怎么会下此毒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杀女?”她吼叫不停,神色愤怒。
舒信月微微蹙眉,抬眸瞧了瞧王潜,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刀枪不入,他严肃拍了拍惊堂木,顿时全场安静下来。
正式升堂,
“原告人陈秀芳于昨日午时发现女儿唐芸芸被杀,碎尸于王屠户家,可否正确?”
陈秀芳咬牙:“是。”
王潜又问:“王屠户,卯正便出门,直至午时才回,是否?”
王屠户郑重其事点头,肥肉一颤一颤:“是,大人,证人有舒信月和隔壁铺子的孙老板。”
陈秀芳怒吼:“假的,是伪证,伪证,我不服,你们是在包庇杀人凶手。”
唐文石稳稳跪在堂前,瞧着嫂子发疯的模样有些蹊跷:“嫂子,你怎么了?先等官爷问了再回。”
王潜目光如冰柱冷冷射了过来,陈秀芳一下子噤若寒蝉,身子轻轻发抖。
舒信月听见外面闹哄哄的讨论声,一声比一声大。
“也是个可怜人,真相到底是谁啊?”
“再看看吧,越是叫的说不定越会害人。”
“……”
王潜轻飘飘地陈述证据:“王屠户所言为实,本官亲自查证,走访得出结论。陈秀芳,你不服,那本官再问,你亲眼看见了王屠户杀人碎尸吗?为何如此咬定他?”
“民女虽然没有看见,但无疑尸体在他那里藏着,女儿唐芸芸死得真冤。”陈秀芳死死咬着牙,苍白着脸说道。
王潜轻笑,看来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你既然没有实际证据,自然算不得数,试问天地下有哪个杀人凶手会把尸体扔在自己门口?这是自寻死路?”
“对了,本官已经去过你家,不巧的是正好找到了你女儿的遗物,其中有一封信笺。”
“陈秀芳,你不妨猜一猜她写了什么?”
王潜指尖夹着一封薄薄的淡黄信笺,眉间眼梢挂满了明晃晃的自信。
舒信月一霎时晃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