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月亮入君怀
瓷器碎在地面,渣子四溅,王嬷嬷拧着眉头,死死盯着来人,心提了起来,扭头四处张望,抄起身边的一根木棍,咬牙切齿向舒信月和王潜两人冲去。
杀了他们,为儿子报仇!去死吧!
王嬷嬷凶狠地举起棒子,脚步快速冲来,王潜微微蹙眉,一只手固定住怀里乱扭的娇娇儿,眉目凌厉,脚下生风微动,那把跌落在地的斧头,横空挡住王嬷嬷的去路,斧柄用力打在她的老腿上。
一个不稳,头向前扑去,王嬷嬷脑袋磕着地手中的棍子失去力气滑落,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王潜冷冷瞧着躺在地面上的王嬷嬷和万兴两人,屋子里一片狼藉,碎片木屑,被子杂乱,他锐利的视线像凌迟一样扫过两人,矜贵的眉目思虑着要给两人安一个什么下场。
“呜…”怀中的舒信月拱了拱他的胸膛,脸颊贴在冰凉的布料上,她只觉得好舒服,,喟叹一声:“好凉啊。”
王潜轻笑几声,将人打横抱起穿行在黑漆漆的院子里,舒信月脑子混沌一片,本能地想蹭蹭凉凉的东西,她感觉腾空而起,双手还搂着大人的脖子,脸颊绯红闭着眼眸,哼哼了几声。
她死死抓住冰凉的衣襟不肯松手,嘴里呜咽着,哭哭唧唧地撒娇:“好难受…”
“要抱着睡…”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迷迷糊糊里自己的双手被束缚住,整个人被困在一袭轻轻的薄被里,挣扎不开。
她一开始还闹腾着要踢开被子出去,眼尾滴下一滴泪了来,又被男人用粗蛎的指腹抹去,动作温柔至极,舒信月恍惚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被人细心捧在掌心呵护。
深夜沉沉,舒信月闹够了,身子软下无力,昏昏沉沉抱着王潜的外衫睡了过去,脸颊还残留着药粉余韵的绯红色,眼尾桃红一片,像是被宠爱滋润后的花瓣。
王潜吁出一口气,轻轻踱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冷茶,面不改色喝了下去,眼底尽是灼热的**,黑沉沉地瞥着躺在他床上的娇软美人,侵略肆意,病态至极。
轻纱的帐子随着晚风飘荡,时不时清扫在舒信月的手背上,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她紧紧地闭着眼,好闻的冷竹香气将她包围……
浓郁的冷竹香气…
夜色凉凉,舒信月扭着腰肢进了王潜的帷幔之中,他一手支着下颌,懒卷地靠在床头,只掀起眼皮撩了她一眼。
舒信月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凑近男人可怜巴巴抱怨:“大人,不是说好来我屋子里的么?”
男人并不理会她软糯的嗓音,手里紧握着一卷经书,在昏黄的灯光下认真翻阅,视她为无物。
舒信月火了,一把抽开他手里的经书,扔到了床底,身子软软贴了过去,双手捧住他的脸抬高,迫使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自己。
她心多跳了几拍,手上是滑腻的触感,软软弹弹,她撇了撇嘴:“为什么不理我?”
王潜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眼尾挑起一个小弯弧度,有种似笑非笑的讥诮感,颗粒红痣坠在眼尾,又冷又艳。
舒信月脑子一昏,桃花眼紧紧盯着那颗红痣,捧着他的脸颊,樱唇润湿那颗红痣,男人终于不再沉默,伸手掐住她的腰肢,喉咙里溢出闷笑,俯身咬着她白玉般的耳垂喟叹道。
“月亮主动到我怀里了哦。”
天光大亮,
床上的少女猛的坐起身来,舒信月拍着胸口喘着气,额角上有一两滴小汗珠,她垂下眼眸,自己身上盖着一方银色被褥,香气馥郁芬芳,这是王潜的屋子。
她倏地掀开被子下床,穿好鞋子,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眼,没有发现王潜的身影,舒信月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对着敞开的大门舒出一口气,想到昨夜那个难以启齿的梦,她咬了咬唇,赶忙轻盈地踏出了王潜的屋子。
舒信月回到自己的屋子时,一切事物都已经清扫干净,而昨夜的万兴和王嬷嬷已经不见了身影,床上的被褥早已经换上了新的,惟有那首诗依旧凄楚地刻在墙壁上。
她匆匆扫了眼,
柳心莹,是谁?
她脑子缓缓冒出一个疑问,洗漱完毕又换了件天水碧色留仙褶皱裙,从匆匆忙忙赶去正堂。
正堂里今日热闹得很,她刚踏入堂内,便听到一阵阵哭冤叫屈的辩解声,王嬷嬷尖利的嗓子经过一夜有些嘶哑,老脸憔悴跪在堂前。
王嬷嬷与万兴双手双脚被绑起,形容狼狈。舒信月抿直唇,冷冷瞧着两人,步伐轻盈跨过门槛。
杨县丞真是怄死了,驿站里怎么出了两个这样的害虫,冲撞了贵人,但王嬷嬷也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人了,又信誓旦旦坚称是误会,他心里有些考量,终归念着旧情,等待舒信月到来亲自对证。
“舒姑娘,你终于来了,昨夜没受伤吧?”
舒信月摇摇头,淡淡瞥着迎上前来蹙眉担忧的杨县丞,语气温和:“没有受伤。”
王嬷嬷恨舒信月恨到了骨子里,在散乱的头发里,透出一双饱含怨恨恶气的吊眼,黄色的牙齿在嘴里磨着。
舒信月能受什么伤,自己儿子才是受害者,头上那个大窟窿,啧啧啧,不知道留了多少鲜血哦。
她一想起这事,心又疼得厉害,手被死死绑住,又酸又麻,动弹不了。只能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珠。
杨县丞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没受伤就好,那这两个奴仆也罪不至死,舒姑娘想如何处置他们?”
杨县丞这话是有些暗示在里头的,舒信月眼珠滴溜溜在跪着的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他们两还罪不至死?
那世界上就没有死囚犯了。
王潜倒是率先一步冷冷扔下一句话:“是生是死,都由她来决定,杨县丞还是先管好自身。”
他温润的指尖敲打着瓷杯,眼眸深处缓缓抬眸觑着那抹碧色衣裙的姑娘,她身姿秾纤合度,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齐聚了月下梨花山水灵气。大约需要千百年来才能在江南水乡养出一个这般的女子。
舒信月听见王潜惯是含冰的腔调,不自觉耳根子泛红,身体发麻一瞬间,让她想到了梦里那句轻轻宠溺的语句。
月亮到我怀里来了。
王嬷嬷老眼转转,立马狠狠掐了自己手背一把,大滴大滴的泪水涌下,她抽泣哀求道:“舒姑娘,一切都是我们鬼迷心窍。”
“我们保证没有下次了,反正你也没受伤,对不对?我儿子他脑袋还被你用斧头砸出个窟窿来,我也不与你计较了,只盼望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孤儿寡母。”
“求求你了。舒姑娘。”王嬷嬷恬不知耻地卖着自身的凄楚,额头哐哐哐地撞向实心地板,万兴脑袋上凝了一团血,肿起一个红色大包,晕乎乎地瞧着她娘求情,连忙也哭了起来劝道。
“娘,都是我的错,不怪你,娘,都冲我一个人来吧。”万兴一开口门牙还少了两个,空洞洞地漏风。
杨县丞心里更不是滋味,怎么说也与王嬷嬷生活了这么久,平日里也没有犯过大错,他叹了口气,正准备出言求情。
倏地,对上了王潜冷冰冰暗含警告的眸子,杨县丞又生生将话语咽回了肚子里。
舒信月瞅着两人磕头倒是挺感慨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算再给两人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他们也只会怨恨自己没有准备齐全反而落到如今的境地。
再来一次,他们也同样会对她举起刀子。
“王嬷嬷,我不太听得懂你说的话。”舒信月轻轻唤她,嗓音柔和:“万兴头上的肿包确实是我动手打的。”
王嬷嬷抬起头来,指甲掐进肉里。
舒信月不慌不忙地继续道来:“但是你们谋害在先,我自卫在后。所以这是他应得的。”
“舒姑娘,你说是应得的就应得吧,但这伤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了。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你看这样行吗?”
王嬷嬷眼含期待,头抬得高高的,视线紧紧黏在舒信月笑意盈盈的脸上,渴求得到一点生还的机会。
舒信月弯弯眸子,温声细语:“不行哦。”
“为什么啊?”王嬷嬷脸上的欣喜猝然转变,阴着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不甘心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一个姑娘家家,成天报复心这么重。宽容一点不好吗?啊?”
王潜似是被这不要脸的话语气笑,冷白的指骨搭在案桌上,漫不经心带着强势的威严朝王嬷嬷看去,他薄唇一边挑起个讥诮的弧度。
“宽容是佛祖的事情,她只管自己心里舒坦便够了。”
“听懂了吗?”
舒信月掀起眼眸飞快瞟了眼上座正襟危坐的男人,同梦中一样精致冷漠无情,浑身散发着迷人又危险的信号。
王潜拂去了茶盖上的碎叶末,才抬手启唇喝了口清茶,茶香四溢,唇齿甘甜。
王嬷嬷被王潜的气势镇住,不敢随意发言,但一张脸上还是明晃晃的不服气,咬着牙道:“又没杀人,至于吗?”一副想跟舒信月拼命的样子。
王嬷嬷还委屈上了。
王潜咚滴一声放下瓷杯,含着冰渣子的话语砸在王嬷嬷和万兴的心头。
叫两人浑身发冷。
“柳心莹,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