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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8 家(二)

今夜,注定没有月亮。

龙苑,1号楼,五层,0501户——位垚家。

位垚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这对于他来说很是陌生的夫妻,觉得真讽刺。

“你们哪来的钥匙?”位垚冷冷地发问。

此刻,每一个从他嘴里蹦出的字音,都带着万古难化的寒气,都承着强行压制的怒火,令听闻的人不寒而栗。可偏偏,他清隽的面容依旧显得那么云淡风轻,仿佛,他不是在质问,只是在谈论日常的轻松话题。

“回来了,快去洗手,剩一个菜了,马上就好。”女人系着一件明显很长的蓝围裙,开心地说。

之后,又很忙地进了厨房。

“快,别愣门口了,洗手去,”拿着扫帚扫地的男人,也对他挥手,“洗完就能开饭了,尝尝你妈妈的手艺。”

位垚刚刚的话,犹如一颗石子投进了大海,不见任何回应。

他嗤笑一声,将校服和书包随意地仍在了地上,向右转角,走去卫生间。

人走后,客厅里的男人和女人朝彼此做了个“ok”的手势。女人继续在厨房忙碌,而男人,则拾起位垚的红梅色的校服和黑色书包,挂去了玄关处的衣架上,和他们的衣服挨着。

三人三衣,大大小,相依相偎,宛如一张和睦的全家福。

十分钟后,不等人叫,位垚就自己去了厨房的餐桌前。

他淡淡瞥了眼桌上冒着热气的菜肴,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拉了一把椅子,顺势坐到了那儿,玩儿手机。

等男人和女人落座了,位垚率先开口,“吃完了就走吧,把钥匙留下,你们别来这儿了。”

这句话,冷得丝毫没有温度。

他手指飞快且狠地猛戳屏幕,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状似他正进行一场激烈的游戏,无暇和旁人多费口舌。

因此,他或许没注意到,男人和女人同时顿了顿,几番踌躇,两人终是放了筷子。

“儿子,你先吃饭,我们吃完饭再说,好吗?”女人颇具耐心地试图劝导,“你看,这么久没见,你都瘦了,先吃好不好?”

“对,你妈好不容易下厨一次,做的都是你爱吃的,”男人夹了一筷子的青椒炒肉,放到了位垚的小碟子里,“尝尝,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那是你爱吃的,”位垚清冷地回道。

男人和女人尴尬对视。

“那尝尝这个,糖醋排骨,”女人仿佛没看到儿子的漠然,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堆放到青椒炒肉的上面,温柔道:“很好吃的。”

“别玩儿手机了,先吃饭先吃饭,一会儿该凉了啊!”男人起身,欲拿过位垚手里的智能手机。

瞬间,“啪——”

位垚把手机猛地拍在了桌面上,整张饭桌也跟着震了震。接着,他冰凉的星眸顷刻如一团被晕染开来的浓墨,圈着毫不遮挡和掩盖的恨意,直直地对上了男人的视线,薄唇吐出的话更骤降到零下的寒度:

“少管我,不用你们假好心,从来都不用!!!”

女人悲伤地看着他,泪水夺眶而出,她欲说什么,却被位垚给拦截了,“哦,还有糖醋排骨是你喜欢吃的,”位垚用手机敲了敲小碟子,视线移向女人,“而我,很讨厌——”

话未说完,位垚就在两人猝不及防之际,举起了碟子,又“啪——”,狠狠地摔白瓷地上。

那碟子即刻裂成了五块,一块青椒、一块肉、一块排骨,在那白瓷地上显得格格不入,分外扎眼。

“吃完就离开我家,把钥匙留下,”位垚走出厨房,站定,又清冷地补充道:“如果你们赶明天还没走,那我走!”

位垚提步离开。

“站住——”男人发怒了,从背后沉声叫他,位垚脚步不停,他大步上前,打算去揪他,“嘿,你个小兔崽子,老子······”

刚行几步,就被旁边的女人拉了回来,“你干什么?”

“当然是揍他,他竟然敢把你辛苦做的菜给倒了”男人边说边要上前抓人,“看我不收拾他!!!”

“够了——”女人更使劲地拽他,心情有些低落,“他在怪我们。”

“那也不能这么惯他,”男人也明显理智了些,“他不能这么对待我们,我们是他的父母,我们该好好教他,不能······”

“是你还是我?”

“什么?什么意思?!”

“是你有时间还是我有时间?”女人看着男人,无奈叹息,“我们把他生下来的这件事情,能证明我们是他的父母。除此之外呢?我们还为他做过什么?!”

男人沉默了。

“况且,因为那件事,他现在更加恨我们了。”

两人的思绪都有些飘远了。

这是套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装修以蓝白、白橡木为主调,家具简单,以实用至上,没有多余的陈设。客厅空旷,只铺了张灰白条纹的地毯,只有一台老式的电脑被搁着。

原本走掉的人,穿着件米色的圆领毛衣,盘腿,做地毯上。

他手里拿着一个游戏机,眼眸盯着电脑,不知疲倦地按着。电脑里的人物,被一把长枪一个个地打死。

后方的餐桌,蹦上来一只灰色的小猫,它扑向那道排骨,猫脸埋盘子里,急切地咬嚼。

玄关处的两件衣服已经消失,徒留那件红梅色的校服。鞋柜上,那个小小的黑色钥匙被引人注目的校服挡着,显得微不足道。

餐桌上的两道肉菜被小猫扫了个大概,它餍足地“喵呜”了声,跳下餐桌,肉垫轻轻地踩着瓷砖,到了客厅。

它疑惑地看了看电脑,又看了看那个男孩,歪了歪脑袋。之后,它走到男孩儿的身边,用肉爪轻轻戳了戳男孩儿的屁股。

男孩儿不理它。

小猫又歪了歪脑袋,两只肉爪并用,轮流戳他的屁股。

男孩儿终于意识到它的动作,扔下游戏机,回过身,双手轻轻地将小猫抱在怀里,黑眸滴溜溜地看着他,下一秒它就舔上了他的那只蓝色腕表。

位垚起身,抱着小猫去了玄关处,面无表情地把那个黑色的钥匙握进了手心。

“我们去睡觉。”一人一猫信步去了卧室。

雪后的第二天,是难得的晴天,阳光明媚,令人心舒神朗。居民们自发地早起铲雪,给一些上班族和学生们让出了条道。

7:00,烟火顿生,不知哪家蒸了猪肉馅儿的包子,香透了守门的狗,和附近站立着、听着歌的少年。

“位垚,”

打招呼的是位骑着辆粉色小摩托、六十多岁的老人。他头发花白,脸上满是年轮循环留下的褶皱,但他通透的眼睛里融合着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趣味与玩心。

他是位垚的邻居——唐爷爷。他的老伴儿十年前就去世了,唯一的女儿在加拿大创业,只有过年才回来一次。与别人设想的不同,唐爷爷一点也不孤独,他每天看看书、研究研究美食、上电脑打打游戏、骑着摩托逛逛街,过得很充实,甚至有点忙,忙到有时连女儿的视频电话都顾不上接。照唐爷爷的话讲,操心了大半辈子,到了他该歇息的时候了。

唐爷爷还有一个身份,已经退休了的四中数学教师。他的学生们给他的评价是:为老不尊,教学相长。

东晓开学那天,也是这个老头,将位垚机洗好的衣服偷藏了,怂恿他穿了件四中的校服去报道。

老头见位垚背着身子,不理他,就将女儿心爱的粉摩托停在路边,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

“汪——”

“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

老头像一只正要逮捕老鼠、经验十足的老猫。他警惕地扫了眼狂吠的几只狗,等它们噤声后,才回身,迅捷地拔掉位垚左耳里的白色耳机线。

“臭小子,不上学啦?还不走?”唐老头对着位垚的左耳大喊道。

“唐爷爷,您能别这么幼稚吗?”位垚拽了拽左耳,用无语的神色斜看他,“您不也一样?今天出门晚了吧?”

“哼,是我先问的你,你倒反过来管我!”唐老头负着手,左右查探了下,突然玩笑道:“在等喜欢的女同学?”

位垚神色自若地倚在路边的栏杆上,双手环胸,凉凉地开口:“超市今天有折扣,刘爷爷和王爷爷已经去了十分钟了······”

提及此,唐爷爷脸色一变,急问:“打几折?”

位垚悠悠道:“五折”。

两个字一丢,唐老头就迫不及待地启动他的小摩托,扬长而去。

那股包子的香味又传来了,位垚忍住腹部的叫嚣,吞了吞口水。继而,他又戴上了耳机。

7:40了,位垚盯着虎苑的方向,眯了眯眼眸。

“你小子,”粉色摩托车又回来了,唐老头似是很生气地说:“竟然骗我这个老人家,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位垚拔掉耳机线,将它连同手机一起塞进书包,然后径直走到唐老头的后面,一跨腿坐上了摩托车的后座,“唐爷爷,送我一程。”

“哦?不是要等人吗?”唐老头露出了戏谑的神情,“怎么······”

位垚用无奈的口气打断他:“唐哥,我快要迟到了!”

谁不希望自己永远年轻呢?更何况像唐老头这样为老不尊的老人,可以说,“唐哥”这个称呼真是一针见血地抓住了唐老头的弱点。

“臭小子,坐好喽!”唐老头瞬间正经起来,表皮疏松的双手豪放且有力地拧了拧车把,发动机轰鸣,车子立时驰走,徒留了一串有害气体。

东晓,118班。

“丁咛?”第二节课,明丽娥的。

无人应答。

所有人的视线都向那个空着的座位聚集。

“怎么回事?”明丽娥皱了眉头,语气有些不好了,“人不来不会请个假吗?”她又扫视全班,问:“你们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寂静了三秒,明丽娥不悦道:“先上课!”粉笔“噔噔”地书写,压载着某人欲汹涌而出的火气,“都快考试了,还净耽误集体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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