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一个柔弱的男子,还是个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在你面前哭,试问,哪个女子能够不为所动。
尤其像温折玉这种追求声色的人。
无论是对方清润如玉带着点娇气的嗓音,还是垂眸时极近完美无瑕的侧脸,都深深地撞进了她的心口里去。
温折玉笑了:“谁说我跟他们是一伙的。”
阿策猛地抬头,软软的问:“你不是吗?”
温折玉故作高深的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不等她装模作样的显摆完,阿策已经匆忙的往前爬了几步,跪在她的面前,急道:“大人……我没有杀人,您救救我……”
温折玉弯下腰,调笑道:“救你,有什么好处吗?”
“……我真的不想死。”阿策期期艾艾的看着她,忽然眸光浮动,好似明白了什么,脸颊一白。
过了半晌,才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大人救我……我,我就是大人的人了。”
说完怕她拒绝,又急急的追加了几句:“我是清倌,还是完璧之身。大人若是哪天厌了我,便将我发卖了去。我心里也只会感激大人,绝不敢有任何怨怼。”
温折玉一愣,天地良心,她原可真没想到这招。但毫无疑问,阿策一说完,她……狠狠的心动了。
清溪县不同于京城,难得碰见这么对她胃口的人。在京城的时候,画舫勾栏院里的美人,随她挑随她选。
但来了这里逛了几天,就连能让她愿意多看上几眼的人,都没有。
若是能有这么个可心的人儿,放在身边,岂不快活。
这小白莲花说的对,等她回京城的时候,给他好好的安顿个去处就是了。
保他衣食无忧的渡过下半生,怎么着,不比在微羽阁那种地方,辛苦讨生活来的安稳。
温折玉勾唇一笑,低头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可怜,不自觉地又觉得顺眼了许多,嗯,这种低眉顺目的男子,向来是她的心头好。
“你若是当真无辜,大人自会保你无恙。”温折玉带着扳指的拇指摩挲在他的下巴上,浅浅的尝着手感,果然如想象中一样,光滑细腻。
她恶意的脸侧捏了一下,雪白的肌肤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红印。
阿策仰着脑袋看着他,鸦睫抖得飞快,漆黑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无措跟懵懂,眼尾的部分很快被热气熏红了。
温折玉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这种无形中显露出来的无辜与单纯,与特意伪装的风情相比,更为撩人。
“说说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温折玉站起身,清咳了一声。
阿策乖巧的复述起那晚的事情来。
他认得冯婴,这几个月来,冯婴经常来微羽阁,只是点的不是他,而是阁里的头牌,一个叫栖栖的红倌。他来的晚,跟栖栖关系不是很熟,所以对他们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
本来那晚他是去了琴师那里学琴,谁知道回来晚了,一推门,就是一地的鲜血。还没等出声,封黛就闯进来了,非说他是凶手,要把他捉拿归案。
他一害怕,当即跑了。
后来的事温折玉也都知道了。
这小白莲能提供的信息也太少了点,温折玉直觉他没有说出全部,于是问道:“你跟封黛有什么过节?”
阿策脸色微变,双手的手指绞在了一起,吞吞吐吐的解释:“她……她喜欢我,想让我伺候,我……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
“爹爹……爹爹不让……她以为是我的问题。”
温折玉明白了,像阿策这样的品貌,那老鸨自然要留着,待价而沽,怎么可能会让人随随便便的糟蹋了去。
那封黛既不舍得花钱,又想跟美人亲近,被拒绝了就假公济私把他推了出去。
当真没品。
不过这阿策的话,也不能全信。故作单纯的黑莲花,她也见过不少,这事关乎性命,谁知道他会扯出什么谎来。
“哦?爹爹不让?爹爹若是让的话,你便同意了?”温折玉挑了挑眉,漂亮的桃花眼里藏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不是的!”阿策急忙抬头,想要解释,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急的脸都涨红了。
温折玉笑了,不甚在意的摸了摸阿策的脸蛋:“别怕,大人跟你开玩笑的。”
阿策的目光被她手上缠着的白布条吸引了去,跟只做错了事情的小猫似的,往后缩了缩脖子。
是他挠的伤口,浸了污水化了脓,沈清越小题大做,寻来大夫给她包的。
“别看了,不妨事。”她笑着摆了摆手,转了身道:“安心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吧。”
“大人……”阿策拉住了她没受伤的那只手。“这里有老鼠,我怕……您快点来接我……”
他的声音软的不像话,温折玉的心,瞬间也跟着软了。
对于小白莲以前的事情,温折玉确实不太在意。在她的观念里,只要人是个清白之身就好。毕竟是勾栏院里出来的人,他曲意逢迎,自个儿逢场作戏,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去。
只要他足够漂亮,足够乖,她就能开开心心的养着他。至于其他的,她不会当真,更不会放在心上。
回到县衙之后,沈清越已经等候多时了,温折玉简单的跟沈清越说了下情况,当然其中跳过了她跟阿策的约定,商议道:“要不我们先去微羽阁看一眼?”
沈清越深以为然。
“但是冯府,还是要去。冯冉不让我们看尸体,恰恰说明了她心虚。这尸体上,一定大有文章。”
“不如晚上,我们去探一探?”温折玉出主意。
四目相对,两个人达成了共识。
微羽阁。
因为昨夜发生了命案,微羽阁里人心惶惶,以前白日里也会有前天晚上歇下的客人在阁里吃饭或者拉着小倌**,但今天却跑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小倌们各个房门紧闭,弄的整个微羽阁十分的萧条。
那老鸨一听是衙门的人来了,表现的十分热情,将两个人带到了冯婴死去的那个房间里。
两人一推开房门,就闻到一阵阵的血腥味。
温折玉疑惑:“这房间,怎么没有打扫?”
她跟沈清越来之前,都已经做好了白跑一趟的准备。毕竟冯婴是被割了脖子,血肯定流的不少,这微羽阁是做生意的地方,按理说如果没有人特意叮嘱,是不会留着这么晦气的东西的。
“两位大人,你们也别怪我留个心眼。这冯小姐是死在了我们微羽阁,可我们这里的郎君们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可能会制服得了她呀。你们二话不说,就把阿策给抓了去,我这当爹爹的,心疼呀。我寻思着,万一大人们还要再查呢。留下这凶案现场,说不定就能还我们家阿策一个清白。”
老鸨甩着熏着香粉的手帕,捂着鼻子道。
温折玉看他这个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让他下去了。
阿策的房间布置的非常简单,温折玉之前来过这里,知道这里的房间构造几乎都是差不多的。只是他的东西明显的比其他的人都要少很多。
温折玉随便翻了几下,意外的居然从枕头底下翻出来一本书来——是幼童启蒙时学的《三字经》。
至于其他的东西,就没有了。温折玉随手翻了翻他的妆奁,抽屉里只有几条褪了色的布带,一点首饰都没有。
想起他那天晚上威胁人用的木簪,温折玉在心里大呼离谱。
那该不会是他唯一的首饰了吧。
“阿窈,看这里。”沈清越在窗边摸了片刻,喊了一声。
见温折玉不为所动,无奈的又喊了她一句:“沈窈!”
“啊……哦……”温折玉急忙两步走上前去,乍然听沈清越叫她的化名,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温折玉一过来,也跟着注意到了窗上的印记:“是个鞋印……这窗户通上外街,很明显是有人杀了人,直接从窗口跳走了。”
温折玉转过身来:“还有这里,你有没有注意到,这血迹有些不对。”
沈清越点点头:“看你一直在翻人小倌的东西,还以为你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里。看来,你也看出来了……”
“我那不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吗?”温折玉随口回完,继续指着地上的血迹道:“这血迹,太多了。而且范围也不太对。你看,看形状,冯婴倒下的时候应该是这样躺的,那她的脖子就在这里。这边的血迹就是喉咙里出来的。可是,这几个地方的呢。”
“这几滩……冯婴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的伤口!”沈清越下了断定。
“阿策说过,这冯婴最近常来这里,找一个叫栖栖的。”
两个人从阿策的房间里出来,温折玉接下来又去找了老鸨,去了栖栖所在的地方。
她到的时候,这个小红倌还正躺在床上一个人默默流眼泪,被老鸨阴阳怪气的咒骂了一句,唯唯诺诺的起来了。
温折玉暗暗摇头,这个叫栖栖的,跟阿策比起来,可是差的远了。许是在青楼里待的久了,身上沾满了不多数风尘男子都有的谄媚气,像是块被磨完了棱棱角角的石头,让她提不起兴致来。
果然还是那种刚刚从湖水里探出花枝的小娇花更有魅力。
温折玉在座位上坐下了,态度温和的跟小倌提了几个问题。
她很擅长跟男子交流,以前在京都的时候,是个男的就会被他哄的团团转。花言巧语顺手拈来,反正也不用负什么责任。
果然没说上几句话,那小倌便被她的温柔体贴破了心房,帕子按在眼睛上边哭边说起了冯婴的事。
他跟冯婴确实是知己,已经有很多年了。在他眼里,冯婴是个实诚的读书人,身上还带着读书人特有的酸腐气,爱钻牛角尖,也爱较真。
但无论如何,对他还是好的。
既不会看轻他,床第上也很是温柔。
温折玉被迫听了一箩筐冯婴的好话,很久以后才慢慢进入正题。
“冯婴是个书呆子,平日里除了家里跟私塾,也就偶尔会来这里了。只是最近几个月,也不知怎的,她私塾也不去了,也不回家,日日在这里喝闷酒。喝完后还又哭又闹的,有的时候还骂人。”
“骂谁?”温折玉追问。
“骂……”栖栖停顿了一下,鸦睫低垂:“骂的是她娘,县丞大人。说她助纣为虐……好像是她觉得县丞大人,做错了什么事,母女两个失合了,冯女君她便来借酒消愁。”
原来如此。
温折玉随手抓起折扇摇了两下,漫不经心的问:“你对阿策……了解多少?”
“阿策……”栖栖抬眸,关切的回问:“大人,阿策他不会杀人的。”
“此话怎讲。”
“他们两个都不认识……做什么要去杀她呢。”栖栖沉默了片刻,“阿策他是爹爹从外地买来的,也是个身世可怜的孩子。听说是因为亲爹死了,后来娶的这个爹爹,平日里对他非打即骂的,这次又趁着他娘亲出门,给悄悄卖到了这里来。”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被藤条抽的血印子,瘦的皮包骨头,楼里的爹爹以为他活不成了,不想要。还是我劝着把他留下了。他一来就生了场大病,爹爹怕砸到手里,请大夫给看了看。大夫说啊,小小年纪,底子伤了,不是个长久的命数。所以一养好身子,爹爹便催着学习讨好客人的手段,想着趁人还在,好好的捞上一笔。”
“这一次你们把他抓走,爹爹可气坏了。天天在楼里砸东西骂人。”
说到这里,小倌可能是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不好意思的住了嘴。抬眸却发现眼前的贵人,居然还在认真的听。他没忍住,又补了几句。
“大人,你们可要明察秋毫,不能冤枉了好人啊……阿策他,真的是个乖巧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