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祝菁带着符杏进御书房的时候，蔺寻昭已经在里面和秦昇有说有笑，看见她面露诧异。
“祝姑娘今日怎么又进宫了？”她看向跟在祝菁身后的符杏：“还带了一个惹人怜的妹妹。”
“你叫什么名字？”看见符杏跟着祝菁笨拙地向他行了一礼，秦昇问。
“符杏，老师说取于福星之意。”符杏一板一眼道，对于祝菁的态度不算生疏，却也再看不出亲近，恰到好处，十分守礼。
秦昇瞥了面色平静的祝菁一眼，表情和蔼了不少：“朕听说你的课业相当不错。”
“多亏老师教导，亦是陛下之恩。”
秦昇点点头，对着蔺寻昭笑道：“既是觉得惹人怜，便带去你宫里玩一会儿，日后她就住宫里了。”
蔺寻昭一笑，扫了符杏一眼，“随我来。”
说着便出了御书房。
两人身影消失，秦昇目光落在祝菁身上，笑问：“朕倒是忘了问，你是怎样选人的？”
这是怀疑祝菁选人的办法。
祝菁笑意吟吟：“说起来也不难。先是挑些家世清白为人稳重的人，然后临时给做几日教导，再让他们参与试题考核。”
“如此，便是考校他们的品行和学习的能力了。整个过程张大人一直盯着，教学是另外两人做的，我只负责出题考核，其余事情并不插手。但符杏是当时所有人里的甲等。”
“全对？”
“倒也没有，毕竟出题要比教学的难度大一些，也是看他们是否积极进学，符杏年纪不大，已是相当不错。”
“你倒是颇有想法。”秦昇夸赞地点点头，话音一转：“只是朕看那孩子与你好似不甚熟悉？”
祝菁揉揉太阳穴：“近些日子都在忙密阁事宜，除了按时教她，相处得不多，是有些疏忽了，但我瞧着她是个尊师重道的。”
说着她有些羞愧：“昨日在街头瞧见她才想起，所以才急急请陛下让她进宫。密阁事大，我顾及不过，只希望她能在陛下庇佑下安全无虞，日后更好为陛下效劳。”
秦昇静静地注视她半晌，点点头道：“接下来的日子，的确有你忙了。”
祝菁心里一跳——来了。
“半年以前，帝师府遭了天雷，府中之人，无一生还。”
祝菁听着他用这种平静地语气将自己做过的事情都推给天雷，低着头，阴影里的嘴角不耐地扯了扯。
“但少了一个人。”
祝菁抬起头，等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蔺家少师，蔺寻昭。”
一张画像被太监徐敬德送到手上，祝菁慢慢展开，对上了画中那双眼。
“帮朕找到她。”
祝菁皱起眉来：“此时已过去半年之久，只怕大海捞针。”
“刑部一直在调查此事，多少有些眉目，你与刑部尚书关叔承一同合作。”秦昇沉声道：“蔺家有谋反之举，数月前甚至谋划刺杀朕。只是碍于多年恩于皇室，朕才未昭告天下，无论是死是活，都要把人带回来。”
祝菁听见那句刺杀，不像是假的样子。心里思量着，明面上没有半分犹豫地弯腰道：“是。”
……
祝菁出宫路上见到了秦砚，她站到一边，微微行礼：“太子殿下。”
秦砚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那个祝菁？”
秦砚作为青山侯孙祺的亲侄子，祝菁的事情他必然知道，说不定还是故意在这里堵她的。
祝菁乖巧：“正是民女。”
“也不怎么样。”秦砚冷笑：“孙三被关禁闭之事，是你搞得鬼？”
虽然其他人不知道，但秦砚是知道的。不止是孙三被关了禁闭，就连孙祺都被陛下训斥了一顿。
想到这个，秦砚看祝菁更加不顺眼。
祝菁却迷茫抬头：“孙三公子被关禁闭了？”
“你又何必装模作样？”
她进宫后当日孙立涵就被关了禁闭，说这件事和她没关系他是万万不相信的。
舅舅和他说，这祝菁心思深沉，万分奸诈，但此时看来并不聪明的样子。
祝菁更懵了，老老实实道：“民女昨日进宫是为述职，今日是为了送一人入宫。”
“不过……”
“不过什么？”秦砚怀疑地看她。
“民女今日送进宫的人，昨日大概与孙三公子产生了些误会，在外面起了些矛盾。”祝菁若有所思：“许是因此，孙三公子引了陛下不快。”
祝菁的表情实在太过认真，秦砚忍不住皱起眉，怀疑道：“是谁？”
什么叫送人进宫？
怎么忽然要送人进宫？
祝菁没有回答：“祝菁不敢妄言，殿下若是疑惑，可以去问陛下。”
看着秦砚阴沉的表情，她像是有些害怕：“太子殿下素被陛下看重，陛下定不会隐瞒，民女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秦砚盯了她几秒，忽然冷笑一声：“料你也不敢胡说。”
话音落甩袖离开，没给祝菁一点好脸色。
“恭送殿下。”祝菁倒是很乖地拱拱手，然后抬起头平静地看着秦砚的背影。
从身份上来说，秦砚倒是当得上一句天之骄子。
有可靠的母族，又是嫡长子，没犯过什么大错，可以说是秦昇一众皇子中最有竞争力的人选。
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好像还有几分冲动自负。
看起来很好利用的样子。祝菁漫不经心地想。
希望他不要蠢到想这个时候找符杏为他的好舅舅与好表弟出气。
祝菁勾勾唇，转身向宫外走去。
……
秦砚急匆匆向御书房走去。
秦昇看着这个大儿子一副着急的样子，缓声道：“怎么了？”
“父皇。”秦砚行过礼，顿了顿，“我听说宫里来了新的人？”
“来了个女孩儿，尚且年幼。”秦昇颔首，却没有多解释。
他素来疑心病重，并不打算告诉他太多密阁的事情，何况是个随时能继承自己皇位的储君。
只道：“现在应该在阿妗宫里。”
“怎么忽然送了个小孩儿进宫。”秦砚原本以为是哪个狐媚子，此时听来却非如此，他大惑不解。
“阿妗一个人在宫里无聊，给她寻个玩伴。”秦昇随口扯了个谎。
秦砚听见这个理由，顿时不满：“五皇妹的亲事都定了，四皇妹还留在宫里，这成何体统？”
“此时朕心里有数。”秦昇有些不耐。
“即使如此，父皇也不该为了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责备了涵表弟，他……”
“这就是你今日过来的目的？”秦昇打断他的话，声音沉了下来。
秦砚心里一跳。
“你首先是朕的儿子，然后是储君。”秦昇眼里都是失望：“青山侯是你的舅舅，但首先，他是臣。”
“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了一个臣子，质疑朕的决定吗？”
“儿臣不敢！”秦砚赶紧低头。
“我看你敢得很！”秦昇忽然将桌面的镇纸狠狠砸在秦砚面前，勃然大怒。
秦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跪了下去：“父皇息怒，儿臣知错。”
“你知错？”秦昇冷笑：“你知错，今日就不会来御书房。”
“别忘了，你还只是储君，朕才是皇帝。”
“什么时候朕做决定也轮得到你来质疑？”
秦砚很少见秦昇发这么大的火，战战兢兢，一个字都不敢说。
“回东宫好好反思一下，这几日都不用上朝了，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再出去。”
秦砚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来说了几句话，就和孙立涵落了一个下场，被关了禁闭。
看着秦砚离开，徐敬德赶紧出声安慰：“陛下息怒，万万不要气坏了龙体，不值当。”
秦昇果然很快熄了怒火，看不出半点暴怒的影子，显然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生气。
“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
很快有人将祝菁和秦砚的交谈汇报了一遍。
“他是怎么知道孙三被关禁闭的？”
他到底是给了青山侯面子，孙立涵被关禁闭的命令是私下说的，祝菁那样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正常。
“回陛下，昨日青山侯才和太子殿下见过面。”
秦昇目光阴鸷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青山侯失分寸了。”
他是看重青山侯，因为那是帮他登上帝位的人，但那不代表他会无限地纵容他——尤其是和储君私交甚笃这种事情。
有了别的君主的心腹，还能叫心腹吗？
半晌，薄凉的声音在御书房中响起。
“这几日盯着太子，别让青山侯的人见到他。”
“是。”
……
“飞鸟尽，良弓藏。”祝菁坐在马车上，慢悠悠道。
秦昇登基也没有几年。
这一次秘阁没有托付给孙祺，孙祺看起来似乎是着急了，竟然让太子为他探路。
为臣者该有分寸，他这么做，秦昇这样的主人只怕忍不了。
但孙祺能帮着秦昇谋权篡位，又能是什么善茬？
他未必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不过是当局者迷，权欲熏心。
“祝姑娘在说什么？”青锋回头看她。
祝菁半倚着马车，微笑着看着路过的青山侯府：“没什么，只是在想狗咬狗。”
想狗咬狗？
青锋没听明白，也就不问了：“祝姑娘接下来要去哪儿？”
“陛下给了个任务。”祝菁乖巧地歪歪头，笑意吟吟：“我们去刑部，找刑部尚书关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