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抽
被清空的碗碟在桌面上累积。
金色长发的纤瘦男子正一刻也不停地消灭着碗里的食物。也顾不上撩起垂落的发丝，凌乱的长发从他的肩膀滑落而下，堪堪遮掩住他手边已经算得上豪迈的动作。
如果单看长相，中岛敦绝对想不到这么一个外形纤弱，俊美温雅如同贵公子一般的男人这么能吃。
第六碗了……这个月的伙食费要超支了吧……
中岛敦满脸心疼地看着堆叠起来的空碗。但一见到莲见音埋头苦干的样子，天性温柔善良的他又忍不住为他人的遭遇感到痛苦。
莲见先生应该饿了很久了吧。
虽然很担心钱包的重量，但是一想到这个人也像曾经的他一样饿到四肢无力，连跳进河里抓鱼的力气也没有，甚至差点就这样被水流冲走。中岛敦又默默的将菜单往莲见音的手边移了移。
反正也吃了这么多，多请几碗饭应该……也没问题？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莲见音没有继续点餐。他停下进食的动作，正慢条斯理地擦拭双手，仿佛吃的不是街边拉面，而是昂贵精致的豪华料理。
如果没有见识过莲见音的吃相，中岛敦一定也会这么认为。
“很美味……好久没有吃到人类的食物了，谢谢你敦君。”莲见音微微颌首，微笑着向中岛敦道谢。
“不用客气！”中岛敦连忙摆手，“虽然不是什么很贵的餐厅，不过这家老板的手艺很好，能让您满意真是太好了。”
青涩的少年的确很可爱。莲见音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必用敬语，敦君。叫我的名字吧。”
“那，莲见先生？”中岛敦这样询问着，然后自行确认了称呼。
两人之间重回安静，就在莲见音以为这次饭局差不多该结束时，中岛敦却率先踌躇着开口，“抱歉，因为看莲见先生的样子不像是会下河抓鱼的人，所以还是有些在意……能够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不如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如果不是莲见音看起来情绪稳定胃口也不错，就凭他之前苍白着脸独自落泪的样子，中岛敦都要以为这人是故意入水轻生了。
这些话在心头辗转反侧半响，中岛敦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曾经的他很幸运，有太宰先生和侦探社的大家将他拉回人间。所以遇见莲见音的他也无法对这个或许正在迷茫的青年置之不理。
即使他只需要一根蛛丝，中岛敦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伸出他的双手。
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话就这么从眼前的少年口中说出，莲见音眨了眨眼，似乎还有些迷惑。
就像吃下了一大口棉花糖，柔软的糖丝在口中融化，这种感觉很熟悉，他曾经在和吉野顺平相处时也感知到过。
所以……这是这个世界的绿名少年必备技能吗？
两人面对面坐着，桌子上的餐具已经被尽职尽责的店员收了起来，只摆放了两杯餐后的新茶。莲见音伸长手臂从这张并不大的餐桌上越过，轻轻捏住了中岛敦的脸颊。
“莲、莲见先生？！”中岛敦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发出疑问。
“不要担心，敦君。”莲见音轻声道，“我很好。”
『异能力：月下兽——可化身白虎，否定所遭受的伤害从而获得强大的再愈能力，所撕裂的异能本身将不可复生。』
温热的指尖比少年脸上的温度更高，莲见音没有用力，动作更像是在轻柔抚摸着他。
真是宿命般的异能啊。莲见音收回手在心中感叹。
如果自己是真正的异能力者，中岛敦的异能绝对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
中岛敦抬起眼看去。
微垂的眼睫在男人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几缕发丝贴在他的脸侧，为他增添几分慵懒的温雅。浅金色的长发不知什么时候缠绕在他的小臂上，发尾也因动作随之垂落下来。
“敦君很温暖。”
“欸？怎么突然？”
“抱歉敦君，因为感觉你看起来毛茸茸的很可爱。所以有些失礼，可以原谅我吗”莲见音眉眼含笑，温柔地看着他。
中岛敦一哽，他倒不是觉得有被冒犯到，但是这么大了还被捏脸确实感觉怪怪的。“没、没事，没关系。”
“说起来，莲见先生怎么会到横滨来？”况且最近还出现了异能者被杀事件，整座城市虽然表面上还能维持正常的安定，但普通人无法窥视到的地下世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我最近在找工作，不过大概因为我是个黑户，所以工作也一直没有着落。”莲见音的声音并不大，只足够对面的中岛敦一人听清。
“莲见先生是、是外面偷渡来的？”中岛敦有些不可置信。
虽然横滨本身就是一个外来人员足够混乱的租界城市，没有身份或者被剥夺身份、只能躲在黑暗处的大有人在。
但莲见音虽然饿到淌水抓鱼，身上的穿着与一言一行都无一不在彰显周身贵族般的气质，中岛敦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至少也会是大家氏族出身的莲见音会是个连身份也没有的“不存在的人”。
是因为什么原因从家里跑出来的吗？
中岛敦只能想到这一个原因。
“不、不是从外界。我是在横滨出生的本地人。”
“虽然有些唐突，不过还是想问问敦君——你知道哪里有‘平时什么也不用做’的工作吗？”
“欸——欸？欸？”
中岛敦猛地站起身。
“怎么了吗？”见他反应这么大，莲见音微皱着眉一脸担忧。
倒不是他不愿意工作——好吧其实他就是不想工作。
他还不能好好同时操控两个角色，上原玲也有时候也需要多多关注。他的要求不高，只需要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暂时解决目前的生存问题就行。
抛开法律底线不谈，在横滨找一份饿不死的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但中岛敦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早早成为社畜的他倍感震惊。
莲见先生，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要怎么说才好，要是直说的话会不会太打击人了？
中岛敦有些尴尬，只得在脑中奋力思索该如何向莲见音解释。
“是我的要求太高让你为难了吗？抱歉敦君，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过吧。”
啊不，莲见先生。中岛敦崩溃的想。与其说是为难……倒不如说你为什么会觉得世界上存在这种工作啊莲见先生！
……
中岛敦回到侦探社时，已经快接近傍晚了。
最近几日接收到的保护委托莫名增多，整个侦探社已经忙到不可开交。虽然国木田独步正在办公桌上奋笔疾书，但当中岛敦进门的那一刻还是分出了一个眼神。
“你这小子到底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最近社里有多忙啊！”国木田抬起头询问，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太宰呢？我不是让你去把他找回来吗？”
“呃……太、太宰先生说他还有别的事，就先……不来参加会议了……”
“什么？！”国木田一拍桌子站起来，桌上的文件甚至也随着他的力道离开桌面跳了一跳。
“那个绷带混蛋又乱来！”国木田恶狠狠地重新埋头回归工作。
毕竟众所周知，太宰治是一种从来不听国木田妈妈话的生物。
“算了，不等那家伙了。”国木田合上手中的笔记本，揉着眉心一副头疼至极的样子。
“先开会吧，敦。”
“好的国木田先生！”
中岛敦拿起座位上的文件正准备跟上去，却在路过江户川乱步身旁时被叫住。
“喂——敦，”
江户川乱步叼着一根巧克力棒模糊不清地说：“你今天在水里遇见谁了？”
“欸？乱步先生看出来了啊。”
作为武装侦探社的王牌、能看破一切真相的名侦探，中岛敦对江户川乱步看透他一天的经历这一点并不感到意外。
“是一位年轻的先生在河边抓鱼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被冲走了，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大碍。因为看他很饿的样子，我就请他吃了拉面。”中岛敦解释道。
“乱步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说不定我是遇到了入水的太宰先生呢。”虽然每次都觉得江户川乱步的推理十分神奇，但中岛敦还是不能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江户川乱步嘴里不停，“因为你全身都湿透了啊，身上还沾染上了拉面的味道。应该是离开河边后才去吃了拉面吧。”
“你出去的时间是下午，却在太阳快落山才回来。说明有一个人耽误了你的时间，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被国木田要求快点叫回来的太宰。”
“好有道理……不愧是乱步先生！”
“毕竟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这么简单的事情只需一眼就能看透。”早就对赞誉习以为常的江户川乱步继续往嘴里塞着零食。
“至于那个人要抓的那条鱼……”
“说不定也已经上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