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家人
月海亭的二楼, 我从窗子开的一道缝隙往下看。看着千岩军在凝光的指挥下将两具仙祖法蜕转移走，普通民众也进行了安抚和疏散。
不过重点不是那个，而是被抬着的钟离的傀儡假身。我目露欣赏之色, 只觉得赏心悦目。
“不愧是影的手笔, 制造出的傀儡和你我真身可以说是一般无二了。”
那每一片鳞片温润的光泽, 金红色鬓毛飘逸的质感，张开的嘴巴里露出的锋利牙齿, 还有一截吐出的红色舌尖……
我心中一动, 起了一个绝妙的想法。于是我戳了戳钟离的腰, 引来他疑惑的目光。
“试试那个吧？”我兴致勃勃提议。“好不好？”
钟离露出微妙的神色, “真的要吗？”
我肯定点头。“试试吧！”
于是钟离无奈的叹口气，在室内骤然化作龙身。修长的尾巴甩了甩, 龙神大人左右看了看，爪子抓了抓地面，然后就地一躺——
是和外面的傀儡一模一样的姿态。
龙目紧闭, 嘴巴微张，舌头掉出来一截。
我扑到他身上, 他一动不动, 装死的很成功。我捏住了他的舌尖，温软湿热, 触感奇妙。往外扯了扯, 他也很配合。
糟糕了, 怎么会这么可爱！？我抱住他的头, 贴着心满意足。
而这时, 中也和魈带着两个弟弟, 循着那不经意间泄露出的一丝力量, 摸到了这里。房门虚掩着, 中也没多想，敲了敲之后就走了进去。他以为父亲和母亲已经知道他们来了——
和刚才看到一模一样的没了气息的父亲映入几兄弟眼中，而他们的母亲，正抱着父亲的法蜕悲痛欲绝——
中也大恸：“父亲！”
魈也懵了，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只觉得荒谬。少年仙人风一般上前，单手扶住僵住的重霄手臂，神情严肃至极。
“母亲，发生了何事？”
父亲母亲在一起，谁能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对父亲他……！
五条悟知道玉京台上的仙祖法蜕是假的之后就想着再见面时绝对要给两个长辈一个大惊喜——然而他的惊喜还没准备好呢，自己就先收到了惊吓！
“怎么可能……”
青年僵硬在在原地，苍蓝的眼眸睁大，六眼的作用之下，毫无疑问，眼前的场景——是真实的。
我也僵住了，糟糕…因为装死技巧太高超，好像被误会了。我暗中推了推钟离，示意他可以了。然而这条龙——他居然真的装死不动了！！
“……那个，没事，只是，一点点小问题。”我抬头，试图解释。但是我忘记了，刚才沉迷吸龙，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收敛。
于是我眼睁睁看着魈后退了一步，金眸大睁的看着我。
室内的空气在这一霎安静的叫人窒息，而究其原因，是我心血来潮想看钟离装死…而钟离在这种关键时刻不仅没有起来解释，还装死到底让我继续被误会。
我拒绝思考此刻自己在他们眼里的形象。
我起身，一脚踩在他尾巴上。“既然如此，蒙德我只能一个人去了。”
钟离终于忍不住笑了，金橙色的竖瞳睁开，眨了眨，他支起身子，爪子搭在了伴侣肩上，脑袋轻轻压在了她头顶。“别丢下我啊，重霄。”
他软声软气的讨饶。“是我错了。”
这下，三个孩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神情开始逐渐尴尬，啊，这个…误会了，所以原来只是夫妻之间的奇怪情趣吗？！
中也抬手按住脸：“我需要缓一缓……”刚才心脏都要炸开了，脑子也一片空白，明明没有经历战斗，现在手脚却跟鏖战数月一般酥软。
他被吓到了。
魈茫然的眨了眨眼，片刻之后，他露出放松下来的浅笑。“您没事就好。”
“可恶啊！我被吓到了啊！”青年不满的大声抱怨。“太过分了！心脏都要骤停了！”白发蓝眸的青年长腿一迈，眨眼间就凑到了我和钟离面前。
雪白的卷翘睫毛一眨，青年眼角溢出一滴晶莹的水色。“什么嘛…不是说我已经去世有百年了吗？看到我你们的反应一点都不惊喜啊，所以果然我是最不受喜欢的孩子吧？”
他嘀嘀咕咕的抱怨，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袖。
我盯着面前这张年轻的、熟悉的面庞，出乎意料的…我以为我忘记了小悟的模样，但是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是水一般自然而然的从记忆深处流淌而出。
钟离也安静的看着面前的青年，看他一如记忆中的模样撒着娇，等他低落的垂下了眉眼之后。钟离化作人身，抬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欢迎回来，悟。”
我则是抬手捏住他鼻尖，稍微用力捏了捏。“胡说什么啊，你和钟霄，魈他们一样。在我心里，一样的重要。”
在这奇迹一般的重逢时刻，我认真地看着他，惊喜和喜悦交织成网。曾经垂垂老矣时小悟说的话，在这一刻，化作了现实。
在未来，我们终将重逢。
或许，这短暂的奇迹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但是没关系，我会抱着期待——期待下一次的重逢。
门外还站着两个人，五条悟和虎杖悠仁。
五条悟啧了一声，“这种时候倒是稍微感觉到了，自己完全是外人这件事。”明明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也和那家伙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貌和气息，但是那两个人，视线从开始就集中在另一个自己身上，从未看他一眼。
并非是看不起，而是单纯的知道自己的孩子究竟是哪个——什么嘛，这样的话岂不是更让人嫉妒了？
虎杖悠仁抓了抓头发。“他们感情一定很好吧，是很棒的家人。”那种家人之间彼此亲近，关怀的感觉…让他想起了爷爷还活着的时候，虽然嘴巴说的不好听，但是他知道的，爷爷对自己的关爱。
五条悟眸色沉沉，牵扯了一下嘴角。“的确。”另一个世界的他，真是幸运啊。
等都坐下来之后。
甘雨亲自给我们送了茶和点心进来，作为知情者的一员，她尊敬也理解帝君帝后的的选择。半仙之兽甚至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退下了……
作为七星的秘书千余年，她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七星更替，每次回绝云间看望师父的时候，她老人家虽然不说，但是其实对她经常不回家这件事颇有怨念，觉得自己被丢下了。
而她自己…工作虽然令甘雨充实，但是偶尔，她也享受绝云间静谧安逸的氛围。而且，在绝云间的话，诸位大人都有空的时候，还会聚在一起喝酒、品尝新式的料理，聊天娱乐。
甘雨很喜欢。
“所以父亲和母亲是在璃月所有人面前…假死了？”端起茶杯，中也喝了一口，提起了作为家中长男的可靠气势。“您和母亲都决定要退休了吗？”
钟离平静地点头。“是这样的，毕竟我们在这个位置上也坐了数千年了，是时候休息了。”
‘但是您跟母亲，平时除了请仙典仪会忙碌一段时间，平时也都很悠闲的吧？’中也脑中转过这么一个大不敬的念头，然后想起了刚才自家母亲对父亲说的那句话。
‘既然如此，蒙德我只能一个人去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长期旅行之前，肯定要把工作处理好对吧？不好请假，于是干脆辞职。
也是，早些年的时候大家基本都退居幕后了，除了请仙典仪的时候，日常中的大小事都是交由人类自己解决。
中也想起了很多年前，偶然听过的父母间的对话。那时候，母亲说……暂时还不到那个时候呢，璃月距离离开我们，独自行走的时候，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
当时的他不解其意，但是现在却懂了。
所以父亲和母亲现在，是觉得已经可以了吗？
“我明白了。”中也想通之后就轻松笑起来。“那么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七星了对吧？”
“唔…他们应当会去寻找绝云间的仙人，所以这段时间暂时别回家，去别去避一避吧。”我考虑到这一点提醒道。
中也想了想，“那我去望舒客栈和魈挤一挤。”
魈：……
习惯独自休憩的少年仙人想了想…觉得自己可以接受兄弟，于是无异议的点了头。至于作为璃月神明的父母要退休一事……
魈没有多的想法，既然是出自当事神自己的意愿，那么作为孩子——同时也是作为下属，他支持父母的一切决定。
无论是何种选择，父亲和母亲自是有自己的道理。
悟更不用说了，他和璃月的牵连只有寥寥数人，对璃月的喜爱也只是爱屋及乌。所以，他自是无条件支持。
“好耶！退休万岁——真好啊，我也想退休了~每天上班好累哦~”白发青年像是没骨头的大猫一样瘫在椅子上，兴致勃勃。“退休之后要去蒙德玩吗？我也想去啦~要喝蒲公英酒！”他以前因为年纪，只配喝果汁，后来成年了，因为成了高专的老师，反而没什么时间去其他国家了，每次来提瓦特也只是在璃月转转。
现在时机正好，他一定得尝尝温迪强烈推荐的蒲公英酒的味道！
对了对了，还有苹果酒，一听名字就很甜！
“之后再说。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悟。”钟离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视线看向另一边，以同样姿势坐着的五条悟身上。
“也没什么好介绍的。”话这样说，悟还是稍微端正了一些态度。“粉头发这孩子，是平行世界的我的学生，虎杖悠仁。唔，重霄还记得他吧，之前我向您讨了一根羽毛，就是为了压制他身上的诅咒。这次带他来提瓦特，也是为了解决他身上的诅咒问题。”
“另一个，虽然不如我，但是的确是平行世界的我。”
“恩就是这样。”
五条悟冷不丁的出声。“你叫魈和钟霄是哥哥，叫他们也应该是父亲和母亲吧。为什么不叫呢，是害羞了？”
不等悟说话，我也笑眯眯接上。“小悟脸皮薄嘛，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他以后会改口的。”仔细想来，小悟的确是二十七八的时候改口的，现在看来，很可能是跟这次的时空之旅有关联。
我决定推一把。
‘所以未来的自己真的改口了？！’悟心中呐喊，对上了女子温柔的视线。青年藏在雪白头发底下的耳朵唰啦就红透了，他连忙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
就算未来的自己改口了…跟现在的他也没关系！
五条悟若有所思，然后他坏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抢跑了~”他将墨镜拉下，一双苍蓝眼眸biubiu的闪着光。
“虽然这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既然是平行世界的同位体，我相信另一个自己。所以，请允许我叫一声——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的学生就拜托了~”
魈很有先见之明的按住了立马就要暴起的小弟，“冷静，小悟。”
“魈哥！那家伙不要脸！”悟气势汹汹，但还是面前坐住了。
“略略略~”五条悟朝他吐舌头。
虎杖悠仁劝他：“算了算了，五条老师，就不要惹悟老师生气了。”
我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不用，叫我重霄就好，他是钟离。”对上青年那双和小悟一模一样的眼睛，我还是选择委婉一些。
“毕竟，父亲和母亲这样的称呼，在你看来，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既然不是诚心的，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只是为了让小悟生气吗？
五条悟还真是为了让另一个自己跳脚，不过对上女子仿佛看穿一切一般的视线，他感到了些许不自在。明明外表很年轻，给他的感觉却是那种……仿佛从漫长的时光之中走来的，温柔又强大的感觉。
他不自觉的坐端正，然后视线偏移。
“……的确，只是玩笑而已啦~重霄小姐~”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莫名的拘谨，试图变回往常的风格。
说起来，另一个自己刚见面的时候，在互相核对彼此世界的情况时，好像的确时说过什么…被神明养大之类的。
还有刚才见的龙——所以，明明都是五条悟，为什么就那个家伙这么幸运啊！
五条悟不理解，并且怀疑世界欠自己一个神明一家人。
“好啦，小悟也是，不要气呼呼的。”又安抚了一下小孩，我看向了另一名全程都很乖巧，还会劝架的粉发少年。“那么接下来，先把你身上的问题解决吧。”
仿佛被这句话触动，少年的脸上陡然裂开了一条缝隙，露出尖锐的牙齿和一条舌头。
它甚至还会说话！
“搞笑，什么神明，不过是自吹自擂的怪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