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临时希望

伊奥利斯已经在这片光景中思考了许久，久到他也快要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呆着。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离开这里，只能在一片昏黄的幽暗中盘腿而坐，连睡梦都未曾有过。

“爸爸。”

耳畔突兀响起一声熟悉的呼唤。伊奥利斯嗤一下蹦起来向着声音来源方向伸手抓去。

但入手只有空落落的感触，他什么也没抓到。

“伊奥塔……”

在这片无尽蔓延的昏黄中，伊奥利斯唯有一个渴求——他的孩子，那个继承了父亲北城血统又继承了母亲清秀眉眼的乖孩子：“我得想办法回去。”

可，要怎么回去呢？

那一日，他在警卫的空隙中凑巧踏进了菲芽救赎，负责管理电梯的安保人员正好没有发现他，孩子母亲也才刚吃过午饭，在菲芽救赎地下的休憩区域坐着。

他走过无数个“巧合”形成的通道，去到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身边，想让她回到孩子的生活里。

“我不能跟你走。伊奥利斯，你无法理解我们的工作究竟有多么伟大——即便它平凡无奇，这也是我决心为之付出一生的梦想。你应该理解我！”

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在三年时间里经历了什么，她拒绝了自己，因此产生的争论浪费了“希罗瓦斯的悲苦”给予的希望。

当他终于带着妻子踏上归家的路时，希望断绝，再苏醒过来时候就已经是身处这无尽昏黄的世界中。

“唉——”

悠长的太息，在昏黄世界里飘扬远去。

……

“醒醒。喂！三点几了！”

不知过了多久，时光在此地没有前后左右之分，伊奥利斯甚至没能感受到这一切究竟只是一瞬间还是一辈子。一只手突然抓住他，把铁塔般巍峨厚重的身躯抽离“地面”，然后一下子扔到散发着泥土芬芳的草地上：“呼——伊奥塔，检查一下你爹的精神状态。”

“额？啊？怎么检查。”

虽然下意识走到了父亲跟前想要拥抱他，但白渊的话语让伊奥塔一下子慌了手脚，眼前盘坐在地的父亲依然愣着张脸，伊奥塔不算成熟的脑瓜子慌了神：“白，老大。这要怎么检查啊？我爸他？”

“叫名字就行，喂，伊奥利斯，三点几了，你还准备坐在那多久？”

看着眼神依然涣散的壮汉，白渊走到坐着也堪比自己高的伊奥利斯面前，伸手挥了挥：“糟，这是把我们当幻觉了。”

看来被希罗瓦斯的悲苦坑得不轻。也是，那玩意早就学精了。

“去，给你爸一个大号拥抱，赶紧把他叫醒。咱们得赶紧开溜。”

建筑物的阴影中，白渊看了眼正在放哨的聂玉。她没有察觉白渊的眼神，警惕的环视着周遭，认真执行着白渊的安排。

“嗯。嗯！”

伊奥塔点点头，猛然扑进伊奥利斯怀里。虽然他个子已经很高大，但对比伊奥利斯却又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毫无违和感：“爸爸！醒醒！是我！我们来接你了！”

“伊奥......塔？”

胸口传来的压力不似幻觉——至少伊奥利斯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清晰的力量。他缓缓从迷惘和抗拒中取回心神，低头看见一个大耳瓜子！

“啪！”

好。清醒了。

与白渊对视了许久，伊奥利斯用力甩甩脑袋：“我这是回来了？”

“你哪也没去过。希罗瓦斯的悲苦根本不具备任何空间形式的能力。

”

白渊甩着手上的一根链条，把它甩得头昏脑涨：“你只是被它打晕了埋进地里，然后被低氧环境和它制造的幻觉困住而已。”

不远处有个大坑呈现出刚刚被人刨开的样子。白渊拄着铁锹，对自己的掘地求生技术感觉非常满意。

“原来是这样……”

伊奥利斯站起来，膝下一软却很快被一个肩膀支撑起来：“呵。伊奥塔……老爸又失败了。你妈妈她……”

对了。她人呢？

伊奥利斯抬头看向满脸无所谓的白渊：“等一下。店主——我记得我当时是把我妻子一起带出来了才对，她呢！？”

“带出来？嗤。这幅镣铐可是单人份的，朋友。”

嗤笑的白渊晃荡了一下锁链，让它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她与你一起出来也不过是虚假希望的一部分。看来你压根没有找到那个能让她随你离开菲芽救赎的答案。”

“菲芽救赎”有限责任公司，笼罩着几人的阴影，仍矗立在远离城市远离文明边境的地方。它在此地十年，早已证明希望渺茫。

白渊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建筑，而后叫上聂玉，在巡逻警卫察觉异常之前溜回到了小货车上。

“对了。问你个事。”

在驶回城市的路上，白渊突然向货箱里问道：“你是在第几层遇见你妻子的？她当时在做什么？”

“地下32层。她……似乎正在闲逛。”

伊奥利斯略带痛苦的回忆着那段记忆——紧紧衔接着的昏黄世界的记忆让他失却了时间和空间的感受，回忆起它们的时候就会感受到一阵由自内心的空虚。

“闲逛，32层啊……那你还是别指望能把她带回来了。那一带都是研究员，菲芽救赎的研究员多半是些疯子——就算以前没疯，能被吸纳到菲芽救赎内部也说明她快要疯了。”

摇摇头，白渊不再言语，连伊奥利斯捶打着货箱的质问都不再搭理。

车辆驶进城市，在边角的冷清小巷里停下。白渊让伊奥利斯走出车来：“冷静了？”

刚刚那阵动静，白渊还得去检查一下别被他把货箱敲变形了。

“没有。不可能冷静下来……但我觉得答案得我自己去找了。”

伊奥利斯瞪着白渊，试图从这张平静冷漠的脸上看见什么隐秘的暗示。

但他一无所获。

“对了。因为你租借逾期，所以之前付的钱完全抵不了账。”

在伊奥利斯放弃从白渊这里追究答案之后，白渊突然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加上伊奥塔的生活消费、娱乐消费……这是账单，等你手里宽裕了，欢迎随时来店里结账。那么，我们就回去了，后会有期~”

唯有在账单出来的时候，白渊才会嬉皮笑脸绽放出一股由衷的笑意。他似乎完全不担心这张账单的执行力度不够。

“啊。伊奥塔，再见！”

一直在副驾驶位置玩着电子游戏的聂玉终于想起来该道个别，可她探头到窗外的时候只看见伊奥利斯抱着伊奥塔跃上房顶的残影：“啊……好快。”

“不走正道跑屋顶——债多了不愁是吧？”

白渊从后视镜看了眼那个很快就会被追缉的身影，伸手抓在聂玉后腰上把她拽回来：“头不要伸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