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蓝色血海
甲板上的风非常凉爽,让白渊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向下看。”
走在最后的鹦鹉船长见前面两人都只顾着往远处的海平线看,只好出声提醒:“变化将从我们脚下开始。”
“我好奇一件事。这是你主导的?”
似乎有很多事情在背地里连成一片,白渊禁不住向鹦鹉船长提问:“为什么在这之前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鹦鹉船长站在船舷边上,向着下方的青色海洋看去。那片清澈的青色水面下,没有半点生命。明明看起来如此生机勃勃,却也死气沉沉:“主导?呵,事至如今,真正的主使者早已不知所踪。至于我们的风声,真的没有么?店主。你仔细想想……”
真的没有任何迹象吗?
白渊被他一问,脑海中迅速闪过这四年间的记忆……没有,这四年间的事情都是琐碎的杂事,它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联系成一个故事。
可……
白渊想起自己人生更早的时候。
当他与菲芽遭受厄运,当他全身心投入自己的幻想,当他无力阻止那些利欲熏心的混账……在以十年为尺度的视角下,他竟然真的看见了那么一丝丝联系。
它们深藏在十年时光的角落里,用一个器物才有的时间观念一字一顿的交流着情报。
“推翻一个现有的世界是很难的,因为哪怕我们一股作气摧毁了它的基底,维系它的人们也能在短暂的混乱后迅速做出新的基底。”
一条白金色的小蛇被鹦鹉船长呼唤,攀到他指尖。纯洁无暇的眼睛里似乎还不是很明白自己命运究竟几何,她只是害怕那个可能降临头顶的未来,于是选择去到自己的同类,真正的同伴身边。
“所以我们用了三百年。孤立白家,联结同伴,分化敌人。如今仍有配合我们的人类以为这将是他们迈上巅峰的机会——然而,晴无云的鲜血会溶解所有看见它的人,让人类数以亿计的思考单元称为新世界诞生的温床。”
“创造者的身份,该还给诸神了。”
鹦鹉船长咧嘴一笑,在船舷外吹来的风中,他衣领翻飞,现出一枚奇特的徽章。
而后,他指尖的小蛇仿佛感受召唤,高高昂起头:“……嗷——”
竟是一身悠扬龙鸣!
声浪自下方席卷而来,与它共鸣。海面随之巨浪层层叠叠,向四面八方扑去!
“她也早已厌倦护佑人间的这份苦累。”
青色海面下,一头浑身伤痕累累,虽然白金色依旧,却黯淡无光的巨蛇昂首至比船舷更高。她俯视着船舷上的白渊,以及鹦鹉船长。
“她需要我们的帮助。店主。”
鹦鹉船长突然低下头来,他示意阴影中两个人影走到身边:“希罗瓦斯-泽提斯。人类的伪神。他已经压榨我们足够久,唯有您,才能重新为他戴上镣铐。”
“哈?你刚才啰嗦半天,还以为你们凭自己就能解决完问题呢!”
聂玉一愣,然后立马明白了鹦鹉船长的意思:“到头来你们还是得让白渊去解决最关键一步?你合着就真只是个开船的?!”
“……那不然呢?我们的明月。”
鹦鹉船长嘴角一勾,笑容里多少带着点勉强意味。聂玉这个问题可以说是一阵见血:“毕竟说到底我们都只是人类的造物。造物是没资格为造主戴上枷锁的。”
“那白渊肯定不能帮你们办……”
“行。来吧,
正好我也很久没见那家伙了。”
聂玉的辩驳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看向白渊,这才发现对方从头至尾都冷静得好像一切都发生得理所当然。
“不是。白渊?你听清楚他说的内容了吗?他要你去……虽然我不懂希罗瓦斯-泽提斯现在到底是骨灰还是骨架,还是劳什子伪神。但他可是说了,要溶解所有人,让他们变成……”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在白渊平静的眼神里,聂玉只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不可思议的心绪从心底涌出来:“不会吧……这你都同意?”
“你不必害怕什么。聂玉。”
伸出手,白渊按了按她洁白通透的发丝:“没有什么东西会因此而毁灭。人类只不过换了种形态继续存在,而这世间……会因此变得更加充满生机。”
“那你我苟活又有……”
看着纯白色的自己,聂玉愣住了:“你不会想要告诉我,这一切只会影响人类,而我们俩……不是人?”
当初白渊就告诉过她,如今的聂玉已经不再是“人类”,他用半精灵来做称呼,但实际上,她更接近于一个“现象”的人格具现。
“对。”
白渊伸手,那两个身影就化作一对镣铐落到他手中。希罗瓦斯的悲苦、泽提斯的悲苦。
在整个店里,这俩并不是什么特别强的存在,有更多更离谱的东西同样接受着管理。虽然鹦鹉船长的表现证明这些玩意并不是真的那么受管控,但白渊本来也没有对他们施加多少感情。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曾经设想过的可能性里,偏偏是最不可能的一个成了真。
“你到底为了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眼见着白渊就要迈上白金色大蛇的头顶,聂玉三步赶做两步,拦到他身前:“就算不是人类,你也至少享受过人类社会的秩序吧?总该有点喜欢或者眷恋吧?!”
“没有。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
或许是白渊在说出那残忍的两个字之后,看见她脸上的难过神色了。
“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目标。”
让聂玉回到船上等待,白渊踩在白金色大蛇的头顶,渐渐落向青色海洋:“你听过的。我向米克爷爷许诺,我一定要让菲芽醒过来。”
“……她到底是谁?你又是谁?你们到底经历过什么?”
聂玉趴在船舷上,只能看见白渊渐渐远去。她没有答案,她没有立场,她不知道真相。站在这里,她只觉得自己多余得就是一个笑话:“我到底在干什么……”
阻拦,也不曾下定决心。
跟随,更是未曾理解他的心情。
只能傻站在这里,看着青色的海水化作滔天巨浪奔向视线的尽头。
说起来,她甚至不知道这片海洋到底是什么,尽头在哪里……
一无所知。
“可笑。”
聂玉缓缓蹲下,抱紧了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