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书网

字:
关灯 护眼
香书网 > 罗伯斯特的战火 > chapter 28

chapter 28

洛森熟门熟路地摸向灯光开关处,开了灯,明亮的白炽光如饿了大半天最终被放出鱼缸前往觅食的鱼儿,迅速游往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由于在黑暗中呆了相当一段时间,双眼还不适应太过亮堂的环境,所以洛森在打开灯时,反射性地先用手臂将眼睛挡住,然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了双眼。

灯光驱散了屋内浓重的黑暗,将光明严丝合缝地填满了整件屋子,屋内一片明亮,光亮燃尽了所有的黑暗,眼前的场景对于洛森而言是何其的熟悉——这才是自己在夜晚拜访老人时他本该看到的场景,想到这里,洛森不禁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从伤心难过中走出来,然后如同往常一样冷静地收拾着尸体,但是今天的他破例了。

他做不到,他没有办法做到理智冷静地去面对这件噩耗。他想到当年自己在执行任务时,一时失手被仇家发现,仇家一枪打伤了他的右手手臂,他负伤逃跑然后意外来到了伦敦区e街,是老人帮他躲过了仇家的追捕,并且让他在自己家里好好养伤。

老人在伦敦区没有朋友,在养伤的这些天里,他就像倒豆子似的跟自己讲述着他从前的故事,而自己请假休学,在老人家中养伤,除了日常的自学课本内容便无事可做,于是就认真地听老人讲故事。

老人的故事并不精彩,甚至还有几分凄惨,就连幼年与父母离散,但依旧自诩坚强的洛森听了也忍不住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妻离子散、背井离乡……虽然老人的一生总是充满了离别与伤痛,但老人的故事不乏浓墨重彩的部分,这个浓墨重彩的部分也是洛森最感兴趣、最喜欢听的故事——老人从军后在军队里的经历,在洛森还没有听老人提及自己的军旅生涯时,他一直以为军人都是过着艰苦疲惫、随时提心吊胆应付敌人的紧张生活,但直到老人说完,他才了解到,军队里的日子虽然确实很苦,但苦中也有乐,在休息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围在一起唱军歌、跳着时兴的蹦迪舞,节日里也会庆祝,或是举办一些比赛,或是举办一些晚会,晚会上所有人大吃大喝,载歌载舞,十分欢乐。

老人在退役前是某个连的连长,每当他们下完任务后恰逢连里有人生日,他作为连长就会偷偷去当地的甜品店购置蛋糕,等一切都准备好后,连队的同志们就会一起为他庆生;当地的人对驻守的军人们都十分崇敬,见到穿着军装过来的人都会热情地问好,每次他们去甜品店买蛋糕时,店主和店员都会热情地招待他们,有时候还会给他们打折扣,或者送一些小蛋糕让他们带回军队里食用。

每每提起军队里的事情,老人就会显得格外有精神,也特别地有朝气,仿佛他还是年轻时那个力气永远都用不完的小伙子,提到这些事,老人的语气中总会有着极大的骄傲与自豪,也总是笑呵呵的,就连脸上的皱纹也咧开纹痕跟着笑了起来,这种情景也总能感染到洛森,令他原本因身上的伤被迫居家疗养,然后滋生的低落郁闷也随之一扫而空。而这个时候老人总会从储物柜里取出一瓶酒,然后将浓烈的老酒倒在自己的杯子里,美滋滋地喝上一大杯,接着满面红光地继续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在这些天的相处中,洛森早已经将老人当成自己的亲人来看待,他本还以为老人能够活到自己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能亲眼见证自己成为罗伯斯特最出众的科学家,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老人就这样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洛森鼻子一酸,眼眶马上就红了。

洛森睁着眼,泪眼朦胧中,他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景象,第一眼看见的则是放置在他面前一张硬木制的深棕色桌子,上面摆了好几个残留着油渍的空碟子,还有两个杯子,其中一个歪倒在桌子上,里面盛着的透明洁白色液体也随着杯子的歪倒洒在了桌上,有部分还顺着桌子边缘流落在地上,洛森凑过去一闻,隐约还能闻到些许酒气,他还在另一个杯子中看见杯子的壁面有残存的几滴液体,洛森拿起杯子细细一嗅,发现也是如出一辙的烈酒味。

洛森记得每当他来探访老人的时候,老人都会在这张桌子上摆好下酒菜,然后等自己提着酒过来,两人一边吃着下酒菜,一边喝着酒……印象中,老人从不会在自己到之前喝酒和食用下酒菜,从当前的状况来看,凶手应该是先将老人杀死了,然后再将下酒菜喝得一干二净,还顺便将老人放在储物柜里的酒也拿出来喝了。

洛森想着想着,不禁将视线移向另一个歪到的杯子上,白炽灯映照着硬木桌上残留的那一滩液体,照出几点细碎的炫光。

洛森突然想到了方才自己盘问那神秘人的时候,那颗突然出现的毒气弹,这个时候洛森的思绪不禁漂移起来,想到方才那个同伙,洛森原先专注思考的神情不觉变得冰冷了起来。

难道这个杯子,是同伙的吗?

但在下一秒,洛森瞬间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另一个杯子是同伙的,那照理来说,它不应该被外力倾倒在桌上的呀!两个在造地、质量、大小、材质都一样的两个杯子,为什么一个是直直立着的,而另一个会歪倒在桌子上呢?老人家里的硬木桌并没有凹凸不平的迹象,为什么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上,会有着截然不同的状态呢?

洛森在脑海中快速分析着原因,任何他认为有可能存在的原因从他的脑中一一出现,却又被他一一否决,这个奇怪的现象不管放在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是极度不合理的,见思来想去也没有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于是洛森索性放弃思考这个问题,继续寻找新的线索。

其实这些事情本可以交给接下来会抵达现场的警察来做,但是洛森却决定要在警察到来之前,好好观测一下现场,这不仅仅是因为被害人是他十分亲近的朋友,同时也是因为他内心深处所存在的那一份好奇心———没错,正是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一堆由物理技术建就的可移动机械中,在与这一堆没有生命和感情,但却能够做着跟人类一样事情的机器人相处的过程中,洛森对这些机器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能够将一堆纳米材料转化成这样一个特别的东西?随着他的日渐长大,他的好奇心也越来越浓,在东城发达的教育机制的帮助下,学习将他所好奇的东西揉成了面团,然后被放进了可供知识堆积的微波炉中不断烘焙,在时间的历久提炼中,他慢慢把好奇心变成了自己根深蒂固的爱好与目标,并最终确立了自己未来的方向———成为物理学家。

洛森围绕着桌子,继续查看现场的状况,他的神情专注,附身低头,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走着走着,洛森突然就停了下来,他感觉到鞋尖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于是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手!只见那只手掌心朝上,手腕有些黑,洛森凑近细看,还有好些褶皱的圆痕,包着手的皮肤有些松弛,黝黑色的皮肤上还有些依稀可见的斑点,这时候洛森想起来老人以前曾对自己说过,他的手腕上有些深暗色的斑点,是以前吸烟时不小心被烟头烫伤的,他细细看了看斑点所在的位置,果然与老人从前给自己展示过的位置一模一样!这只手的手指上还布满了老茧,洛森伸手一握,心中顿时凛然一震——没错!那就是老人的手!

洛森顺着手腕所在的方向望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老人的手臂,洛森微微抬起头来一看,不禁脸色一变:老人的手腕所延伸的方向,正是老人家的木制沙发的底部!

洛森双膝跪地,努力弯下了腰,将脸贴在地上,借着房间里明亮的灯光,他能够勉强看清沙发底下的东西。在一片暗淡中,洛森清晰地看见了一道波折起伏的轮廓,当他看清楚时,顿时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老人的身体与正常老年人的体形相比,缩小了起码两倍之多,身高已经完全缩成6岁小孩一般高矮,但老人的手和脚却依旧维持着原先的长度,直挺挺地摊在地上。

洛森不顾这是案发现场,现场所有的人证物质不能变更位置的情况下直接将老人的尸体从沙发底下拉了出来,尸体的身量看起来虽轻,但却十分沉重,谅是洛森这样手腿力量相当强悍的男生都要费上好一番功夫才能顺利将老人的尸体从里面拖了出来。待尸体被洛森完全拖出沙发外,老人熟悉的面庞随着灯光的传递瞬间传送到洛森的瞳孔中,老人的眼皮自然且放松地闭合着,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显得宁静而安详。

在一瞬间,洛森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老人并没有死去,而只是睡着了,但面前这具手脚冰冷、没有呼吸的身体彻底摧毁了他心中幻想的侥幸———老人已经死去,而且已经死去多时了。

洛森强忍着心中的伤怀,继续查看现场的状况,他发现老人全身位置放松,但左手手掌的手指却蜷曲了起来,虽然左手上的肌肉并没有收缩,但手指却卷曲了起来。

洛森模仿着老人的动作,手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盯着面前不断松紧的手掌,不禁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如果老人的手掌是收紧的话,那么……

洛森将蜷起来的几根手指收紧,在手掌的用力下,五根手指紧紧地挤在了一起,握成一个拳头。

洛森再次松开手指,五根手指松散开来,变成了一个与鸡爪一般无二的手势。

洛森盯着老人尸体伸展开来的右手手掌,又看了看自己鸡爪子一样的“拳头”,再度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他望着老人安详的睡眼,突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

如果不是出拳还手的话,那么一定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洛森眼睛一亮,继续低下头,用眼睛搜寻着沙发的底部,但找了一遍又一遍却依旧一无所获。

他纳闷地跪坐在地上,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自己的推理错了吗?不,不会的……好歹他也是侦探游戏世界排行榜的第55名,按照正常逻辑来说,不可能推断失误啊!

洛森有力地抿着嘴唇,鼻息间深深地闷出一口气来。他从老人的尸体跟前站起身,在明亮的白炽灯下来回踱步着,反复思考着自己方才的推断思路,好找出其中的漏洞来。

鞋底跟地板一轻一重地摩擦着,轻微的脚步声回响在整个厅室……洛森就这样低头思索着,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这时,洛森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到了方才那堵墙前,由于思索得太入神,以致于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往墙边去了,直到坚硬的水泥墙狠狠地在他的额头上敲出一个包,他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洛森撞了墙后,顿觉额头疼痛不已,正低下头来揉着那个被碰得疼痛的打包时,突然,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蹲下身子,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银片,银片上映着一些纹迹重叠繁复的图像,但图像因为遍布了太多刮痕,所以并不十分清晰。银片并不十分坚硬,洛森稍作用力,就会卷曲,银片的边缘大约有手指甲缝的宽窄,隐约有些泛红,洛森凑近一看,只看到一道细细的红色,大约是凝固已久的血迹,除此之外,洛森已经看不出什么更多的线索了。

只是……洛森盯着那块暗红色的血迹,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忙快步走向老人的尸身处。

他细细检察过了,老人的手掌没有一丝血迹,连指甲缝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伤痕!

如同被人当头一棒,洛森脑中一片轰鸣,他看了看手中那块沾了血迹的银片,又死死盯着眼前老人的尸首。

即使凶手要销毁犯案现场,也会细致到连受害人身上这么点细致的小伤口都要修复得毫无痕迹吗?

不,绝对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凶手为什么还要带走证物呢?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等洛森从自己的思考中回过神来,墙上时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数字“10”。

十点钟……都已经那么晚了吗?

突然间,洛森想起了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他不是早在九点钟的时候就打了报警电话吗?现在都一个小时过去了,警察为什么还没出现?

想到这一点,洛森不禁心头一凉,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而在明亮如白昼的大厅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截枪头从缝隙间冒了出来,直直对着洛森的后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