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男人
谢晓华怔怔的望着矮榻上的男人出神,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但她仍旧没想明白,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搬了个男人进屋。
没错,男人。
在她一睁眼成为了谢家大小姐谢晓华了之后。
虽然谢晓华还是谢晓华,但是她知道,她已经成了鸠占鹊巢的那个鸠。
难道她没有被当作妖女烧死,却要因为窝藏男人而被捉去浸猪笼吗。
当朝男女大防虽没有前朝严,可若是被人知道自己藏了个男人在房里三天,那也是要命的大事,可不得被浸猪笼吗。
谢晓华再次叹了口气,觉得榻上男人的脸越发面目可憎了起来,一个大男人没事长那么好看干什么,白白惹人犯罪。
“小姐,该吃药了”,丫鬟红樱推门进来,捧着药碗站在谢晓华面前,偷偷看了眼她家小姐,又好奇的看了眼躺着的男人。三天前,她家小姐突然捡了个男人回来,可差点把她吓死了呢。
这三天谢晓华都是称病在房里不出去,也不让任何人来探望,只有贴身丫鬟红樱能进来。药也是红樱自己去街上抓来的。
红樱自小跟她一起长大,对她自是忠心耿耿没有二心。
也幸好谢家人丁简单,只有谢晓华和她的父亲谢坤并继母小江氏以及继母所出的二小姐谢晓玉,唯一的公子谢晓宇五个主子,而生病了不让人探望这事,谢大小姐也不是第一回干。
接过红樱手中的药碗,回过头的那一刻却不期然的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眸,谢晓华怔了怔,又眨眨眼,喃喃道:“你醒了啊。”
林青岩并未收回打量她的视线,而是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在下林青岩,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醒了那就把药喝了吧”,谢晓华把刚从红樱手中接过来的药碗又递过去给他,并未接他的话茬,虽然她是看他长得好看才稀里糊涂的救了他,可说实话,要真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她的院子里,她也做不到。至于恩不恩什么的她也没打算让他报,反正他们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素白的手托着瓷白的碗伸到眼前,林青岩愣了愣,平静的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才又虚弱的道了声”谢谢”。
谢晓华示意红樱接过对方手里的空药碗,吩咐道:“”去让厨房熬一碗红枣粥端过来”,又转过头对林青岩解释:“你刚刚醒来,不宜吃太油腻的食物。”
林青岩点点头:“多谢姑娘周全。”
“是,小姐,”红樱脆生生的应了句,转身蹦跳着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谢晓华有些尴尬,明面上虽然两人在一间房里待了三天,可实际上这三天来他一直昏迷着,这突然间醒来,可不就让人尴尬了么。
想了又想,谢晓华有些犹豫的开口:“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厚道,可毕竟男女有别,先前林公子昏迷着尚还好,可如今……”
话未说完,话里的意思林青岩却懂了。
理解的点点头,林青岩挣扎着往上靠了靠,温声道:“姑娘不必忧心,天黑之前会有人来接在下走的。”
谢晓华舒了口气,继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林青岩笑了笑,“那你好好休息,一会粥好了,我的丫鬟会给你送过来的。”
林青岩又道了声多谢。
谢晓华起身去外间的书桌旁坐下,看着书桌上铺着的干净白纸默默发呆。
书桌和矮榻中间隔着一面屏风,林青岩默默地盯着屏风上的山鸟看了片刻,又默默地收回视线,闭上眼。
他本来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却被人给救了。想到救他的姑娘,浮上脑海的就是那双素白的手,衬着白底黑花的碗,愈发显得白皙纤细……林青岩收回思绪,强迫自己忽略掉脑海中的那双手,转而开始思考其他的事。
他来凌云县处理药材的事,只有父亲并他的几个亲信知道,那晚拦截他的人,个个身手矫捷,出手狠辣,不给他留一点活路,绝不会是父亲安排的。除了父亲,那就只有他的好大哥会出手了,可到底是谁给他通风报信的呢?
看来要好好查查他身边的人了。林青岩握了握拳。
“小姐,红枣粥好了,”红樱脆生生的声音传来,谢晓华抬手指了指屏风后面,仍旧盯着桌上的白纸出神:“嗯,你去给那位公子送进去吧”。
“知道了,小姐”,轻快的脚步声越过她往里间走去,谢晓华没抬头,伸手随便拿了支笔筒里的笔,心不在焉的随手写下几个字,心里有些郁闷,本来以为她的学费有着落了,结果却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好她前世已经没有了什么牵挂。
穿越过来作为谢家大小姐的这半个月里,除了谢府,她还哪里都没去过,也幸好她有原主的记忆,知道这个朝代叫大庆朝,是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谢府所在的地方叫凌云县,谢父是凌云县的大财主,家有良田千亩,仆人若干,虽然家里没有人出仕,可日子还是过得风生水起。
原主的亲娘江氏在生她的时候就难产去了,谢父以照顾她的名义迎了她娘亲的亲妹妹小江氏进府。小江氏嫁过来不足一年就诞下了二小姐谢晓玉,次年又生下了谢父的独子谢晓宇。
谢晓宇生为谢府的独苗苗,从小被娇惯着长大,谢父跟小江氏更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宠得谢晓宇天不怕地不怕,整天斗鸡遛狗,不务正业。
二小姐谢晓玉跟谢晓华长得有两三分相似,但因为两人性格迥异,浮于面上,就显得更不怎么像了。谢晓玉心比天高,整天觉着自己是要嫁给一个比县太爷还大的高官做官太太的,于是每次看见谢晓华都是用鼻孔对着她。
谢晓华有些无奈,原主虽然不像谢晓玉那般傲慢无礼自视甚高,可跟她的性格却也相差甚远,可真怕哪天露出了马脚,被人当作妖女捉去烧死。
这也是她乐意称病,躲在屋里不出去的原因。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谢晓华又想叹气,她感觉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半个月叹的气多,前世一有时间就忙着赚钱,忙着读书,忙着睡觉,虽然日子过得忙忙碌碌,却也简单,哪像现在这样,虽不用为生计发愁了却一大堆烦心事。
想到这,谢晓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转头朝屏风后面喊道:“红樱。”
红樱快步从屏风那侧转出来,手里的托盘上还搁着一只空碗,“什么事啊小姐”。
谢晓华挺直脊背,吩咐道:“出去打听一下,最近家里都来过哪些客人。”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呀小姐,”红樱略有些奇怪的问道。
“叫你去你就去。”
“……是。”红樱嘟了嘟嘴。
看着红樱纤细的背影,谢晓华眯了眯眼,她记得她之所以穿越过来就是因为原主的亲事。
小江氏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想把原主嫁给同是凌云县一大财主风家的大少爷,风大少爷长得是一表人才,可偏偏私生活混乱,尚未及弱冠,府中小妾就抬了一个又一个,庶子庶女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小江氏本来是与风家大夫人私下里商量着,原主却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跑去与小江氏闹了一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当晚回来就投了缳,被救下来的时候仅剩一口气,再醒来就变成了她。
谢晓华懊恼的拍拍额头,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真是蠢死了!蠢死了!
里间的林青岩正侧耳听着外面不知哪里传来的猫叫声,猫的声音略微有些尖细,先是连续叫了三声,顿了一下,又连续叫了两声。
他没听错,是他的人来了。
默了默,林青岩扬声道:“谢姑娘”。
谢晓华懵了懵,直到里间又一声谢姑娘传来,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起身越过屏风,疑惑的看着林青岩,问:“你怎么知道我姓谢?”
“是方才姑娘的丫鬟说的。”林青岩温声解释。
谢晓华“哦”了一声,觉得一个姓而已也没多大回事,就没往心里去,想起他刚才叫她,又问:“你叫我干什么?”
闻言,林青岩朝她伸出一只胳膊,浅浅一笑,映着苍白的脸色,上挑的眼角,说不出的风流俊朗,“是想劳烦谢姑娘扶在下出去一下。”或许是谢晓华眼里的疑惑太明显,复又解释道:“接我的人来了。”
谢晓华又哦了一声,也懒得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一言不发的上前抬起他一只胳膊,吃力的往院中行去。刚跨出房门没几步,就从院墙上跳下来一个人。
来人一身紧身黑衣,五官俊郎,表情冷酷,直接忽略掉谢晓华的存在,冲上前朝林青岩抱拳,叫了声“少爷”,然后面无表情的半蹲在他身前。
林青岩收回搁在谢晓华肩上的胳膊,慢吞吞的趴在黑衣人的背上,侧头朝她颔了颔首,说:“多谢谢姑娘多日来的收留照顾,在下改日定当厚礼相报。”
谢晓华礼貌的笑笑:“林公子客气了”。言罢,就看见黑衣人背着林青岩轻轻松松一跳,就跃过了两人高的院墙,消失不见了。
谢晓华在原地站了片刻,盯着这说高不高,说矮吧又不矮的院墙看了会,越发觉得这古代的房子不安全。
看来她以后晚上睡觉前可得叮嘱红樱把门窗给关严实了。想着,谢晓华忽然张口打了个哈欠,果断的转身回屋,她打算再睡个午觉。
红樱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谢晓华还在睡,轻轻搁下手中的托盘,撩起床前的纱帐,轻声唤着:“小姐醒醒,小姐,该用晚饭了。”
谢晓华迷迷瞪瞪的坐起来,抬手压下个哈欠,含糊不清的问:“回来了?都打听清楚了吗?”
红樱一边替她净面,一边口齿伶俐的回话:“都打听清楚了,这段时间除了舅夫人来过一回,就只有风夫人来过两次,至于来干什么,奴婢打听不出来。”说着,手脚麻利的把盘子里的饭菜一一摆了出来。
谢晓华点点头,沉默的坐下用饭。
婚事没定下来之前,再加之原主之前闹过一次自杀,风夫人过来肯定是背着人的,红樱打听不出来很正常。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小江氏作为她的姨母并继母,自小带她也很是亲近,她到底是有什么理由,非要把自己嫁到风家去不可呢?